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死亡密码
尽管网是愈收愈紧了,但那个神秘的金菊花却连一点影子也没摸到。刘群和尤冰泉都明白,如果过早地打响金菊花的外围战斗,势必打草惊蛇。过早地设法用现代工具,掘开地下迷宫,当然可以保住国家的宝物,但金菊花就可能从此杳无踪影。自从在夏江市摸到金菊花的活动后,不光是夏江市公安局,省公安厅、公安部乃至国际警察机构都严密地关注着金菊花的行踪。让金菊花溜掉,不仅是对祖国和人民的犯罪,而且是对世界人民的犯罪。在五六十年代曾生活在美国和南洋一带的人,金菊花的名字在他们记忆中是和魔鬼连在一块的。
两人刚刚进入刑侦处,周丹立即报告:“刘局长,据三号地区报告,在鹂鸟洲发现了姚小刚!”
“啊!情况怎样?”刘群亢奋地问。
“正在跟踪!”
“命令他们,暂时不要惊动他。”
“是!”
对孙莺莺的死有重大嫌疑的姚小刚,失踪快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中,尽管夏江市公安局已下了通缉令,但一点消息也没有。尤冰泉一听到姚小刚的突然出现,便高兴地说:“看来有场好戏看了!”
“问题怕不那么简单。”刘群眯起眼睛,想了一会说:“姚小刚是在认领了孙莺莺的尸体以后才跑的,如果是他杀的,而关系不好已表面化,他完全可以装做不知道,或不回家,而不会去冒认领尸体这个危险。如果他与这件事完全无关、夫妻二人关系还好,他就不会跑。我们也绝不能凭他跑在外这点来认定是他杀死孙莺莺。所以说,即或抓到了姚小刚,但孙莺莺究竟是不是他杀死的,还不能肯定。就象我们开始时认定孙莺莺曾参与江南别墅罪案,后来又被事实推翻一样,从我们着手这件案子时碰到的情况看,金菊花这帮匪徒是既凶残又狡猾的。从目前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况看,不要说金菊花,就是在可乐咖啡馆里出现的黑衣女人,我们都毫无着落。”
尤冰泉一听,嘴巴嗫嚅了一下,想将郭金玲在刘群家见到的情况说出来,但立即又忍住了。这些年来,他了解刘群,也努力使自己养成不仅仅凭猜测来下判断的工作作风。在溪桥岭那天晚上,曾对刘群产生过怀疑。后来查明了,是一个参加那晚上行动的公安人员无意中漏的风。直到现在。谁是那个最后去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真正弄清楚。整个案件的确还处在扑朔迷离的状态。
“还有一件事。”刚在电话中传达完刘群命令的周丹,转过身说。“据监视姚小刚家的人员报告,在姚小琼回家不久,孙连城又去找了姚威。”
“哦,他从广州回来了?”
“中午到家只一会,就风风火火地去了姚威家。”
“嗯……”刘群不以为然,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为了孙莺莺的事。再说,姚戚这个副局长直接经管着孙连城这个业务股。”
“姚威?”当尤冰泉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中蓦地一惊。他又想起了李金生在伏法前预审时的供词:“有个近五十岁,八字眉,中等身材的胖男子,自称金菊花……”当尤冰泉为了调查孙莺莺的情况而去找到这位外贸局的副局长时。立即就想起了李金生的供词,但随即又笑着摇摇头。当尤冰泉近来在马路上碰到相类似的人时,也会多盯上几眼。金菊花这三个字,简直把头都想疼了。人海茫茫,在近四百万人的夏江市,象这样有着八字眉、年近花甲的老人,少说也有大几百.况且时过几年,尤冰泉又埋怨起自己当时的疏忽来了。
这些天来,自从他想起了李金生在预审中谈到的情况,他就开始了补救的行动,尽管是希望渺茫,但他抱着一线希望想过:“李金生在狱中关押近四年的时间中,会不会留下这方面的蛛丝马迹呢?侦破工作有时会在完全意料不到的地方找到突破口。”尤冰泉在这么想了以后,就立即采取了逆水行舟的办法,从夏江市市法院开始,一直清查到市公安局第一看守所,终于从一个尚在省监狱劳改的罪犯口中了解到:李金生从市公安局第一看守所就和他同监号,后来两人一块转到了市法院看守所。他对李金生的情况,比较了解。其实李金生自己也明白强奸杀人的罪行,是活不成了。在市公安局第一看守所,李金生跟他一块关了近三年。三年中,人来人去,如过眼云烟,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在七八年初,大约是三四月份,关进来一个蓄长发戴眼镜.面皮黝黑的人。看样子四十多岁,身体还比较健壮,中等的身材,说话与举动也比较机灵。这个人穿的比较破旧,同监号的人,除了他的代号是59号外,就听他说过他是个劳改刑满留厂就业人员,其余的他什么也不说。后来,大约是半个多月以后。李金生突然和那个人相好起来。两人经常在一块嘀咕,有时象在看报纸,谈报纸,但实际上不是。象这些在监狱里关长了的人,心里都很静,很喜欢、也很善于观察和分析问题,当然也很诡谲。他们很快就发现,象李金生那种人,是不会那么关心报纸的。因为他犯的罪,就是造反派上台也饶不了他,谁愿意拿自己的老本往一个强奸杀人犯的窟窿里贴?从表面上看。59号和李金生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个类型的人。一个是披着狼皮的人,一个是披着人皮的狼。这么比喻也许不正确,但据他的观察,又确实是这样。在那种特定的环境里,在那种谁也不会相信别人的环境里,59号和李金生竟能达到相互默契、相互了解和相互信任的地步,也是极希罕的。据他的观察,他认为肯定两人之间被什么重大的秘密连结在一块,究竟是什么说不清,因为从这两个人的情况看,组织逃跑,搞反革命活动,都沾不上边。李金生这个人鬼得很,他对判断什么人是可以信任,能信任到什么程度,他是有一套方法的。不然,和李金生同监号的人不少,他为什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和59号混得那么好。在当时同监号的人都感到奇怪。
“从当时两人好的情况看”,犯人望着尤冰泉,畏畏缩缩地猜测说。“肯定李金生会在临死前把什么秘密告诉了59号,说不定是他以前抢的枪埋在哪里!”
