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匪想确认一下外面的枪手走没走，但耳鸣还没有消失，不太听得清楚东西。
“庄小姐，你没事吧。”贾匪小声问，透过橱架他可以看见庄蝶的衣角。
庄蝶咳嗽几声，示意她没有大碍。
借着月光，贾匪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他们被卡在墙角，前面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堵得死死的，而背后本来是玻璃窗，但已被爆炸弄得四分五裂。橱架刚好就倒在窗框上，两边各留一个斜口，不足一人宽。
贾匪试着推动身边的东西，但拼尽全力也没挪动分毫。“看来我们只有等待救援了。”
贾匪靠着墙，摸出一支烟，但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可能是刚才慌乱之中弄掉了。
他把烟含在嘴上，问：“庄小姐，你冷吗？”说着，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从橱架底下的缝隙中塞到对面去。
没过一会儿，他感到身后的玻璃窗有动静，回头看去，原来是庄蝶把她那边的窗子推了过来。窗框上还竖立着几块大小不一的尖锐玻璃片。
诶，这上面有字。仔细看去，玻璃片上蒙着一层水雾，上面用手划出几个字：谢谢你。
贾匪一笑，用袖子把字擦掉，然后哈上一口气，在上面写道：不客气。写完，他把窗子又推回去。
不一会，窗子再次推过来，上面写着：不用叫我庄小姐，小蝶也可以。
“嗯，那我就叫你小蝶。”
借着月光，两人就通过这种推窗子的方式进行交流。这也是第一次两人言语上的接触。
“好美。”
“什么好美？”
“这样的夜晚，好美。”
“呵呵，小蝶，也只有你能在这样的状况下还能在乎景色。”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夜空，月亮很清，看上去冰冰凉凉的。那柔光倾泻而下，给城市上了一个个淡淡的妆容。
“能把你的名字写给我吗？”
“贾匪。”
贾匪。庄蝶按着他写出的字迹又写了一遍。
“小蝶。”
当窗子再次推过来时他的名字并没有被擦去，而在旁边又多了一个名字：小蝶。
两人沉默一会儿，贾匪说：“要不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庄蝶点点头。
贾匪没有看见，但他能感受得到，他说：“从前有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他们同住在一家大医院的小病房里。房间很小，只有一扇窗子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那个男孩子，在他的治疗中被允许每天下午可以坐在床上一个小时，他的床靠着窗。但女孩只能终日平躺在床上。每当下午睡在窗旁的男孩子在那个小时内坐起的时候，他都会描绘窗外的景致给女孩子听。从窗口向外看可以看到公园里的湖，湖内有鸭子和天鹅，孩子们在那儿撒面包片，放模型船，年轻的恋人在树下携手散步，在鲜花盛开、绿草如茵的地方人们玩球嬉戏，后头一排树顶上则是美丽的天空。”
“女孩倾听着，享受每一分钟。他听见一个孩子差点跌到湖里，一个美丽的女孩穿着漂亮的夏装……男孩的述说几乎使她感觉自己亲眼目睹外面发生的一切。然而，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女孩心想：为什么男孩子可以睡在窗边，可以独享看外头的权利呢？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机会？她觉得不是滋味，她越这么想，就越想换位子。她一定得换才行！”
“有天夜里她盯着天花板瞧，而男孩子忽然惊醒了，拼命地咳嗽，一直想用手按铃叫护士来。但女孩只是旁观而没有帮忙，一直到她感觉男孩的呼吸已经停止。第二天早上，护士来的时候男孩已经死了，只能静静地抬走他的尸体。”
“过了一段时间后，女孩开口问，她是否能换到靠窗户的那张床上。他们搬动了她，帮她换位子，使她觉得很舒服。他们走了以后，她企图用手肘撑起自己，当她终于能够吃力地看向窗外时……她看到的，只是一堵光秃秃的墙。”
这是一个关于窗的故事，但却充满诙谐的伤感。庄蝶听后不禁垂下眼皮，为什么贾匪讲的每一个故事都带着这样不完美的结局。
“真正令人困惑的、向往的、久久不能忘怀的，就是那些不完美的东西。如果维纳斯没有残缺，她仅仅是一块石头而已；如果贝多芬没有失聪，他也不会成为音乐上的传奇。”贾匪悠悠说道，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对庄蝶轻诉，让她不要对自身介意，不要因此而伤感。
庄蝶咬着嘴唇，眼里满是感动的泪水。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两人才被营救出来，警察对他们做了笔录。不过贾匪没有多说，只说他们是来吃东西的路人。
这件事仿佛只是一个插曲，但在人们渐渐遗忘以后，那块玻璃碎片仍然记得，两个停驻的路人，还有他们的名字。
公孙阳易捧着茶杯，慢慢转动。他似乎很喜欢“旋转”这个动作，在他手上的一切，他都喜欢将其旋转。哪怕是日月、乾坤或者黑白。
“他的命可真大啊。”
他这样说，但这件事并不是他派人去做的，一个有智慧的人是不屑于用到这种粗鄙的手段。他只是在背后做了些文章，动了点手脚。他让上海派的付家知道有贾匪这么一个人物，让他们去猜，去想，为什么自己手下会突然出奸细？出了奸细又是谁能够立功交差？
没错，是贾匪。
付家的人顺着这个思路自然就怀疑到贾匪的头上，从表面看来这一切都指向他，要说他暗中没有做手脚是令人绝难相信的。
这一次，就是付家人的报复，他们深以为是贾匪暗中下了绊子，让付家蒙受不白之冤，而贾匪又恰好到了上海，怎么肯不除之而后快。
公孙阳易这一手，不仅想要借刀杀人，还想让上海派和旧有派产生芥蒂，这样一来他广东派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同时，贾匪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既然是南智魔公孙阳易嫁祸给的上海派，他就还会有后招，借此机会让付家对自己产生仇恨。所以贾匪才会同意来这个舞会，来上海，解决这件事情。
不过他还没有找上付家，付家就率先动手了，手段还这么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