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回闲聊时之狐荐怪才
见他如此痛苦,佚之狐说道:“我有一个老友,名叫烛之武,此人精通音律,专好郑卫之音,是个不折不扣的音乐痴。主公若是喜欢,我可把他叫过来,给主公弹奏上一曲!”
郑文公听罢脸上顿时现出急不可耐的颜色,急促地问道:“此人音乐造诣较之偃师如何?”
“不相上下,各擅胜场!二人之艺均传自于商代宫廷乐师师延,这师延乃是一个亦正亦邪之人,是商朝最后一个君主纣王的宫廷乐师,擅作曲,通阴阳,晓象纬,自伏义以来,历世均居乐官之职。商时,总修“三皇五帝”之乐。能抚一弦琴,令地只上升,吹玉律使天神下降。其考察各国音乐,即预知其国之得失兴衰。纣王因迷恋声色,荒*无道,说师延之乐淡而无味,禁之于狱,欲极刑戮。而师延系于囚中,一筹莫展,作清商流徵调色之音。狱卒上闻,纣王嫌其淳古远乐,非所悦听,仍不释其罪。后来师延无可奈何,只得屈服,乃作迷魂荡魄、心神颠倒之曲,因是纣王转怒为喜,始免其将受炮烙之刑。而纣王也因此通宵达旦,沈醉于靡靡声中,*乐无度,不问政事。于是商代六百余年天下,亦因此而至灭亡。后来武王伐纣,纣王自焚于鹿台,师延惧祸东逃,后投濮水自杀。其后人凡传自于师延一脉的乐师均以抒情见长,尤善男欢女爱的爱情之曲。或因商纣王热爱靡靡之音而至亡国之故,后人都把靡靡之音视为洪水猛兽,欲除之而后快。尤其是一些所谓的正人君子,道学家,更是把师延这一派的音乐视为异端邪途,其实不然!男欢女爱乃是上天赐予人的珍宝,是人之所以快乐的源泉,乃是自然之感情,岂能被视为异端邪图?纣王失商,是纣王自己失去天下民心,又岂是音乐之过?人都道纣王因听了靡靡之音、爱了妲己而亡国,但纣王在亡国之前也吃了饭穿了衣,他们怎么不说是因为吃饭穿衣导致的亡国?一旦别人不符合他们的想法,他们常常就本能地把别人归为异端邪途,从而在肉体上和精神上彻底打倒,其实他们的想法才是异端邪途!一段好好的音乐,一种正常的天赐的感情,因为不符合自己的观点,便要强行打倒,硬生生禁止,这不是异端邪途又是什么••••••”
说到这里,佚之狐抱歉地笑了一下,说道:“说远了,臣只是生那些老夫子的气,气愤过头,只顾得抨击他们,倒把正事忘了!偃师、烛之武二人师出一脉,按理说二人的风格应当是相同的,但二人因为性格、人生经历、胸中所学的不同,又有着大大的不同。这偃师自幼生于宫廷乐师之家,衣食丰沛,生活富足,故此能够性格散淡,纯真浪漫,感情丰沛细腻。他所奏的曲子,往往是先是清新散淡,再而便是浪漫炽热,感情真挚丰沛,而又往往能深得古韵。但任何事情都有反正两面,也正是他的这种人生经历,使他很难接触到郑卫普通人家男孩儿女孩儿的爱情场面,因此,他所弹奏的乐音往往脱离实际,尽恋虚空,幻想的成分居多,同时往往拘泥于古制,在求变上便不免少一些了,这无疑是一大缺憾!这佚之狐自幼生于贫民之家,混迹于市井之间,对普通百姓的生活了解甚深,对平民男女之间的感情感触颇切,因此在演奏中不由自主地便夹杂了一些真实的朴素的爱情因素,因此,他的演奏生活气息可谓浓厚,在变革上,似乎也要远远超越于偃师。另,由于此人精通兵法谋略,其音乐之中不免透出一种金戈杀伐之声,其意境之高远宏大,似乎也要远远超过偃师呢!再则就是,偃师以音乐为业,为保住职位和俸禄,更是为了让别人喜欢,有时也不得不加上一些违心的东西,因此匠音较浓。这烛之武弹琴不为吃饭,只是因为爱好,因此上,其演奏之中便多了一些音乐本身的真谛,多了一些执着,少了一些拘谨,因此,从音乐的本真的这一点来看,似乎烛之武也要远胜于偃师!”
郑文公听罢大喜过望,兴奋地拉着佚之狐的手说道:“这等大才,爱卿为何不早引荐给我?”
佚之狐摇头苦笑着说道:“此人虽是一个通才,但也是一个怪才!此人生性极其古怪,放荡不羁,独来独往,不受约束,这等人怎受得了宫廷的约束?我原先也想把他引荐给主公,但经过再三考虑,怕他万一不高兴了,发起了倔脾气,惹主公生了气,岂不是既气坏了主公,又害了他?于是便把他介绍城门守卫军,做了一个门官,也好让他混口饭吃。他对这门官的职业倒是不以为意,反倒是乐此不疲,干得津津有味儿,你说奇也不奇?只是这家伙天性散淡,又好喝个小酒,常常是喝醉了,上不了班,又经常地三天两头的旷工,他的那点俸禄三罚两扣,也剩不了几个了,只要是有饭吃、饿不死,他倒也不放在心上。好歹那守城军官和我关系不错,倒也并不太过于难为他,使他还能继续混下去!”
郑文公听得津津有味儿,拍掌笑道:“此人还如此有趣?寡人要找的人找到了!”
佚之狐担心地望着郑文公,说道:“只是他的脾气……”
郑文公眯起他的细眼,笑得像个弥勒佛,说道:“爱卿担心过甚!这有才能的人多数都是性情古怪的,寡人既然想要用他,还能忍受不得他的古怪的脾气么?再说这性情古怪之人也有他的好处,这种人往往是至真至纯的性情中人,他若是不喜欢你,你如何讨好他也没用,他若是喜欢了你,你便是赶,他也不走!我说的对么?”
佚之狐哈哈笑道:“主公言之有理,这佚之狐还真是这样的一个人!一开始他见到我时,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当我一旦和他谈起音乐来,他便开始变得热情起来,一旦把我当成了他的朋友,他倒是赶也赶不走了,经常地三更半夜地来到我这里给我谈音乐,说他如何如何又创作了一个新曲!到了最后,便把我当做了他的兄弟,有了什么事儿都来找我,没饭吃了也来找我,似乎我这里就是他的食堂,他的钱庄!他自己倒好,手头上经常没有一文钱,一旦有了一点半点钱,不管他十纹八纹也好,成千上万也罢,往往又出手豪阔,一下子都给了穷人,他自己倒落了个好名声,我这里却成了他的钱袋子,饭碗子,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像他这样的人一般都子孙满堂了,他倒好,追他的女子无数,他却一个都看不上眼,活到四十多岁,仍象个孩子似的,孤家寡人一个,一个人吃饱一家人不饿!你说气人不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