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的报价是按照通行方式得出，那么其他参与和竞标的企业，也会是这个报价。”
“没错，所以我建议压缩我们的利润率以加强竞争力，甚至于……”黄海丽环视了一下会场，才接着缓缓的说：“我们可以开出接近于成本的报价，略微少赚一点钱，只要能成功投到这个工程，把我们公司的品牌和形象打出去，就不愁今后没有赚钱的机会。”
凌宇点点头：“有道理……”
凌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邵宣打断了：“这怎么能行，我们做工程是为了赚钱，不能免费给其他人奉献。所谓树立企业形象，创出品牌的说法更是荒谬，因为我们这样做的唯一结果，不过就是被人嘲笑。今后给其他人做工程，也很难再把价格抬起来。”
凌宇看着邵宣满面认真的样子，觉得这个家伙很像书呆子，没有半点社会经验。有些人读书多了读到傻，不懂人情世故，黄海丽这边刚提出意见，他就站出来反对，摆明了要得罪人。
项目组是临时组建的，互相之间并不熟悉，有的人还是刚到临海集团。不过凌宇需要新人，而不是商场上的老油条，更需要这样的书呆子，因为兼听则明：“那么你认为怎么办？”
“很简单，正常报价，如果能中标，我们就用高质量证明自己。如果不能中标，反正集团还有很多其他项目，不缺机会证明自己。”
“其他项目？你说得可真简单！”黄海丽轻轻的哼了一声，面带着冷笑说：“你知不知道，成立咱们这个项目组，为的就是帝都招标！公司的确还有其他项目，可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邵宣一时语滞：“这……”
“如果不能中标，咱们这个组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以后诸位同事在集团内部也不会受到信任和重视。”黄海里的这番话，说中了很多人的心事，获得了一片赞同之声。
“你好像很重视所谓的企业形象和品牌效应，可国内房地产市场根本不在乎这些，真正重要的，首先是有没有足够的人脉能联系到项目，其次则是自身实力如何。”
凌宇看看黄海丽，又看看邵宣，觉得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于是决定先不出声，继续听下去。
黄海丽对邵宣的说法非常不屑，这一次是重重的哼了一声：“你竟然谈国内市场，可你对国内市场了解多少？我要是没说错，你好像从国外回来没多久吧，你是不是把国外当成了国内？”
“你……”邵宣推了一下眼镜，郑重声明道：“虽然我回国没多久，但是对国内市场是做过充分调查了解的。”
“仅仅是调查和了解远不够，你有实际工作经验吗？”黄海丽的口气变得更加尖锐起来：“任何事情都不是想当然就能决定的，也不是仅仅从纸上的数字就能了解的。”
“我现在就是把理论付诸实践。”
“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你真的把理论付诸实践，恐怕早就另有高就了。”
邵宣怔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这些海外回来的，过去在国内很吃香很值钱，叫‘海龟’！现在可都不怎么样了，以后会更不值钱，成‘海带’！”
凌宇听了这话，更加欣赏黄海丽了。
海外留学归来的人如今一个劲贬值，贬的让人心痛不已。不过这也难怪，因为很多人出国留学都是混日子，花钱换回来的是哪都不承认的野鸡文凭。
“你……”邵宣重重地喘起了粗气：“你不要人身攻击！”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黄海丽看着邵宣，缓和了口气，多少有些歉意的说：“我只是着急竞标的是，并不是要针对你个人。”
见黄海丽已经表示歉意，邵宣也不好再说什么，哼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了。
第一次开会，内部就吵了起来，不过凌宇倒有心理准备。
管理一个项目，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集团的项目经理一个个看起来春风得意，背地里其实都是一肚子苦水。这些苦水相当一部分并非来自宏观层面上的决策，更多产生自日常工作当中的人际关系。
凌宇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缓缓地说：“报价的事情先放一放，大家还有什么问题？”
