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霾,沉重,乌云密布,小雨;
山间清风荡漾,略带秋后微寒,丝丝凉意穿过树梢,夺走了枝叶旺盛的新绿色。整片山脉隐没在一片黄绿交接之中,寒意略浓。
无声却密集的雨幕打在丛林枝叶间,发出‘沙沙沙’的轻响之声,平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神州浩土往西,是常年有无数大大小小的魔教流派频繁活动的琅邪山脉,琅邪山脉据说是当年魔教,哦不,是圣教发迹的地方,在这里,曾经出现过无数‘圣迹’,无数圣教高人都曾在这里流连一时,久而久之,变成了圣教内部一种没有文字的文化,成为圣教传统的‘圣地’。
这里据说在最初圣教发迹之时,是一片风水宝地,论灵脉分布,甚至远远超过如今盛极一时的峨眉山;
只不过后来圣教分裂,无数圣教弟子偏执于力量,饲养毒虫鸟兽,又吸纳地底阴煞之气修炼,久而久之,原先的灵脉群山就变成了今日的穷山恶水。
但见无数孤峰直通天际,隐约间可见些许猎鹰、秃鹫盘桓半空。高高低低,连绵一片的群山低谷之上,竟如沼泽地一般湿糊糊一片,大大小小的气泡自如墨绿色粘稠汤汁的地面上升起,发出‘啪啪啪啪’的闷响,恶心至极。
另有外界少有的拳头大小的毒蝎,胳膊长短的大型蜈蚣,更是多不胜数,一看便知乃是难得一见的‘圣地’。
这座汇聚了最传统,最原汁原味的魔教地域却在今天,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熊六,是琅邪山脉内无数大大小小妖精的一员,是一头有着两百多年道行的黑熊精;
身高一丈,胳膊比普通人的大腿还粗,熊掌更是比一般贫穷民宅的窗户还要大上一圈,两只透着凶光的眼睛,只要看向谁?那个不开眼的家伙立刻就得腿软倒地。
因为当初出生时排行老六,所以,成精神智大开后,便字号熊六,领着二十余个成了精的山狼土豹盘踞在琅邪山脉边缘地带的一座无名小山头上。
平素里打坐练功,遇上道行高深的老妖时,摆尽笑脸,装尽孙子,兢兢业业的修炼。偶尔碰上年少轻狂,独自出来历练的道家弟子时,也会偷偷出一把黑手,杀了道家弟子,吸其魂魄,食其血肉,夺起财物,发上一笔小小的横财。
对此,熊六一直引以为傲,觉得自己摆脱了熊类天生愚笨的天性,是最最聪明的熊精。
熊六一直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己通领群魔,光复圣教昔日荣光。
可是这一天,熊六却碰上一件从未遇到过的稀罕事,强盗遭劫!
“我说,拜我为王,我绕你一命!”
熊六站在自家山洞前,瞪着两只大熊眼,死死的盯着眼前一片穷山恶水中,这个估计就比自己熊掌长了那么一丁点儿,甚至只有熊掌一半宽窄的赤身的少年郎,脑子里仿佛灌了浆糊般一塌糊涂。
但见少年郎一头长发懒散的盖住整个头和面部,只能依稀从发丝间看到少年修长的丹凤眼和嘴角斜斜勾起的弧线。
不过虽然想不通,但熊六至少明白,眼前这个少年郎估计是疯了。
“奶奶的,真没出息,熊爷爷当初虽然也被母熊甩过,但熊爷爷我却没疯,由此可见,熊爷爷比人强多了……”
熊六想着,对着少年郎龇牙咧嘴的吐出一口浓浓的唾沫,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唾沫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带起袅袅热气飞向少年郎,却见少年郎仿佛没有看见般,轻轻踏出左脚。
忽……
一连串残影自少年郎身后闪现,少年郎仿佛驾着山风,轻飘飘仿若无物般越过数丈距离一步跃起,矫捷的跃上熊六肩头……
“废物……”
熊六只听到耳畔仿佛有人轻轻对自己吐出这么一个音节,随即便感到脖子上一麻,随即自己仿佛被放了气的气球一般,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整个世界开始没有预兆的旋转,轻飘飘的逐渐上浮。
紧接着……
“嗵!”
