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起得很早,这是我的习惯,只要有事我一定会准时起来,绝不会误事。我换上了主办方特地给这次活动的工作人员提供的西服,质料上乘也很合身,西服都是半个月前给我们量身定制的,要给我们七个人全做的,但左蕙茹那小丫头说穿不惯西服,所以就做了六套,从这一点也可看出T市是如何看重这次车展了。
一切收拾停当我就离家驱车去会展中心了,此时还是早晨六点,人很稀少,我在经常光顾的一家早餐店买了七份早点带走,会展中心里是提供三餐供应的,但自从我有一次带了早点去上班,小方他们就硬是要我每天给带早点给他们,说中心里的饭菜不好吃。
在七大街的那个路口已有警察巡检,看过主办方给我发的工作证并检查了车里才放行,他们确实够负责够辛苦,这样的盘查下要想有人混进来确实不容易。但过了今天十点半估计所有检查就会撤去了,只因为那时候大人物都已经离开了,有时候安全只是为富人准备的,你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六点半,我到了调试中心,开门时他们六人早已起来,正开始各自手边的工作,进行最后时刻的检查,再过几个小时就要正式面对任务了,我想他们心中都是既紧张又兴奋,一如我刚入行时的心情。
看见我进门,大家都点头打了招呼,小方早已抢上来将我带来的早点给大家分了,这小子昨晚应该是值班了很长时间,眼睛还是红的,我问他:“昨晚一切正常吗?怎么样,还能挺得住吗?”
“江哥,放心,有我在没什么事的。你别太小看我了,想上个月我们一起执行任务,几天不休息那是正常的啊,你看我小方什么时候说过坚持不住啊。”
“好。”我声音突然提高,双目横扫看了看他们六人,沉声说:“再有几个小时开幕式就正式开始了,大家今天一定要打足精神,过了中午就没事了,全体休息,明天过来拆完仪器后全部放假。”
大家齐声叫好,左蕙茹和小韩的声音最响亮,我看看他们,小美女今天又换了一身衣服,素雅的淡绿色外衣配牛仔裤,更显青春活力,而小韩虽然面色有点暗淡,但双眼内却是精光闪烁,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吃完手里的东西就开始工作,认真看住各个镜头,一发现可疑现象立即汇报。小左,你负责通讯设备的准备,开幕式开始后,除了我和小韩去会场参加,其他人一律守在这里,随时保持联系。”
时间过的很快,一过了七点半,会展中心就开始热闹起来,我带上小韩也一起下楼四处查看,工作人员、车模都开始入场准备了,此次活动所选的车模审核制度不亚于报考飞行员,家庭条件、住址、成分等情况都要摸个一清二楚,确实没问题才能录用。
看到车模们靓丽的身材和服装,我不仅想起了昨晚遇见的那个叫薛思洁的女孩,却没在人群中发现她,这次活动参展的品牌太多,车型也是众多,请了不下二百名车模,要想找到一个人还真的很难。
所有参展的汽车都已到位,我和小韩绕着会展区域走了一圈,真是大开眼界,世界上顶级品牌的豪华车基本都来了,有我见过的,但大多都是新开发研制的,甚至不少是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总之每一辆车都有来历,可以说是奢侈车大聚会,普通人真的难以接受那奇高的价格。
我和小韩来到开幕式主席台前,一个红色背景墙的巨型舞台已经布置完成,极其奢华美观,舞台布置在会展中心北侧部位,舞台中间有一扇光电控制的红色大门,大门打开后是一条通道,铺以红色地毯直接至会展中心北侧的休息大厅,与外界连接。开幕式开始时所有领导和贵宾都会直接从外面进入北侧的休息大厅,通过红地毯径直登上主席台。这样的布置也减少了这些大人物受到打扰的机会。台上分三排准备了座椅,足可坐下50人不止,台上左右两侧前方各立有一个讲台,工作人员正在最后一次调试声道。
此时已是八点多了,八点半会展中心正式开场,欢迎前来参展的观众进场,因为第一天的车展活动多了一项开幕式内容,时间从九点至十点半,有市领导、厂商代表及其他大人物的发言,所以入场票几乎是不卖的,都是指定票务下发各相关企事业单位,寻常人要想来参观至少要等到十点半后才可以买票入场,那时候票价也相对便宜些。
不多时,参加开幕式的观众基本都已入场,男的个个西装革履、一派绅士风度,女士也是装扮入时,和本次豪车展览很是匹配。我粗略看了一下,至少有个一二百人。
八点四十五分,参观开幕式的观众已全部入场,大厅里原本响着的轻音乐突然停止,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出现:“亲爱的各位来宾,感谢你们的光临。下面请热烈欢迎本次车展活动的贵宾登台,有请国家商务部官员、本市领导和国内著名人士及世界各大品牌汽车的高层领导,欢迎各位贵宾莅临我市本次车展。”
话音刚落,舞台中央的红色大门缓缓打开,几个人互相谦让着走了出来,男中音一直在介绍着这些人的身份,首先出现的是国家商务部的官员和T市的领导等,然后就是各大品牌车商了,虽然没说排名不分先后,但几乎大家都能看出来还是按照车辆品牌的影响力来分出场先后秩序的。台下观众一看到那些曾经只出现在电视或杂志上的世界顶级品牌车商就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掌声自是不断。
