后山之中幽静迷人,唯有那银色的瀑布落下水潭,发出震鸣。
清离带着石印,飘身而飞,飞过崖壁,降落而下进了一片竹林,竹林幽静,身处此处,再也听不到瀑布的落声,只有四周无边无际的翠绿竹林,把人带进了一种空幽之感。
两座精致雕琢的木屋坐落于竹海中央,清离进了其中一个,手中打出灵诀,启动木屋外的阵法禁制,后而站立了一阵,不知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中的石印放到木桌上,退了开去,那只蓝色可爱的灵龙,在她的周身欢快的轻舞。
洛尘的身影从石印中现出,微微沉吟后,恢复了真实的面容,屋内的夜明珠淡淡的泛着白光,映着两人的身影,恍然间,让人觉得都是如此的孤单,木屋内飘荡着淡淡的百合花味,是女子的清香吗?闻之清馨而迷醉。洛尘怔了怔,目光环视,屋内摆置简单清雅,不过眼前女子双眸中的冰冷,让他的心镇静了下来。
似是犹豫了片刻,洛尘语气复杂道:“你母亲……真的隐瞒了你吗?”
清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那秀美的身子,似是轻轻颤了颤。
洛尘心里叹气,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若是告诉这女子真相,她的生活便不在这么平静,可噬元老人临死前的嘱托,时时浮现在心底,而眼前这同龄的女子,好似生活在迷梦中,一颗心被清元宫紧紧囚禁,囚禁于谎言中,这谎言并不美丽,而且带着丝丝残忍。
洛尘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看着清离的双眸,过了好一会儿,似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其实,你父亲是魔煞宫长老的儿子‘殷离’……”
声音淡淡,回荡在屋中,却似一盏雷霆轰隆而下,摇曳着一颗芳心,渐而支离破碎,碎声如此的清脆,宛如一盏玉杯从悬崖落下。
清离的脸色刹时苍白,眼眸中不再如以前的冰冷坚强,似是受伤的孩子,又宛如一株风雨中的百合,花瓣在飘落,还能重新燃起芬芳吗?
不知过了多久,那秀美的身子不再摇曳,秋水似的双眸露出一丝坚定。
……
清晨的第一道晨光鸣响天际,洛尘已然身在清玉峰自己的木屋中。
此时他静静盘坐于木床上,身体泛着白玉光色,手指间的印诀不再是以前的“七印诀”,而是“清元修神诀”!
清元修神诀是清元诀中专门修炼元神的一脉,与专门修体的道家法门一个性质,都是在本身法门的基础上,另辟蹊径,专门强大自身的某一方面,使这一方面出类拔萃,从而获得更强的法力或是战力。
其中专修元神来的最为艰难和艰险,此时的洛尘身体静坐着,而他头顶三尺处,一个朦胧的人影被团团白玉光芒包围,那人影也是盘坐虚空,手指尖不断结印,忽而屋内无故阴风大作,隐约传来厉鬼凄厉的哭嚎之声,那声音越来越大,如无数生锈的钢刀彼此摩擦,每摩擦一下,屋内便黑一下,几个呼吸之间,已是黑雾袅绕,不断从虚空中传来冷煞之气,铺天盖地一般压向白玉光色内的人影。
如此情景,让不知明的人看了,怕不是认为修习魔道功法。
而只有半空那一团纯正的道家灵元波动,不断的闪烁,阻挡从四周冲击而来的阴煞之气。
突然一声难听的尖啸声传来,黑雾之中猛然冲出一只格外浓烈的虚影,那虚影嘎嘎叫着,身上甩着四只黑雾重重,但又清晰可见的蠕动触手,恶鬼似的脑袋上一双血红的双眼格外狰狞,透着嗜血而兴奋的光芒,直直向白玉光团中的人影冲了过去。
“四臂天魔!?
