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一粟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地望着钟硕,对他来说眼前的年轻人是自己的第一次。曾经不屑于那些有了些修为便张扬无度地广收门徒之辈,没想到到达大乘期的自己还是没有免于落入这个俗套之中。但他收徒的目的很明确,只为将自己平生所学发扬光大。眼前这个灵气逼人、和自己有着难以割舍之缘分的年轻人,是自己在修真界的第一个徒弟,恐怕也是最后一个吧。
“好徒儿,为师还不知能不能担当你师尊的称呼,我大乘期修为业已圆满,随时可能飞升。这里是我自己所悟出的功法,你收好了,万一我不在了至少你还可以按照玉简所述自行修习。相信师尊,只要你勤于修习,我们师徒自由相见之日。”说这话自手中抛出一块玉简,那里应该就是令狐一粟所说的自己悟出的功法了。
钟硕接过玉简,虽然没有见过也没有使用过,但修真界的一切都离不开真元力的维系。缓缓将真元力注入玉简之中,由于看信一般轻松地阅读着玉简中所记载的内容。只是这一只玉简对于文字的容量之大是钟硕难以估量和始料未及的。
草草扫过一遍玉简已经用去了两个时辰的时间,钟硕苦着脸冲令狐一粟说道:“师尊,您老大乘期不用吃东西,徒儿可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您可别告诉我这流源星上没吃的!”
令狐一粟微微一愣,旋即被钟硕夸张的样子逗乐:“哈哈,为师再就想到了。随为师来,你看这是什么?”
来到另一间屋子,看摆设和刚才的那间一般无二,只是床边的案几上多出了一个托盘。从一进屋钟硕就被一股异香吸引,惨淡了许久的馋虫翻着筋斗地在肚子里折腾,搞得钟硕不好意思地猛劲往回咽口水。
令狐一粟笑笑也没说话,径直走过去揭开了托盘上覆着的一层纸巾——几个溜圆的金黄色小果登时印入钟硕眼帘。纸巾一去异香之味更甚,肚子里空荡荡的回响令钟硕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为师进入寂灭期后于饮食一块需求已寥寥无多,咱们流源星上也只有这些尚可果腹,硕儿你暂且将就一下吧。”
聊胜于无啊,钟硕也是饿得紧了,顾不上许多拿了一颗小果送入口中。随着牙齿叩开果皮的一刻,清香的汁水便溢满了喉咙。顿时一股暖流自上而下直达脏腑,那种舒畅简直无以言表,饥渴的感觉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觉得精神了许多。
异香浓郁的屋子里,钟硕请教着他的师尊:“师尊,这小果叫什么名字啊?徒儿刚刚吃了一颗便已觉得有些饱了。”
令狐一粟托着下巴,想了想才说:“这,也该算是咱们流源星的特产吧。它的树只生长在流源星,因为这里生存条件的恶劣,能存活下来的生物都是极其顽强的生命体。此树树龄以亿年记,无水可万年不死、死后可万年不枯、枯后可万年不倒,枝干之硬度足可媲美中品灵器。三千年一开花、六千年年一结果,结果之际异香逆风飘出数万里。因为之前并不知道它的名字,为师便为它取名真树,其果自然就是真果了。”
钟硕循着令狐一粟的讲解暗自沉思着。不错,能在流源星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的都是绝对的强者,不论植物、动物还是人。一如眼前的真树之果和自己的师尊,而自己,能够像他们一样强大吗?自己和其他修真者不一样,别人可以循序渐进心无旁骛,可地球那里还有迫在眉睫的事和望眼欲穿的人在等自己,又如何能不令他心急如焚地提升自己的修为?
“多谢师尊,这真果的确不一般,徒儿现在觉得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道。师尊这就开始传授徒儿武艺吧!”
令狐一粟赞赏地看着钟硕:“好!我们现在就开始。我们身处禁制最强的一间屋子,你小心,为师现在就把设在你身周的禁制去除,你感受一下,撑不住不要勉强。”
钟硕点了点头,做好了一切准备。
随着身周防护禁制的去除,一股强大的压力立刻从四面八方袭来,好在钟硕早已体验过极限空间的重力以及自身强大的精神念力加上以碎魂枪为基础修成的冥身,支撑着钟硕没有倒下。斗大的汗珠弥漫在钟硕英俊而刚毅的脸庞之上,一旁的令狐一粟又是惊讶又是赞许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暗自感叹上天的垂青,在修真界的最后时光里竟然赐予了自己一个如此了得的徒儿,以他这样坚韧的毅力和深厚的潜力,日后飞升仙界肯定不会比自己差。
“硕儿,好样的!我就知道你可以!当年为师以寂灭前期的修为初踏上流源星时的情况比你好不到哪去,虽然现在你身处防护禁制最强的一间屋子,但倘若折算成比例,你应该不比为师弱到哪里去。就这样,坚持下去!等你适应了这里的强度我们就可以开始修炼了!”