“李金生埋的枪?”尤冰泉注意到了犯人的猜测,不动声色地说:“你能担保李金生会把心里的秘密告诉59号!”
“咳,在那里面,不是共有秘密的人,不会那样好。李金生在59号遣送回农场时,把先有意清理好、单放在一边的衣物都送给了他。”
“那……59号敢接受?”
“嘿嘿,”犯人面带讥讽地笑了笑。“在那种场合,不接受行吗?外面管教开门叫:59号,把你的东西拿出来!里面李金生送上那个包裹嘁:喂,59号,你的东西拿掉了!59号不承认东西,就会害李金生戴手铐,谁会干这样不通情理的蠢事呢?当然只好默默接过来。”
“那你们为什么不检举?”
“检举?”劳改犯笑了笑。“监号里的几个人,哪个不晓得李金生是将死的人?惹了他,半夜里把喉咙咬断了,还不是白搭上一条命!何苦呢?在监号里,我们之间那个没有点彼此明白、心照不宣的秘密?揭发这点事,不但减轻不了自己的罪恶,弄得不好,偷鸡不着还会蚀把米。谁还肯干这种吃亏上当的事?”’犯人的话和他说话的态度,使尤冰泉想起了犯罪心理学上说过的话。有点懊恼自己的幼稚。但还是不甘心地问:“你看清李金生送给59号的包裹里的东西吗?”
“哦,我看见李金生包的,有件羊毛开衫.一条毛线裤、还有两套料子衣服。”
“这样好的衣服,李金生为什么不送回家?”
“嘿嘿,”劳改犯冷冷一笑。“李金生临死前,上无老,下无小,爱人离了婚,外面鬼混的朋友不见影。他在孤独与苦闷中碰到了59号,一见如故地和59号成了知心人。”劳改犯说着眼珠一转,想了想,“我从李金生在收拣衣物和把包裹递给59号的神态,肯定在那包衣服里,就藏有李金生和59号的秘密!”
“哦……”一切似乎都明白了,但一切又是那么朦胧。尤冰泉明白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比这更好的结果,于是把调查的笔录推给劳改犯说:“你看看,签个名。”
劳改犯看也不看笔录,就签了名。笑笑说:“这有么看头,反正是件与我无关的事,我不会乱说。你要乱记,只会给你们自己添麻烦。”
尤冰泉眉头稍稍皱了皱。让人送回劳改犯后,又赶到市公安局第一看守所去查询曾和那劳改犯关在同一监号的59号犯人,不料竟有四个59号,而那本罪犯异动活页册上,除了几个59号的姓名、籍贯、出身、成份、犯罪这些常用项目外,怎么也找不到劳改就业人员这样的记载。经过对七八年三四月间入狱罪犯的核查,才发现那个有前科的59号——胡华胜。
经过查证,一九六二年因组织反革命叛国投敌集团的胡华胜已于一九七九年八月平反,现在夏江市三十三中学当音乐教师。
龙冰泉愈想愈没有把握。这个在狱中呆了十七年的胡华胜,会说出那谁也无法强迫他说出的秘密吗?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胡华胜只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可以将公安部门的调查,拒之于千里之外。何况,监狱中犯人之间的互相赠与,根本不算什么犯法的事。现在的法律,连房产也可以赠与,几件衣物又算什么?怎么才能打开胡华胜的嘴呢?况且,尤冰泉也毫无把握,胡华胜那儿究竟有无李金生的秘密,那个劳改犯谈的也仅仅是猜测。即或有,是否会与金菊花有关呢?
突然.尤冰泉想起了刘群开始怀疑姚威的原因,除了孙莺莺的死与姚小刚似乎有关外,就是当罪犯从地下通道逃进外贸大楼墙内的那天晚上,姚威也在外贸大楼内。而当时观察到最后进入平房的黑影,身形有点象是姚威。从调查的情况看,姚威上下班一贯按步就班。而姚威那晚上留在外贸大楼内的理由,也叫人难以相信,说是因叶薇最近回家太晚,和她吵了架而赌气不回家。叶薇很晚回家甚至不回家,这对外贸局的人来讲,早已不是秘密。但对姚威敢和叶薇争吵、甚至赌气不回家,都笑谈是新闻。这个‘妻管炎’在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男子汉气慨的?刘群对姚威的这点反常现象的分析,竟组合成了对姚威怀疑的开端。
“而劳改犯所提供的李金生的情况,不也是正常行为里的反常现象吗?”尤冰泉突然又想起了在调查中得知的胡华胜和欧阳婉芬的往事,心想:“象胡华胜这样心灵上创伤未愈的人,会相信我们党的政策的诚意,愿意跟我们合作吗?”尤冰泉感到惑然。但他还是决定去找胡华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