光团中的人影看不清面相,但让人感觉那隐隐的面孔凝重了几分。
经玉睛子所说,天魔处在虚空域外,常常会乘着修者以神念寄托虚空感悟修炼,或是心境不稳的空隙时偷袭修者噬人魂魄,修为越高,所引来的魔头越强大,佛门修者更甚。
这四臂天魔是域外天魔中最底层的一类魔头,往上还有“八臂天魔”,“十六臂天魔”,“阿修罗”,“大阿修罗”,“魂煞阿修罗王”,“血煞阿修罗王”,“天子魔”以及此上的天魔王等。
人影不敢大意,手中的印诀变幻的更快,在那四臂天魔刚要撞上白色光罩时,忽而拍手连连打出印诀符箓,于光团之上。
“啊……”
一声难听刺耳的嘶叫从黑影口中喷出,四臂天魔一撞上光团,无数的符箓印记当即黏在天魔的影体之上,黑烟乱冒,天魔好似被上万度的高温“烫”伤一般,身体扭曲着,面容扭曲着,急速向后退去,一双血红的双眼透出怨毒之色。
“域外天魔果然形如飘渺,不过,此次定让你有来无回!”
光团中的人影好似无声的嗤笑了一声,但这以元神发出的精神波动,落在四臂天魔的耳朵里,好似剜心掏骨一般让它气煞,当即二话不说,厉吼一声,四只蠕动的触手突然增长变大,同时传来一阵腥恶的臭气,挥舞着如四条黑蟒向光团卷去。
“正要你如此!”
人影发出的精神波动不惧反喜,手中连连变幻,突而结了一个古怪的光团拍出,光团脱手,刹那分化四条光线,迎着卷来的腥恶触手,反而缠绕过去。
“滋……”
一声好似电流穿梭,而后烧焦血肉的声音传来。
便见四条白玉光线,硬生生的紧勒撕扯,把四臂天魔的四只触手截了下来,瞬而倒卷飞回,进入光团中,一松,顿时人影周围黑雾袅绕,四条黑色触手暗含阴煞气息,向人影周身涌动黏去。
人影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把元神遁出体外,引天魔炼化淬神的痛楚,好似往嫩白的婴儿身上浇了一勺滚油一般,当真专修这种法门艰险之极,不仅要控制法决炼化黏上的阴煞之气,更要防着外面的四臂天魔的袭击,稍有大意松懈,元神受创是轻的,让天魔吞噬了元神,可就魂飞魄散了!
四臂天魔被截去四只触手,顿时惨叫连连,周身的黑煞之气更是暗淡了五成,这四臂天魔是域外天魔中最底层最弱小的一类魔头,其一半能量存于身体,另一半却全在触手,现在被那人影夺取了四臂,顿时显得有些萎靡。
但天魔就是天魔,凶戾之气丝毫不减,夺臂之仇怎能不报,又见光团中的元神人影,正被魔气侵蚀,两眼红光烁烁,嘎嘎怪叫着又冲了过来。
人影冷哼了一声,身上不断的涌出印诀符篆炼化粘在身上黑气,一边手中连续结印,印成光球,拍飞向天魔之身,瞬间又化光线把四臂天魔的身体死死缠绕,不断撕扯。
惨叫声起,天魔身上直冒黑烟,痛苦的扭曲着。
忽而人影指尖猛然扣动,便听一阵撕扯声响起,把天魔硬生生的拉扯过来。
天魔惊惧,光团上闪动着无数的印诀法篆,要是粘在身上,必定如跗骨之俎不死不休把它烫成黑水,而现在实力大减,又挣脱不得,不由得惊惧交加,眼看就要碰到光团,四臂天魔忽而传来一阵精神波动,血红的双眼显得可怜而又怯懦,道:“大爷,本魔只是域外小小魔头,给大魔头搓澡人家都不要,无法在在虚空游荡,看看能不能打打秋风,不想点背遇到了大爷您,大爷法力无边风流倜傥万寿无疆,就饶了小魔吧,以后小魔回去,必定废寝忘食记住您的大恩大德……”
洛尘祭出体外的元神人影一愣,万分诧异,怎的魔头也会拍马,还拍的如此有文化,当下不由得诧异一番,这一愣神的功夫,手底下稍慢,不想光线松了几分,而此时四臂天魔突而眼冒凶光,从口中吐出一股腥臭的黑雾,撞向光团。
“尔敢如此!必饶你不得!”