令狐一粟发自内心地赞赏鼓励着钟硕,他自然不知道钟硕在筑基期时就已经领略过极限空间恐怖的重力,虽然还远不能与流源星相提并论,但万变不离其宗殊途同归间的感悟却是不分轩轾。他也料不到钟硕修成冥身依赖的竟然是等他飞升仙界后都会眼红的攻击型极品仙器,但仅仅是钟硕超于常人的毅力就足以担当他如此的称赞。令狐一粟看着钟硕略显吃力地抵抗着重力的袭压,心里不由再次暗暗感叹,这孩子真的和自己很像、很像。
钟硕调集着体内所有的真元力抗衡着不停变化的压力,这里的压力不仅大,而且极不稳定异常飘忽。这一刻还要咬牙硬抗下一刻便会无影无踪,可等你刚刚松下劲来重压再次袭上,完全没有章法和规律可言。更可恨地是这流源星上的天地灵气虽然浓厚却暴乱无序,自己消耗着真元力又不敢肆意汲取灵气补充,只能靠强大的意志策动着冥身抵抗着。
钟硕有所不知的是,自己的师尊令狐一粟在金河系修真一脉,渡劫后期的修为实力也只能勉强排在中等靠下,正是他自寂灭期后踏上了流源星才在寂灭期和大乘期的修炼中造就了绝强的实力。而自己现在一个金丹后期的修真者便在流源星上如此严酷的环境中修习,这于他来讲,真的是一笔难以衡量的财富和机遇。
十年的时间就在钟硕一步步的适应中度过了,这些日子钟硕总会有种回到北京重力实验室的感觉,唯一不同地是自己暂时没有出得这个巨大的“实验室”的机会,而实验室外等待自己的也不再是总能给自己带来惊喜的丫头。
最艰难的时刻体内的护身灵兽也曾试图如往常一样,以自身的灵力供为钟硕所用。可现在的钟硕早已今非昔比,体内所有的灵力已经在踏入金丹期的那一刻转化为了真元之力,魅、魍和魉的帮助都无济于事。只能靠吃令狐一粟留下的真果补充真元力,说到这真果也当真奇特,吃下一颗不仅饥渴全消,就连消耗的真元力都可以迅速补充,无愧于它三千年一开花、六千年一结果的漫长等待和隆重出场。
经过十年的苦修,钟硕已经基本适应了第一间屋子的重力压迫,令狐一粟也在这时出现了。
“硕儿,真不知道是你体质特殊还是之前修习的功法特殊,短短十年间你的进步让我很吃惊。”身为见多识广的大乘期高手,令狐一粟并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的确,像钟硕这样的修为进境他真的没见过。
“今天开始,你就可以在这间屋子里修习我的功法了。玉简你已经看过了,大致的精髓都在那里。我是以习武而入道的,当初还是筑基期时得到的是一本叫做一十八路追魂枪的功法,练到极致可以在一招之内使出十八路枪法,将对手的要穴完全封住。踏入修真界后,凭着对这套枪法的熟悉又续出十八路,创出了三十六路追魂枪法,此套枪法练到极致可在一息间将对手的死穴全部锁死。
我创立三十六路追魂枪时是渡劫中期的修为,当时以为凭真元力的催动在一息间至多也只能使出这三十六路枪法了。可当我踏上寂灭期来到流源星后,截然不同的修炼环境令我感悟到了速度的真谛,凭借着在这里修习的速度我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创出了七十二路追魂枪,此套枪法练到极致可以在一息间施出七十二枪,连对手元婴逃离的方位都可以封死。以我现在的功力,放眼整个金河系,即便是宫源星宫御宗宗主在为师手下也走不了百个回合。”
钟硕现在才开始明白当初在柳城问起令狐一粟修习的功法时他的回答——“天下武功,无所不破,唯快不破。”的确是这样,速度在对决中所占据的分量是起决定性的。而深蕴负重含义的他也明白了令狐一粟需要自己适应流源星重力的最根本缘故。
令狐一粟接着说道:“当然,与修为高于自己的人过招时空有速度还是远远不够的。修真界论实力排座次,实力则以真元力排座次。没有力量速度再快也只是虚妄,恐怕只能够得上逃命用吧。所以还是要齐头并进才好,为师在你身边的时日无多,于枪法一道尚可对你指点一二,于速度一道只能靠你在这古怪重力的星球之上自行体会领悟,再融入到枪法之中了。以你现在的实力还只能修炼最基本的十八路追魂枪,为师也不知道你之前使用的是什么兵刃,这十年间为师取了真树的枝干为你炼制了一杆长枪,至少不会输于中品灵器,你且试试看称不称手?”
