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于正在竟陵邑浴血奋战的人来说,羽琳的救兵还是来得太慢、太慢。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日子。
从竟陵邑射出的第一支箭算起,到现在已经有八天了。
在这八天里,竟陵邑变得废墟遍野、千疮百孔。城墙内外,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尸体。
“还是……投降吧。”邑主“贝鸣”一咬牙,下了决定,他留着一字胡,脸庞沉静如水。
“邑主有令,即刻投诚!”斥候们把贝鸣的决定传达到每一个抵抗的角落。
逐渐地,竟陵邑的士兵放弃了抵抗。
然后,贝鸣恭恭敬敬地捧着他的印绶,单膝跪倒在羿的面前。
之后,贝鸣又把羿和兽将们带进了邑主府,事无巨细地交代了诸如钱粮、民政、军政等一切情况。
羿信任地拍了拍贝鸣的肩膀:“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是个懂用兵的人,我封你为我麾下的‘红鹿洞主’,把我的半数军队交给你指挥。”
贝鸣一惊,随后立刻恢复平静,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王的提拔。”
在兽族进城的那一天夜晚,寒卓带着一群兽兵冲进了瑶姬被软禁的地方,不由分说地把所有的守卫都砍倒在地。
瑶姬在房间里听到惨叫声,立刻奔了出来,但她迎面撞上的就是寒卓!
寒卓看着瑶姬,眸子里闪动着狼一般的幽光,他仿佛在看一只美味的小羊,他说:“你不过是一个俘虏,如果我要把你当成奴隶,也完全可以!”
瑶姬一听,开始步步后退,而那个狼一样的混蛋,在步步紧逼。
当寒卓把一只长满了毛的手搭在了瑶姬肩膀上的时候,突然,府外有一个声音传来:“混蛋!你在干什么!”
印入瑶姬眼帘的,依旧是那个伟岸如山的兽族男人,尖尖的耳朵,高大英俊,胡渣潦草。
“羿!”瑶姬不顾一切地伏在了他的肩膀上哭泣起来。
羿狠狠地盯着寒卓:“你是不是想背叛我了?”
寒卓气恼地指着瑶姬说:“王,那你呢,你为什么一再地维护这个人族女?”
“我没必要向你解释吧?”羿白了寒卓一眼,不再理他,只是扯着瑶姬,向他自己的住处走去。
的确,跟寒卓这种人解释完全等于在跟畜生说话。
额……不过说到畜生,貌似,兽族的人并不介意别人骂他们是畜生。
走了一阵,羿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后,他拿出了骨笛,吹奏起来。
瑶姬静静地听着,那苍凉的声音,融入了月,融入了星,融入了夜的一切……
第二天,几个兽族斥候向羿报告说:兽族那位已经投靠了东皇太一的“白牛洞主,杰西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和东皇太一起了冲突,他率领大量的兽民揭竿而起,占领了‘孔武河’和‘晴阳岭’以东的大块地盘,和诸王之皇进行对峙!
羿对这个情报困惑不已,但第四天,有一个疲惫不堪的兽族信使来到了邑主府中,他告诉羿:“昔日的‘白牛洞主,杰西卡’,他假意地投降了东皇太一后,一直在暗中伺机夺回故土,恭迎王回家。
但是,他的打算泄露了,因此,他不得不立刻起兵,攻占了‘孔武河’和‘晴阳岭’以东的大块地盘。”
说着,信使又拿出了一封写在羊皮上的血书,交给兽王:“这是杰西卡的血书,我想,王还记得那位白牛洞主的字迹吧?”
羿看完血书,就把它紧紧地捂在胸口:“是他的字,是他的字。”然后他又看向信使说:“回去告诉杰西卡,我会马上回玄密森林,和他并肩作战!”
然而就在羿准备动身回玄密森林的时候,羽琳的兵马,却终于来了。
瑶姬跟着羿登上城楼。
远远望去,通往竟陵的驿道(官方大道)尽头,来军旗帜飘扬,遮天蔽日。
忽然,瑶姬开口问羿说:“你还愿意再向宁公主投降一次吗?”
羿傻傻地笑了起来:“那样的结局就是死,无论是被处死还是被暗杀。背叛是军阀所不能容忍的行为,羽琳也是军阀,而我已经背叛过她了。”
然后,羿问他的左右:“我们,该如何退敌呢?”
有一人缓缓开口,镇静地说:“全城都处在惊恐之中,城墙也还没有完全修缮。而兽王您既然拥有三军莫当之勇,自然应该身先士卒,出城迎战,力挫来敌,以振军心!”
瑶姬和羿一起望向了那个说话的人,他,一字胡,脸庞沉静如水。
这不就是昔日的邑主,现在的红鹿洞主“贝鸣”吗?
羿点点头,一挥他的黑色披风,毫不犹豫地走下城楼。
城门开了。
羿带着他的兽军在羽琳军接近之前布下阵势,以两排战象为前锋。
担任斥候的两个鹤卫看到羿的布阵方式后立刻回报羽琳。
于是,羽琳让她那支由白鸟族和人族拼合起来的部队排成纵深六个战列的密集阵,又按她固有的习惯,把骑兵布置到两侧。
她试图用这个密集的血肉城墙阻止战象的冲击。
但当兽族的部队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向她之后,她真正地领教了战象的可怕。
当初在项都的政变中,虽然羿也使用了战象,但是那个时候羽琳的军队都是躲在暗处偷袭敌人的,因此胜得轻轻松松。
另外,当时她能够轻松打败战象部队的原因还在于:她使用了大量的火箭。
可现在,为了救瑶姬,她仓促行动,火箭都没有准备了当!
骑着金眼兽,置身在全军后方的,一台移动箭楼里的羽琳清清楚楚地看见:皮厚力大的战象,除了重步兵还勉强能用盾牌和长戟战斗一下外,其他的各种轻步兵,甚至是能飞三步高的鹤卫都难以抵御。
那巨大的象鼻把攻向它的敌人卷上天空,然后又狠狠地砸下来,紧接着粗硕的象腿踩上去,把他们加工成肉饼。
至于骑兵……本来项都面向若木平原,骑兵是它的骄傲,但可怜的战马在大象的面前只有逃跑的份,主人都无法驾驭,骑兵变成了最垃圾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