光团被那黑雾冲撞,顿时滋滋乍响,晃了一晃,竟是暗淡了几分。
人影惊骇的同时,元神受荡,黏在身上的黑气立马反击侵蚀,身上的法印符篆也暗淡了少许。
好在元神刚才并未放松警惕,大意之下受袭,元神受伤,但清元修神诀的法印连连结出,堪堪抵御住侵蚀的黑气。
而此时,那四臂天魔见偷袭不得,尖啸一声崩断身体,黑雾似的头颅倒飞,想逃入虚空而去。
人影冷哼一声,心里恼怒异常,手中结印拍向光团,便见光团涌出一股法篆,飞速向天魔的头颅罩去。
那头颅惊骇,崩断身体,已是极大的受了重创,身为天魔虽然不死,但回到域外没有千年难以恢复,即使逃出,遇上域外虚空乱流极其危险不说,还要躲避其他小魔头的吞噬,当真不是好出路,而现在身后涌来大串的法印,让它忍不住大呼命要休矣!
“噗!”
万千法篆险而又险的,在魔头刚要冲入虚空的刹那,黏上了一根獠牙,继而一拖,法篆立时即上罩住整个头颅,瞬间拖进了光团之中。
魔头尖啸着不甘,但紧紧片刻,头颅分崩离析,化成一道道黑气被人影炼化加于自身。
于此同时,人影周身白玉光色大亮,手中法印不断,屋内的阴风煞气被驱除一尽,后又连连拍出法篆在周身封锁元神气息,以防其他魔头闻到气味,乘虚而入钻了空子。
如此静坐炼化,光团浮于洛尘头顶,渐渐那元神虚影上的黑气越来越少,而那元神竟是稍稍凝实了一丝,虽然这一丝以肉眼难以分辨,但洛尘却感受的清楚。
三日之后,白玉光团渐渐隐没,其中的虚影落下进于身下的肉身。
过了会儿,木床上盘坐的洛尘,周身光色褪去,忽而正眼,暴射两道精光,黑亮的双眼显得神采奕奕。
“呼。”
洛尘长出了口气,感叹颇深,继而起身撤去屋外阵法禁制,站于窗前,手中结印,便见他脑后玉光一闪,射出一道白色光华飞向不远处的大树。只听一声脆响,一个指头粗细的树枝断开落下,那光华随之也消失不见。
洛尘脸上带有淡淡笑意,“这专修元神法门果然神奇,以我金丹期修为竟能驭元神攻击,这以元神化形出体,只有出窍期以上的修者才能,虽然看似我现在用元神攻击过于弱小,待得多炼化些魔头淬炼元神,想来也会慢慢增加,等我炼化千万只魔头,不知元神攻击会强到何种程度。”
洛尘心里感慨,静静地站立于窗前,翠绿色的树林,还有清澈的小溪倒影如眼帘,不觉得心中一阵清爽。
过了会儿,天际隐隐射来一道光华,看那方向,正是向此处而来,洛尘微微一愣,仔细看去,却是脚下踏云,美如仙子的清离。
看见清离,洛尘又想到三日前的夜里,那晚该说的都已说了,洛尘知道除了安慰怜惜,剩下的路如何走,该由清离自己来选择。
而清莹仙子,确实隐瞒了清离的身世,或是被逼,又或是不愿自己的女儿生活在痛苦之中,想来也是,出生正道名门,而父亲却是魔道长老的儿子,自古道魔不两立,十八年前,殷离不也是被清元宫杀死,活生生的拆散了一对苦命鸳鸯吗。
但两情相悦之事,在洛尘看来,都是清元宫顾及所谓的脸面罢了!
而且清莹与清离母女两人不能走出清元宫半步,这里不是一个囚笼又是什么,即使无人知道清离身世,不怀疑她不歧视她不与她敌我相向,可清离与清莹真正的关系,在所有弟子的眼中只是所谓的师徒!
“师徒?”洛尘冷笑,“清元宫宫主果然好手段,即使有人怀疑清离的名字,再以‘义女’来解释,当也说得过去!只是清莹仙子,就忍心一辈子在外人面前称自己的女儿为义女或是徒儿吗?”
洛尘想着,不由得有些发怔,竟是想到了已去的爹娘,落寞的叹了口气后,心里不由得有些萧索,再抬眼时,那美丽的人影已到了不远,依旧一身月白长裙,依旧一股清冷的气质,可看她苍白的脸色,与微微泛红的双眸,却是憔悴中让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