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梅清泉给贾匪打来电话，说带他去拜访几个长辈。
路上梅清泉问他为什么要来盐帮，又为什么会找到自己，贾匪只是淡然一笑，看着车窗外擦肩而过的行人，悠悠说出一句：鸟儿愿为一朵云，云儿愿为一只鸟。
这是泰戈尔《飞鸟集》里面的一句。梅清泉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多问，只是告诫他在盐帮做事凡是都要多三分心眼。
梅清泉带贾匪拜访了几位长老，都是旧有派里比较重要的一些人物，私下里给他做了交待，这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元通三老”——沈黎庆、冯德全和张耀松。这三人地位都相当高，分管盐帮户、工、刑三部。户部，即是掌管盐帮人员调动的；工部，则是专门统筹帮址堂口的修建管理工作；刑部，自是帮规帮令的执行所在，帮内人自己犯了规矩就会被送到刑堂，接受严厉的惩罚。与这三人打好关系，以后在帮里行事就会少许多麻烦。贾匪一一记下，并察言观色，谁能信任而谁又是虚与委蛇。
末了，梅清泉小声告诉他，交好这些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关于下一任的帮主选举。
盐帮并不是私家帮派，最早也是由各个集团结盟组建的，因此帮主继位并不是遵从嫡系，而是由各个派系轮流坐庄。这个“轮流”的意思不是必然，能者居之已越来越盛行。帮主改选是八年一次，而这一届，恰好应该落在旧有派的头上，当然，能否真正获任还要看其能力，毕竟前有狼后有虎，A市派和S市派的实力都不容小觑。如果旧有派真能出帮主，那么最有希望的还当属“元通三老”。
现在这个盐帮始于民国的元通古镇，在当时，元通称为小成都，的商人也会到此经商并建造会馆。而沈、冯、张三者的祖辈就是最早开创盐帮基业的功臣。因而他们地位超凡也是理所应当的。
“梅叔，不知道这帮主的位置你有没有想过？”贾匪貌似随意地一问。
梅清泉一滞，左右看看，然后小声说道：“此话以后不要轻易说出口，特别是在人前。想不想是一回事，而说与不说却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被有心人听到，保不齐会暗地里给你下绊子。”
贾匪诚恳地一点头，仿佛很受教，但眼睛里流露出狡黠的光芒。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临头螂捕蝉。
没过多久，旧有派召开内部会议，梅清泉自然也出席当中，一同去的还有贾匪。会议在一处私人会馆召开，这个会馆临湖而建，茶香缭缭，取意茶仙之境，名为羽庄。
羽庄？贾匪不禁笑叹修葺之人的好雅兴。陆羽著《茶经》，号“茶山御史”，誉“茶仙”，尊“茶圣”，祀“茶神”。这间会馆门口就表有其诗：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列席者共二十位，首座便是沈冯张三人。落座后众人先是互相寒暄，嘴上叨扰几句客套话。
“这次这件事恐怕各位都知晓了，好办也得办，不好办也得办。我们不能让外人见了笑话去。”沈黎庆放下茶碗，首先切入正题。
他这么一说，底下顿时噤若寒蝉，各个默不作声，踌躇满志。
旧有派置身A市和S市之间，本是两头讨好。但由于帮主大选即将到来，这个老好人也不免成了众矢之的。首先对他开炮的，就是S市派。
“前线作战的人很杂，来自各方势力，又分管各个据点。想要查，谈何
容易？而且先查谁也是一个难题，先查谁就会得罪谁，事情不好办哪。”看底下无人应声，冯德全首先接过话来。
“呵呵。”边上一老者端起茶吹上一口气，“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我们现在就如同骑虎难下。这么狠的主意，应该是那个人出的。”
“是啊，不是公孙阳易那厮还会有谁？”沈黎庆叹出一口气，既然是公孙阳易抛来的皮球，自然是不好接的，一个不慎，砸了自己脚不说还会把自己孤立起来。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折了我们自家面子。红脸也是唱，白脸也是唱，这个查奸细的人选也不用定了，我去！”一个汉子腾地站起身，散发出慷慨赴死的气势。此人叫莫国栋，他的父亲原来也是盐帮的一位长老，不过几年前重病不治，其职务就由他儿子接管。初生牛犊不怕虎，莫国栋年轻气盛，急于在长辈面前表现。
沈黎庆挥一挥手，示意他坐下，“莫贤侄这份心情是好的。但是事情很复杂，还得从长计议。”
贾匪听了片刻就知道当中的难处，他贴近梅清泉的耳朵说：“梅叔，前线很复杂么？”
梅清泉往后靠一靠，低声说道：“恩。我们帮里对外作战都是集数家之众，合兵一处。这次在江苏，光是堂口就设立了十七个。也就是说直接牵扯到十七方的势力。你说这里面的水有多深，我们最好还是静观其变。”
“难道梅叔就不想领这功么？”贾匪一笑，轻言问道。
梅清泉侧过脸看着他，心想终究还是年轻人，急公好义，看来梁易中对他的评价有些言过其实了。他摇摇头：“要我们去查，这个主意必定是公孙阳易出的，既然他给我们喂了这么一个‘好’果子，就说明肯定难以下咽。这可不是功劳，而是苦劳。”
贾匪笑容不减：“公孙阳易是谁？”
“盐帮里盛传两个人，见到他们都要绕路走。一个是A市派的司马长空，被称作北武尊。另一个就是S市派的公孙阳易，封号南智魔。有句话怎么说的，宁惹阎王，莫得罪公孙。你说他有多厉害。”
呵呵。这有趣了。贾匪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刚好被梅清泉看在眼里，那种颜色，分外分明。
“梅叔。不如我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