足足有十几分钟,所有来宾都已登台,大概有四十人,领导只占了不到十人,其余的都是汽车品牌世界里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和一些超级富豪、名人,我发现其中竟然还有号称当代文人标杆的“盛冬雪”,这年头哪还有真正的文人,早就没了按下心情独守寂寞创作的人了,此人长期出入各种赛事担当评委或是参加商业活动,并总是不分时机的显摆自己的学识,这样的人被称为文人的旗帜也太好笑了,文学在这种人眼里早已变成了工具。
此时我和小韩也已悄悄的站在了台上一角,这是我们的工作之一,开幕式期间我要随时观察周围环境,避免出现任何意外情况。我身边还有一人,正是T市刑侦大队长靳海强。我负责本次开幕式的总安保任务,靳海强虽是公安部门的代表,却也是应该听从我的安排,他见我和小韩站在台上,也随我们之后上台和我们站在一起,只是他眼里看我时仍是不满居多。
马上开幕式就开始了,我也没工夫理会靳海强不服、挑衅的眼光,双眼只是来回在台下人群中转动,除了让我看见有好几十个便衣在台下来回走动、眼神乱飞外,应该没有任何可疑人物,而左蕙茹这小丫头的声音也正通过我耳内的微型通话器告诉我,所有来宾身份都已核实完毕,没有任何问题。
本次开幕式为安全起见,所有票由于是直接指派给各单位的,各单位也早已将出席人员名单报给市委,都是一些政府部门、国企和大学这样的单位才有资格被直接派票,可算是一次实名制的检验,应该不会有外人能混进来。而开幕式之后的车展门票却是不算贵也很好买。
会展中心内的广播里传来请大家安静的提示,T市宣传部长亲自主持这次车展开幕式,那是一个挺胖的男人,养尊处优的样子,很是能说,他的发言赢得阵阵掌声,也为后来的T市一把手市委书记的讲话开了一个头彩。再然后就是各著名厂商的高层纷纷讲话,都是在左面的讲台发言,右面的讲台则是一个很知性的女人在同声传译,每一停顿间总有掌声响起。我的目光一直留意下面观众的表情,毫无异常。
这时A国(这部书中很少会出现真正的确切国家、地点名称,都以子母标注,A国可以说世界上第一强国,大家可以任意想象)驰名汽车品牌XX牌汽车生产商的副总裁史密斯正上台发言,讲述了世界车史及自身品牌的发展史,并且不失时机的强力推荐本次车展强力推出的几个系列车型,特别强调了这几款车型是为国人量身设计的,可以满足国人的审美及驾驶情趣,一直强调的是该车型的安全性能。
正当史密斯说得唾沫横飞时,台下人群第三列中突然有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男人举手,史密斯颇有风范气度,立即停口专注于这个人,并抬手请台下工作人员将话筒给这男人,我的目光也随之聚集在这个男人身上。
他大约三十出头年纪,一身休闲西服,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无框镜片,斯斯文文的像个文弱书生,虽然如此我也不敢掉以轻心,仔细打量他,防止他使出什么花样。史密斯可算是本次车展活动请来的大人物里的大人物,他要是受到伤害无疑是我们工作的巨大失误。
此时早有工作人员递上话筒,我见有几个人正悄悄靠近他,正是靳海强手下的便衣,估计他们也是担心此人有什么过激言辞和行动。
男人清了清嗓子,扬声问:“请问史密斯先生,既然你说你们生产的汽车是世界上安全性能最出众的品牌之一,那为什么每年仍有那么多的贵品牌汽车车祸发生?我曾经统计过一次,就去年一年贵品牌各类型车在我国有详细记录的车祸事故就有800多起。请说说您的看法。”
“这个问题闻得好,看来这位先生是有意发问的。我不否认我们的汽车出过车祸事故,但是车祸的发生和汽车性能是没有太多直接关系的,这样的机率很小,尤其是像我们这么驰名的品牌。相反,应该和驾驶人的技术和路况有关,在我们A国就很少出现这样的车祸。就好比你不能要求一个只会开汽车的人去驾驶飞机一样,你说对吗,先生?”史密斯回答问题时面带微笑,但却是言辞强硬,坚决不承认自己品牌汽车有质量缺陷,只不过他这番话却是回答的有点打击面太广,言外之意他们A国人的驾驶技术和路况都是最好的,就是我听了也有点反感,台下的观众自是有点起哄。(史密斯和那个男人的这番对话是通过同声传译才得以互相明白,下文我就不表述了,直接以中文描述。)
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又大声说:“史密斯先生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难道其他国家的驾驶水平就真的那么不如贵国人吗?”这句话说出,更是加剧了台下众人的激奋,已是有人开口说史密斯胡说八道了,大有要打倒史密斯的意思。而T市的领导和原来的几个国家部门官员脸色都有点不好了,既不满史密斯的言语失误,但对这个男人明显带有指向、咄咄逼人的提问也是不高兴。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我的耳边已是传来小美女左蕙茹的声音:“此人叫蔡成书,32岁,T市NK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属破格提干。未婚,住学校宿舍。是NK大学古文献研究领域的生力军,古文方面极具造诣,在行内享有不小名气。应该是不具备攻击性的。”我点点头,低声说:“继续观察。注意所有人。”
