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皓月当空,阳州城。
城头灯火通明,飞鹰守军刀枪林立,戒备森严,不时有巡逻的兵士走过,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给这宁静的夜晚带来无比萧杀的气氛。
两名校尉级别的军官正围坐在城楼上的一角,秉烛夜饮。其中一人黑发黄肤,是典型的东方人种,此时目注对面给自己斟酒的金发白人军官道:“尼古拉斯,依目前的局势看,战争很快便要结束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继续留在军中服役吗?”
叫尼古拉斯的白人叹了口气,用纯熟流利的东方话道:“如果有选择谁还愿意离乡背井的出来打仗,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我早就已经过腻了,咱们在外面冒着生命危险打仗,家里人无时不过着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有朝一日收到我们战死沙场的邸报。我家中老父已经七十多岁了,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以尽孝道,反而要他老人家天天为我担心,有时候想起来,真是羞愧汗颜,这场战争结束以后,我一定尽快辞去军籍,回家侍奉他老人家安享晚年。杜淳,你又有什么打算,在我们飞鹰大陆,你们东方贵族最热衷于战争,你想必不会退役吧?”
杜淳苦笑道:“喜欢战争的也只是那些高高在上,整天没事干一心想着种族融合,一统天下的贵族罢了,他们岂能体会到我们的感受,你知道吗,我的孩子已经2岁半了,可是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没有见过我这个做父亲的一面,人人都看我年轻有为,不到三十岁便做了带兵军官,可谁又能知道我内心深处的痛苦呢。我常常想,这世上如果没有战争该多好啊,那样的话我们就能天天呆在家里,陪着亲人们过那些普通人过的生活,安享天伦之乐,可是这该死的战争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多少热血好汉都丧生在了其中,想当年我们一起参军入伍的战友们,如今已经十不存一了……”
“是啊,三年前那场该死的内战夺去了多少可爱的生命啊,我们尖刀营更是伤亡惨重,活着的人十不存一。可是现在,上面却又发动了这场邪恶的战争,你知道吗,那日在北江一役的拼杀中,我杀人杀到手软,望着龙腾士兵那些视死如归的面孔,我的心都被震撼了,直觉到他们是正义和不可侵犯的,几次挥刀我都砍不下去。尤其在那个叫尉迟德的龙腾将军临死前高喝的那一刹那,我几乎被震撼得摔落马下……”
杜淳反射性地望向窗外城头,双目露出崇敬的神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沉声道:“真是一名好汉,先不说他武艺高强,能与燕归龙将军纵马相持百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光是他在身陷重围,唯有战死的情况下能几番拒绝燕将军恳求归顺的诱惑,就值得我们钦佩,可惜,如此忠贞烈士,战死后不能被厚葬,却被从江北大胜南下而来的大都督下令曝尸在城头给龙腾人立威。唉,龙腾人的英雄好汉难道在那场战斗中都死光了吗,竟没有人敢前来为他收尸。”
尼古拉斯不语,站起身形走至窗口,将杯中酒抛洒向城头朗声道:“如此豪杰,岂能不敬他一杯……”忽地全身大震,望着远方道:“来了!来了!”言中竟是一片惊喜之意。
杜淳惑然道:“什么来了?这深更半夜的,你别吓我。”
尼古拉斯叫道:“你快过来,收尸的来了!”
杜淳一怔,走到窗前,凝神望去,只见月光下一人正自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城头缓缓走来,来人全身素白,手握一杆方天画戟,背cha长剑,面上透出一股凛然之色,双目定定地盯向城头挂着的尉迟德尸首,显然来意正是在此……
来者正是华清风。他此时身披重孝,手执大戟,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城头,浑然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势。
来此的路上,途径小镇,他用心置办了一套精致的孝服穿在身上,直觉感到,唯有如此方能对得起尉迟德的忠烈刚义。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尉迟德是为了掩护他们壮烈牺牲的,活着的人就算为他披麻戴孝也无法抵消心中的缅怀悲痛。
双目甫一接触城头尉迟德魁梧伟岸的身躯,华清风热泪盈眶,悲痛得不能自已,直想放声长啸,心底一字字坚声道:“尉迟将军,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咱们回家!”
