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一角而见全貌。看世界,可以先看看这个城市。而看城市的最好方式不是站在楼顶,也不是站在山岚,只需要花一块钱,随意登上一辆公交车,你就能欣赏沿途的街道和穿行的人们。
贾匪就带着艾晴坐上一辆不知几路的公交车,选上靠窗的位置,让她坐在里面。
冬季的夜晚总是来得这么早,白天的热闹还没褪去,城市就已经点亮灯火。透过玻璃窗,外面的世界是那样的斑斓。你会觉得它很近,但又远的如同电影的画面,一幕幕闪过。
你可以从商店的橱窗看见倒映其中的自己,也可以随着汽车的摇晃渐入节奏。一路慢慢行来,流连万千。那些在街边亲吻的情人,闪烁的红绿灯,拉长距离的斑马线,一件件从眼前溜走变成过往。在某个时候你多想停住那一幕,或者当汽车在街头等候时你希望让时间静止,但一切仍将继续,前行意味着倒退,画面不再,恍如人生般短暂。
贾匪撇过头看着窗外,不经意间看到了窗子里艾晴呆滞的面容。
这个时候,车里的收音广播响起,里面那个声音,轻柔得总像在你耳边诉说故事。
“又到了这个时间了。你是否正急着下班回家?我想,家里正有一个爱人在静静等候你吧。其实有时候,这就是一种幸福,一种温暖。当你珍惜爱人的时候也请记得要珍惜自己,注意车辆,避让行人。”
“这里是上海广播电台,你所熟悉的《情感故事》。一切照旧,先为你送上一个小故事,你可以准备好耳朵,放开心灵,静静聆听……”
“她晕车,极度晕车的那种。而他,却是个爱极了旅游的人。他原本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友,可是爱情常常会让人打破预定的标准。她也曾为了能够与他同行而努力,背着他尝试着去习惯坐车,去习惯那种速度、汽油味。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她看出了他躁动的身与心,替他收拾了行李,送他去机场,她把手按在他的手心:‘带着我,一块去。’他突然懂得了她的意思,郑重的向她点着头。回来后,他仿佛得了重生般的兴奋。他让她看他拍的那些照片、DV,每一个有他的镜头,都不似先前的那样协调、自然。他看出了她的疑问,却不答。只顾着打开电脑,点击保存在里面的照片,编辑、处理、拼接。直到照片、DV里的镜头终于变成了协调的一体。他有些得意的看着她:‘看见了吧,我估计得不错,预留给你的位子正合适!’她的心在那一刻间冒出水来柔柔的,湿湿的,侧着脸问他:‘你是怎么想到的?’‘你一直就在我的身边,不管你本人在不在,但是这里的位置永远都是你!’他用鼠标指着照片中自己的身侧。那一刻,她感到了爱情的真实滋味。爱情不在于是否身体能够与你同行,而是在于不能与你同行的时候,你的身侧是否有我的位置。如此而已。”
“故事讲完了,不知你感觉如何,有没有一种情愫在心间升起,那种久违的温存是不是让人如此的留恋?我们来听一首FM首播歌曲,萧敬腾的,《新不了情》。心若倦了/泪也干了/这份深情/难舍难了/曾经拥有/天荒地老/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这一份情/永远难了/愿来生还能/再度拥抱/爱一个人/如何厮守到老/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爱你怎么能了/今夜的你应该明了/缘难了/情难了……”
还是那首歌,只是少了一些怀旧,但那种小情调依然醉人。艾晴闭上眼睛,不自觉地靠向贾匪的肩头。窗外的霓虹灯映在两人脸上,依偎在一起看上去是那么协调。
“穿越暮霭的薄烟,披浴旭霞的丹彩,聆盼着列车载你归回的跫音……
此刻,一如少女情怀,心帷怯怯,曼舞着青涩的颤抖,流溢着酸甜的泪光。
此处,潇潇枝落,浮花掠影,曾夜夜衍生成梦中惊厥,痛伤我,几多光年。
十八年前,夭夭红颜。送你驰离月台,珠泪跌落在尘埃的绝境,凄哀无声。
十八年后,眉眼沧桑。依然是我,月台望断,倾纤纤思念,迎你踏歌归来。
是你吗?那身影,那挥手,那笑颜。岁月淡若烟岚,归去来兮,宛若昨昔。
是你啊,暖语低唤,轻似飞花。人满怀,泪满襟,一泓温柔疏淡袅袅离愁。
静静偎依,爱已无声,心壁上绢绘彼此名姓,切切渗溶于骨骨络络。
静静偎依,依梦而渡,十指轻拢芬芳,凝眸成生命中守候的情愫。
牵手,踏过堤畔浮色轻尘,看云水深处碧波摇曳,烟霞千里,笑靥逸醉。
牵手,穿越校园霁媚风华,忆诗月凝碧白裙轻舞,蝶飞梦萦,情歌悠唱。
牵手,是三生的冥定。从此有你共我,夜彩旖旎,垂钓漫天星岚。
牵手,是禅缘的系牵。从此是你是我,心心交融,绎演成恒远的浪漫。”
“好了,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时间是如此短暂,我们却如此想要挽留。明天同一时间,让我们一起相约城市之音。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爱你怎么能了/今夜的你应该明了/缘难了/情难了……”
电台的音乐依旧在车里放响。贾匪侧过头,原来艾晴已经睡着,只不过在她睫毛上,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水迹。
睡会儿吧,没人会吵醒你。贾匪轻轻一叹,她,又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孩,让人心疼让人心碎。
贾匪的姿势很别扭,肩膀微微翘起没有靠住凳子。但是他并不挪动,只是悠悠地瞭望窗外。上海这个城市,点缀着霓虹和古老的建筑,一砖一瓦都可以为你诉说一个故事……不知过了多久,车上的行人来了又去。
“嗯?到哪了?”艾晴终于睡醒,揉揉眼睛,发现自己靠着贾匪的肩膀,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脸上不禁一红,然后坐起来。不知有多少男人碰过她,但肮脏的只是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却未经人事。
她把衣服还给贾匪,声音轻轻地,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我们下车吧。”
贾匪点点头。
下一站,两人站起身,贾匪走在前面,艾晴跟在后面,一前一后迈下车阶。站台的广告牌装潢的非常温馨,就要过年了,亲人也该远归,共谱除夕的团圆。
车门关上,车子又隆隆地出发,朝下一站驶去。贾匪忽然转过头,艾晴呢?
艾晴还在车上,她下来又上去。这时候她站在车门里边挥挥手,隔着玻璃对贾匪一笑,随着车子,从他身边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