自己似乎看到了平日里从未注意到的大地,那黑黑的被妖气浸染的湿黑一片的沼泽地面,突然变得,变得如此令人迷恋……
庞大沉重的尸体倒在地上,溅起一圈乌黑的水花,少年郎如影随形的蹲在熊六诺大的熊头后脑上,单手抓着熊六头顶一小撮乌黑的熊毛稳住身形,在熊六即将落地的瞬间双脚猛然借力跳起,划过一道洒然利落的弧线,站在熊六丈许开外的空地上,神色淡漠的环视四周隐匿在大大小小碎石低谷后的兽群道:
“我叫叶韵!拜我为王者,来!不拜者,滚!”
说道‘滚’的时候,叶韵有意加上真劲,骤然一听,真如滚滚闷雷一般炸响,震耳欲聋,无数大大小小的群要眼冒金星的兽群仿佛痴呆了一般眼神涣散的趴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竟是难以移动。
叶韵一眼扫去,四周不到二十个大大小小的狼精、狐狸精、豹精等诸多野兽惊怪,竟有一半多难以动弹。
随即就见到一头面上还留着两道野兽抓痕的狼首缓缓抬起,狼眸中弥漫着徘徊不定的神光,缓缓靠近。其余兽精,竟是十分默契的集体向四面奋力‘逃开’,但却仿佛难以把持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般,身形缓慢的如同即将入棺的老太太;
叶韵看了一眼那头面上还留着两道野兽抓痕的狼兽,身形一晃,竟毫无预兆的消失原地。
同一刹那,方圆二十丈的范围内,忽然袭过一道粗重的银芒!
银芒以叶韵先前所站地点为中心,骤然环过一个大圈,复又消失不见,只有一道残留着的银光余韵缓缓弥散。
眨眼间,叶韵再度瞬间出现场中,但见四周银芒过处,先前试图离开的大大小小的群妖竟然无一例外的歪着脑袋躺在地上,额头眉心处无一例外的多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窟窿,却没有丝毫血液流出。
这是速度太快,才能达到的效果!
狼首逐渐浮现出整个面首,仿佛因饥饿而变的狭窄的面庞,尖细的鼻端上同样留着一个拇指大小的凹坑,不知是不是在搏斗中留下的痕迹。
灰黑色的皮毛更是如记录狼的成长史的印记,或稀疏或密集的残留着一道道已经痊愈或尚未痊愈的伤痕。
叶韵看着这头与平常家狗差不多大小,甚至还要略微消瘦一些的灰狼缓缓靠近,在距离自己不足一丈的距离之上缓缓匍匐,但四肢关节肌肉却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准备迎战的战士,即使是面见将军,也会紧握自己手中的武器。
叶韵丹凤眼轻扬,看向灰狼面上那一双半睁着的,避开自己眼神,略微低垂着的狼眸,嘴角轻轻勾起,泛起一丝不知是开心还是嘲讽的笑意,轻声问道:
“你能听懂我说话,你愿意拜我为王么?”
语调平静,古井无波,仿佛就是一个问路的陌生人一般;
“嗷!噗……”
狼首鼻端轻轻扬起,短促的轻叫一声便低垂下去,让叶韵感觉,感觉这条狼不像是臣服,而更像是,更像是……
挑衅?
不,不对,没有那种感觉!
假装臣服,准备偷袭?
不,它的心中没有杀气!虽然无法知道它的心中具体在想些什么,但有没有杀气,叶韵还是能感觉得到的,它的心中没有杀气!
妥协?
对!妥协!就是这个感觉!
仿佛,仿佛是对命运的妥协,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不愿做无谓的牺牲的妥协!
叶韵轻笑,很放松的笑……
柔和的曲线沿着嘴角,延伸到耳根,延伸到眼角,叶韵整张面庞都笑了起来,很真诚、纯粹的笑……
“我能感觉到,在那边,有一股淡淡的,和你很接近的味道,那是你的家?”