说着话令狐一粟递给钟硕一柄纯黑色长枪,样子没有碎魂枪好看,但长度、重量都相差无几,随手舞了几下也没怎么觉得别扭:“多谢师尊赐宝!”
令狐一粟慈爱地望着钟硕:“以你的天赋和韧性,只消多加练习进境定会快之又快。为师手中这柄极品灵器擎天早晚都是你的。”
钟硕有了极品仙器碎魂枪,对任何武器都早已别无所求,又怎么会为一件灵器动心思?可令狐一粟并不知道这些,他可以拿出跟随了自己不知多少年的老伙计送给钟硕,还是非常令钟硕感动。虽然刚刚来到金河系就不明不白地糟了冤枉受了伤,可钟硕还是很高兴自己幸运地遇到了这样一位师尊。
更幸运的是这位师尊以武入道的功法竟然也是枪道。钟硕虽然没有真正系统地学过什么使用兵刃的功法,但毕竟碎魂枪在手,真要是遇上个习刀练剑的不是把极品仙器埋没了嘛。
说练就练,此时没有系统学习过任何功法的缺陷正成了钟硕迅速进步的前提,他就像一张无字的白纸,不需要抹去任何痕迹便可以肆意书写刻划。再加上多年来一直使用长枪为兵刃,多少领悟了些长枪的基本使用技巧,使得他可以迅速领悟一十八路追魂枪的真谛,并将重力压迫带给自己的感受融会贯通到枪道之中。这些偶然间的必然使得钟硕的进境再次让大乘期的令狐一粟惊讶不已。
修真界的百年转瞬即逝,一百年间钟硕除了克服重力修炼枪道,就是服下真果以真元力在体内运转。从没有拜过师傅,也不知道别人的师尊是如何调教自己徒儿的。这令狐一粟上次把自己放在这间防护禁制最强的屋子里,十年不曾现身。送给自己一杆长枪和十八路枪法后又是百年未曾露过面,这百年间钟硕完全靠自己参悟着这套枪法。许多时候一个小小的招式、甚至施招时的力道和气道都会让他费尽周折冥思苦想上好几日,有时钟硕真想再次调出命魂和命魄与自己对战,以达到加快感悟。可修成冥身后的命魂和命魄还太过单薄,在这恶劣的环境里他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钟硕心里也曾埋怨过令狐一粟对自己的不闻不问,习武一道没有对战哪来的进步?可随后便渐渐默认了这一暂时改变不了的境地,自己出不得这间房屋一步又如何找人对战?于是开始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假想的对手,籍此来推演自己的判断和感悟。
钟硕不明白的是,这正是令狐一粟的苦心所在。作为大乘期以习武而入道的修真高手又怎会不知对战对修为的作用?他考虑的是开发钟硕独自思考分析的能力以及推算演化的功夫。在尚武嗜暴的修真界想与人对战还不容易?可那毕竟是道之小者,真正的高手从修习的最初便不用找真人实战,只消于脑海中冥想,经过精细、准确的推算和演化便可悟出武道的精髓所在。只要钟硕掌握了这项技能,日后行走修真界自然会有数不胜数与人实战的机会,他日自己飞升仙界也不会耽误这唯一徒儿的修习进境。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钟硕熬过了最初的艰难,于推演一道已是初窥门径。逐渐习惯了将那些难解的招式和运功法门在脑中运算演化,一旦有所顿悟,深刻的程度远要比与真人实战来的强烈。
也是如此,钟硕才渐渐了解了师尊对于自己的关心所在。不是不爱,只是爱得更加深广、更加宏大、更加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