死去的尉迟德双目圆睁,似乎充满不甘地望着远方,兀自显现出那种刚烈豪放的气势,仿佛在回应华清风一般……
“站住!什么人!”城门大开处,守军鱼贯而出围了上来,刀枪箭矢齐地duizhun华清风。
华清风恍若未闻,足不停步地继续向前走着,身上散发出去的杀意令守军胆颤心寒,随着他退向城门。目光只紧紧锁住城头尉迟德的尸首,沉声道:“来收尸的人,在下华清风。”
“啊……你是华清风!”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敌兵‘刷拉拉’齐地退后几步,只敢遥遥相望。这一年多来,华清风南征北战,曾力敌西大陆第一勇士科斯,又于落凤坡击杀西军数名顶尖高手,此番北江之战更是骁勇无比,斩杀西军和飞鹰大军近百名将领,最终率众突围而去,无人可挡。武勇无敌的神话早已传遍敌军每一支行伍当中,不论是旧日相交的西军,还是新近侵入龙腾大陆的飞鹰大军,都把他想象成了一个天下无敌的战神,此时他突然出现在眼前,敌军虽然势众,如何不惊。
趁着敌兵混乱,华清风疾赶几步,接近城门,猛地拔地而起,飞身跃至半空,手中大戟划过,缚吊尉迟德双臂的绳索应声而断,尉迟德凌空落下。
敌兵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拉弓搭箭,向华清风射来。华清风人在半空无从借力,又不愿尉迟德的尸体摔落城下,牙根一咬,右手反过大戟挡住射向后背的劲箭,左手一抄已将尉迟德接在怀中,飘然落下。在顾此失彼的情况下,他只觉左臂一阵痛楚传来,已然中了两箭。长箭贯臂而入,箭锋直突出前臂三寸有余,华清风紧咬牙关,猛地连拔两支箭矢,额上已是冷汗淋漓。
“他受伤了!兄弟们,杀啊!”成百上千的敌兵见有机可趁,趁势围杀过来,犹如潮水一般欲将华清风淹没。
华清风虎吼一声,单臂执戟,内力灌处,方天画戟犹如不住伸缩吐信的长蛇一般,将冲近的数名敌兵连人带枪斩为数段,大戟所指之处,敌兵纷纷授首,余者气为之夺,再不敢随意放胆冲近。
华清风缓得一口气,低头目注尉迟德沧桑坚毅的面容,轻轻将他眼帘抚下,遮住那双悲愤不甘的怒目,猛地豪情大发,热泪盈眶地朗声高喝道:“尉迟将军,我们并肩作战!且看清风今日为你血战四方!杀不尽的仇人头啊……”取出绳索将他牢牢缚在自己背上,单手执戟往原路杀去。
“拦住他!拿下华清风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身后一道大喝声传来,飞鹰帝国兵马副都督燕归龙顶盔贯甲,出现在城头。接着号鼓声响起,无数飞鹰官兵从城门处杀出。
华清风不由暗暗叫苦,敌人策应的巡兵也难免来得太快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眼前敌兵如果垂涎赏赐,不要命地阻在自己身前,延缓自己的退势,稍后敌军数千人围将上来,自己将cha翅难逃,何况此时城头还有一个实力难测,虎视眈眈的燕归龙时刻有可能杀将过来。
果然,见援兵已到,又有重赏颁布,围攻华清风的敌兵顿时士气大振,争先恐后地冲杀上来,唯恐别人抢了功劳。
华清风顿感吃力,八十多斤重的大戟挥舞处一口气连挑十数名敌兵后,执戟右臂终于力竭坚持不住。他左臂受伤在先,只能用单臂使戟,这一口气连杀多人,来不及行功,胸中血气涌动不说,右臂更是开始酸困无力,再执不稳大戟,只得暗叹一声气贯于肩,将大戟猛地向前方冲上来的大批敌兵擲去。
敌兵猝不及防,首当其冲的一人眼见大戟疾如流星般发出阵阵呼啸声向自己射来,已是躲避不及,立时被灌胸而入,从后背穿出。大戟余势不歇,又连穿二人方才力竭落地,虽只杀三人,但已造成前方一阵混乱,出现空隙。华清风趁势拔出背上那把从林世安手中缴获的饮痕剑,身随剑走,向那瞬间出现,机会难逢的空隙冲去。
这把饮痕剑是那日林世安在达琳坟墓所在地的那座小山上刺杀他未遂,落败逃走时落下的,华清风将它收了起来,因想到它曾经饮过父亲的鲜血,又将薛晖的右臂斩落,是以对它百般忌恨,从未使用过,只当作一件战利品来对待,没想到它此时却成了自己突围而走的关键。
这把饮足无数鲜血的名剑此刻将它的凌厉展露无遗。华清风只觉手中轻若无物,剑锋所指处全在自己一念之间,每一剑都快绝无伦,偏偏又锋利无比,敌兵兵刃与之相碰,立时折断,常常是连人带刀一起被自己一剑削成两半,端得得心应手。
敌兵为他挡者披靡的攻势所夺,终于再次失去信心,眼看他连杀数十人,便欲脱身而去,只得徒唤奈何,无力再作围困。
华清风将眼前的最后数名敌兵斩杀,如脱出牢笼的猛虎一般,一声长啸。远处马蹄声响起,早已被他放逐在林中吃草的战马疾奔而至。
华清风掠起身形迎上战马,眼看便可翻身而上,飒然离去……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自身后,满贯内劲的一支劲箭疾如流星般袭至!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醉卧沙场君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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