此时史密斯也察觉到自己刚才言语的不适,看看T市各领导都是脸色有点不好,而他身后的众多竞争对手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赶忙说:“这位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的汽车都是经过严密检测的,不合格的产品绝不会投放到市场上。”
男人“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手指着史密斯:“那你知道吗?你们的车号称最安全的车,却出现多次车祸发生时气囊无法弹出的情况,很多人本来可以不用付出生命的,就是因为你们的不负责任,你们却从不承认,竟然还要这么狡辩。”说着男人抢前几步快走到台下,又突然蹲下身子,再站起来时手上已拿了件东西,甩手就往讲台上的史密斯扔去。
我的反应最快,多次任务历练的结果早已使我的每根神经都很敏感,一看到男人蹲身,我就感到不妙,再看到一件黑乎乎的东西砸过来,我连忙抢身出来,一个箭步就向史密斯那冲去,口里大喊:“卧倒。”同时从兜里已是掏出个东西,抬手就向那飞来的黑色物事砸去,砸出去我才知道竟是自己的手机。我身旁的小韩和靳海强反应虽比我稍慢,但也随后抢上前来,紧跟我身后往前跑。我耳朵中的通讯器里也及时传来一声“小心”的提醒,看来小美女左蕙茹倒是真关心我。
我速度极快,扔出的手机准头、力道都极强,在空中和男人甩出的东西撞在一起,手机和那东西一起落在地上。而我也已来到史密斯身边,史密斯此时似乎已傻了,刚才见东西扔来下意识的往下一矮身子,但他长得人高马大,还是有大半个头露在讲台外面,我左手按住他的脑袋低于讲台,抬眼看向地上,却是一愣,原来男人扔来的竟是一只皮鞋,而我的手机此刻正躺在皮鞋里。
我看看四周再无其他动静,向那男人看去。方才那台下的男人扔出东西后,更是愤激不已,大骂史密斯和XX牌汽车是无良商品,害了无数人。经这一闹,台上台下都已乱作一团,台上的领导和外宾等都以为是炸弹什么的扔过来,再加上我那声情急之下喊出的“卧倒”,几乎所有人都抱头趴下来了。而台下的观众则都是赶紧远离那个男人,不少女性观众已是惊叫出声,片刻之间会场的气氛乱到极点,一片叫喊声。
方才台下走近男人的几个便衣此时已是上前将他按倒在地,双手反卷背后用手铐拷牢,男人嘴里却还是在大骂不已,真不知道他究竟和XX牌汽车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他的左脚果然是少了只鞋,只有一只黑色的袜子套在左脚。
我看看再没什么意外,将史密斯交给小韩和靳海强照顾,我拿起讲台上的话筒喊:“安静,请大家安静。刚才只是一场小意外,没有任何危险,现在意外已经排除,请大家镇定。会场里有很多警方的便衣,是绝对安全的。请大家放心。”我连说了好几遍,台上台下才渐渐安静下来。
T市宣传部长此时也醒过神来,赶紧把身边的市领导扶起来,也是大声说:“大家安静,没事了。会展中心都在警方的控制范围下,是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的。”这个胖子果然没白长那身肉,喊出话来中气十足,比我通过话筒喊出来的声音也小不了多少,粮食给他吃下去倒也没全浪费掉。
经过我们两人的反复重复,台上的领导、外宾和观众都渐渐恢复了秩序,那个男人此刻已是被几个便衣带走了,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我只远远的看见他左脚已是光溜溜的了,袜子的不翼而飞肯定是便衣的杰作。现场只留下他的一只皮鞋在主席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只鞋上。
靳海强正忙着指挥现场的便衣维护秩序,大家的情绪慢慢安定,看着那只鞋却又觉得好笑。而我此刻已让小韩扶着那史密斯去了后台的休息大厅,我仍站在台上一角继续接下来的安保任务。我可怜的手机因为还在那只鞋里,已是被工作人员连着皮鞋给收拾下去了。
T市的市委书记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此时向身边的宣传部长耳语几句,宣传部长随即几步上前,走到讲台边,抬手擦擦额头的汗水:“各位各位,请保持会场秩序。下面继续我们本次车展开幕式。欢迎市委领导讲话。”
市委书记走上前来,双手轻挥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就开始发言,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说这次是个意外不会对车展造成任何影响。毕竟是领导,刚经历过一次惊吓片刻间已完全镇定下来,这一番即兴演讲足足有近半小时,最后他宣布开幕式到此为止,请大家随意观看场内所有参展车型。
再之后所有领导和厂商富豪在市局的警力和便衣保护下,匆匆退入了休息大厅,市委书记脸色不太好,想想也是,出那么多血本下去,开幕式竟然被一个无名男人给搞砸了,勒令要全面调查,限期公安部门给他回复,然后就带着厂商富豪直接从会展中心北侧大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