这一次又是黄海丽最先发言：“这个项目启动资金需要两千万，帝都方面要求我们在竞标之前，必须出具相关财务证明。但近期集团扩展迅速，流动性不足，所以我建议让陈总拿出一些不动产，作抵押贷款以获得资金。”
“这怎么能行？”邵宣再次提出反对意见：“集团有足够的能力，不应该去背太多债！”
“可流动性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就算流动性出现问题，我们也不能做孤注一掷的事，这可是商场上的大忌。”
“商场大忌……”黄海丽颇为不屑，不过这一次说话的声音很低：“你才有几多实际经验，就在这里谈商场如何……”
会议就这样在不同意见的争吵声中不欢而散，凌宇离开会议室后，正碰到余芊芊。
余芊芊和凌宇的关系一直很好，眼下被暂时调过来协助凌宇工作，她一见凌宇就说：“刚才我听到有争吵声，好像意见不太统一。”
“是啊，不过还好，可以应付。”
“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宇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余芊芊微皱眉头问道：“我以为只是细节上的分歧，现在看来这两种意见，根本是背道而驰！大家好像都挺有道理，你觉得谁更对？”
“黄海丽虽然是新员工，但对集团情况掌握很全面，进入角色很快。而且……”默然了片刻，凌宇才接着说：“她提出的流动性问题，的确至关重要。”
“什么是流动性？”
“流动性，Liquidity，是指资产能以合理价格变现的能力，说白了，就是一家企业在最短时间内能拿出多少现金。”
“很重要吗？”
余芊芊几乎是什么都不懂，只能处理一点文案工作。可过去，凌宇和她是同一个级别，这也就是凌宇刚刚升职，否则赚的钱可能都没有她多。
“太重要了。”凌宇叹了一口气，耐心解释起来：“无论对于一家企业，还是一个国家来说，流动性都至关重要。可这个指标并不好把握，因为太弱了不行，太强了也不行。如果流动性太强，会导致企业盈利能力降低，或者国家经济陷入虚假繁荣；但是如果流动性太差，对于国家的负面影响还不是很大，对于企业则可能是毁灭性的灾难。”
“那么你是赞同黄海丽的观点了？”
“对。”挠挠头，凌宇又道：“不过，我觉得那个邵宣的话，也挺有道理的！”
“虽然有道理，却也正如黄海丽的评价一样，只是停留在理论上，缺乏实践经验。”叹了一口气，凌宇若有所思地说：“这个黄海丽的确是个人才，只是这脾气却也不是常人能接受的，难怪在原公司把人际关系搞得那么僵！”
“对了，凌宇……”余芊芊看了看周围，注意到没有人经过，采用低低的声音说：“报价这个东西属于商业机密，咱们是不是不要太过公开的讨论？”
“哪来那么多的商业间谍，何况这个项目又不是很大……”凌宇笑了起来：“不要把世界想得那么危险！”
“哦……”余芊芊点点头，又说：“对了，陈总刚才告诉我，竞标这个项目的还有万氏企业。”
“哦？”
“他们这两年财务状况不太好，对这个项目寄予了厚望。”
“他们和咱们一直都是对手，看来这一次又成了主要竞争者。”凌宇说着，想起了万少爷那牛B哄哄的样子，不由得一阵恶心。
“我觉得你要抓紧决定报价，否则可能丧失先机！”余芊芊说到这里，很郑重的点点头，样子非常美。
“我要好好考虑一下再说！”
作为负责人，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决定投标时的报价。这是一项很大的权力，如果竞到标并赚取了利润，会成为大功一件。如果反之，则有可能因为这么一个数字就丢掉饭碗。
不过凌宇用来考虑的时间不多，没过几天，陈馨月就把凌宇找了过去：“招标会就要举行了，你拿出报价了吗？”
“拿出来了！”凌宇点点头：“我决定低于成本报价！”
“为什么？”
“因为万氏企业对这个项目寄予期望很大，所以我们必须获胜。这样会加重他们的危机，在将来一段时间内无法威胁到我们。”顿了顿，凌宇接着说道：“至于我们自己，可以通过一些方法，到时候把成本降低下来。”
“好，你放手去做吧，我对你有信心。”看了看凌宇，陈馨月叮嘱道：“但有两点，一、报价可以低于成本，真正做起来必须赚钱；二、我们和帝都的关系不错，不能用非标建材和马虎的施工敷衍，工程质量一定要保证。”
陈馨月提出的这两条互为矛盾，根本没有办法同时做到，不过凌宇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