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漫无边际,这开天之前就已长存未变的颜色,是如此的深邃,以至于置身其间的易平安渺小如尘埃。
他无措而望,却惊喜。
遥远的遥远的远方,有人影踵动,但面容清晰却如在近前,依然是记忆中的模样。
他狂奔,欢呼发力,如迷途的羔羊。
远方的人感觉到了,望了过来,轻轻而笑。
易平安欣喜若狂,无惧漫漫长路,奋力而前。
但突然,有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如野兽在深夜的嘶咛。
似被惊动了般,人影消逝。
在易平安惊错间,黑暗凝缩,在他眼前成了恐怖的形状,似狰狞的怪兽,黑色的身躯黑色的眼。
下一息间,怪兽的大口如深渊一般,将他吞噬。
“啊…”
易平安惊醒,粗粗的喘息,慢慢的坐了起来,看着周旁。
很普通的木屋,非常简单的摆设,光亮从门窗照进,只有最内的角落依然阴影。
易平安凝视,看不透,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阴影中有人存在,也正凝视自己,于是他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小朋友,”平淡的声音从内里传了出来,略显苍老,“这很重要吗?”
易平安苦笑,在对修真渐渐有些了解后,如果按年龄划分的话,他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小朋友,所以他只能苦笑道:“前辈,你一觉醒来,没看到熟识的人,又在陌生的地方,会不觉得很奇怪吗?”
“也许会吧,”那人道:“可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了。只不过换作是我的话,身在何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易平安点了点头,只觉这话大有道理,遂道:“或许吧。”
他下了床,看着屋外明亮的景致,抱拳冲阴影道:“前辈,我要走了。”
阴影中的人沉默,片刻后,道:“你真的要走?”
易平安微楞,这人言语中似乎并不希望自己走,想了想,道:“不知道前辈有何指教?”
“恩,”那人沉吟,道:“要是可以的话,我想看看你的法宝。”
易平安皱眉,看着阴影,心中惊疑,而后隐隐的察觉了什么,默默的唤出毒刃,托在了掌中。
黑色的毒刃,静静安躺,在明亮处是那么的不起眼,但阴影却在微微抖动,发出了低低的叹息,似缅怀但又如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有淡淡的感伤。
许久之后,一切如初。
“真想不到,”那人道,声音不曾波动,“我竟然还能再看见它。”
易平安一笑,道:“前辈,或许这就是我能在这里的原因吧?”
“不是。”那人道。
易平安凝思,片刻之后,恭恭敬敬的朝阴影行礼,道:“前辈,小子心中疑惑,不知道前辈可愿为小子解惑。”
“解惑?”那人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夺了这宝贝吗?”
易平安轻笑,道:“那前辈可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你倒聪明。”那人说着,阴影一动,他走了出来。
易平安看着那人,突然惊竦。
玄青道袍,苍老的模样,很宁静很祥和,就如画中的仙人一般,只是在他身后,易平安分明的可以看见,他身后木屋的墙壁。
这老者,身躯飘动,似雾如烟,竟然与传说中的幽魂一般,似实却虚!
“怎么,”老者道:“怕了?”
易平安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明亮的屋外,勉强笑道:“不、不怕。”
老者微笑,身躯一晃,一下就到了易平安跟前,伸手,朝着毒刃摸了过去。
易平安一惊,慌忙缩手,口中急道:“前辈小心,碰不得的。”
“哦,是吗。”老者淡淡道,手却陡然加快,如隔空取物般,拿过了毒刃握在了手中。
易平安什么也没看清,只觉掌中一凉就已空空了。
老者抚摩着刃身,低低道:“物是人非,连这老伙计也不记得我了。”
易平安看着老者,心中虽然还是害怕但还是出口提醒着:“前辈小心,千万别被它划伤了。”
“划伤,”老者轻笑,将毒刃递还给了易平安,道:“有用就好了。”
易平安看着老者又看了看毒刃,疑道:“前辈,您不怕毒?”
老者不答,反问道:“小朋友,你看我像人吗?”
易平安不知其意,看了老者一小会,摇了摇头。
“那我是鬼吗?”老者又问道。
易平安苦笑摇头,这老者鹤骨仙风,没有丝毫的阴森气息,而此刻被阳光照着,也不见有任何的不适之状,若鬼是这般,那这天下间岂不要乱了套。
“这就对了,”老者道:“像我这样非人非鬼的,毒没怕我就很不错了。”
易平安看着老者,脑海中无数的疑问纷纷冒出,但一时间,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老者看了他一眼,似已看透了他的心思,道:“小朋友,有很多事想问我吧?”
“不错。”易平安点头,道:“但晚辈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既然如此,”老者淡笑,道:“那你不如先回答我的问题,怎么样?”
易平安一讶,看着老者,道:“好的。”
老者看着他,目光平静,道:“这‘幻刃’,你是如何得来的?”
“这个嘛…”易平安静了静心,缓缓的说了出来。
本来,按易平安的意思,略略几句就可以说完的,但不知怎的,在老者的目光下,他竟然生怕老者有不明白的地方,竟是从飞鹰门一战细细讲起,一直到说了独孤行对着毒刃的看法后,才停了下来,没有丝毫的隐瞒。
老者在一旁,既不嫌烦琐也不为其间的跌宕起伏而感慨,仿佛只是在静静的听一个冗长而平淡的故事,直到易平安说完,才道:“天意,果然是天意。”
“是啊,”易平安点头,道:“真的是很巧的。”
老者一笑,不置可否,道:“我说的,你不懂的,但到了日后,或许你就会明白的。”
易平安挠了挠头,不知其意,疑道:“前辈,这也有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