叶韵闭目深深呼吸,仿佛真的闻到一股独属于面前这匹狼的味道一般,手指指向西方一处很不起眼的山谷洼地,却不想抬手指过去的一瞬,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无法掩饰的警惕!
杀气!
顺着感觉,叶韵抬眼看去,却见到杀气的源头,竟然是眼前这匹刚刚向自己表示臣服的小狼!
一匹,在叶韵感觉中,很年轻,很年轻的狼!
一匹,不该有孩子的狼!
狼眸斜斜微闭,感觉很像自己眼睛微闭时那样,看似放松,实则全身绷紧,丝丝寒意自狼眸缝隙间一闪而逝,似警告?又似决心!
“哼……”
叶韵心底暗笑,面上却忽的一冷,毫无预兆的一脚踢出,只见脚下那匹小狼竟在自己准备抬脚的瞬间,凌空跃起,向自己铺面而来!
“它也能感觉到杀气?”
叶韵心底闪过一丝疑问,却毫不留情的一手伸出,丝丝银芒暴涨,但见叶韵左手自肩头开始,刹那间尽数被银芒包裹而起,银芒一闪即逝的瞬间,整条左臂已经如同被银色铠甲包裹一般尽数笼罩在一层如蛇鳞般细腻柔软的泛着幽绿光泽的银色鳞甲之中。
修长的银色五指握着小狼鼓鼓凸起的咽喉,小狼如发疯般不停挥舞着四肢,却只在叶韵左手银色鳞甲上溅出丝丝火星,连一道白痕都未能留下!
“拜我为王……”
叶韵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狼眸中饱含不甘和愤怒的神光,语气低沉却坚定!
“呜……呜……呜呜……”
小狼投降般呜咽叫起,叶韵嘴角露出一抹象征着胜利和征服的笑意,满意的松开五指,却见小狼如失去扶持的口袋,径直落地,却在于地面接触的瞬间,小狼后肢肌肉突然绷紧,双脚在地面一点,如离弦劲箭般突然跃起,再次扑上叶韵。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兼且毫无预兆,而且小狼行动间毫无一般犬科动物嘶吼吠叫的预兆,完全就是彻彻底底的杀手作风,快速,干净,毫无预兆!
叶韵面上笑意不变,嘴角弧线更深,看着眼前这匹可爱的小家伙的动作,叶韵脑海中已经接二连三蹦出一连串可以利用的计划。丹凤眼微微闭起的缝隙间兴奋的光芒更是接连闪烁……
“可爱的小家伙,还会诈降?”
叶韵说着,把握着手上劲道,左手五指如弹动不已的琴弦般,颤动着带起一抹看不清的指尖残影,接连挡在小狼扑袭而来的两‘抓’一咬。
紧接着格挡拨开小狼后退的正踢,叶韵左手如上古螃蟹的巨钳,再次死死的‘咬’住了小狼的咽喉部位。
不知道是不是特别讨厌自己被人掐着脖子的感觉,叶韵察觉到自己似乎总是不自觉的想要握住这只可爱的倔强的小家伙的脖子,感觉,恩,真的挺不赖……
“我说,你到底是狼精还是狐狸精?”
叶韵含笑看着手中被自己掐住的小狼,那狼眸满是不甘,倔强,而且还有隐晦的怒火。
小狼只是普通的小狼,叶韵并没有察觉到先前熊六身上流露出的浓重妖气,也没有察觉到小狼体内有一些诸如气劲流动等别的什么不一样的情况。
只是一匹普通的靠肉体力量生存的小狼……
叶韵眼神平静却坚定的看着小狼毫不避开的狼眸,语气极为严肃认真的说道:“跟着我,拜我为王,一生为我驱使,我可以守护你守护的东西!”
小狼的挣扎依旧继续,仿佛没有听懂人言的畜生一般,只想要摆脱险境!
叶韵心中闪过一丝失望,暗道先前一连串奇遇让自己有些神经质了,什么事都往玄乎的地方胡思乱想,普通的小狼罢了,又不是上古传承?哪有那么高的灵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