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去香港这事,还要追溯到三天以前的那个遇到苏寅希的下午。
那一天她接到苏寅希的电话之后,就去跟苏寅希见面了。
“你有我姐姐的消息吗?”她一踏进门就急不可待地说道。
这一次他们见面的地点不是在咖啡厅,而是在苏寅希的单身公寓里。
苏寅希的家装修得很是考究,他从开放式厨房后面拿来刚煮好的蓝山咖啡搁在玻璃茶几上。她走到棕色真皮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对。”他端起一杯咖啡放到嘴边啜着,面色凝重地对她说。
她吃惊地把手指衔进了嘴里,后来意识到什么,才又放下手一叠连声地问道:“是真的吗?我姐姐还活着。”
“虽然她还活着,但是她的状况却不太好,我的意思是……”他顿了一顿说道,“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她紧张得连自己的声音都变了。
“我的意思是……”他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无意识地翻弄着,仿佛在思考一个合适的措辞,“你姐姐她受了重伤,她受伤的部位在……”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想她现在的状态跟……”
见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的心脏瞬间抽缩成了一团,血液从头顶急速地流失,连指尖也发凉了起来。
“她还没有脱离危险吗?”
“不,她没有生命危险。”他看着她的脸色煞白,嘴唇反抿着咬合在一起,眼珠子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他想了一会儿,艰涩地说道,“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姐姐从海中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知觉,经过医生的抢救,她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换句话说,她已经变成了植物人。”
他的话就像一把尖刀戳进了她的心里。植物人这三个字像针一样刺痛着她的耳膜。姐姐!她的心里冷不防地有一个声音钻了出来,有一股铁锈儿似的苦涩的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滑进了她的嘴唇里。
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姐姐居然变成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植物人!这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墨馨,我想你应该要去看看你姐姐。具体的情况我也是听那里的护士说的,现在她住的那家医院,条件很差,我想你应该想办法把她送到条件更好的医院去才行,也许还有一线希望。”苏寅希焦灼而不安地说道。
她的眼睑上像压着重重的铅铊,成串地流淌在她那清秀的脸庞上。她何尝不希望立即飞奔过去见到自己的姐姐?可是自己真的能对雷昌濠说实话吗?自从她知道雷昌濠欺骗她了之后,她对他始终抱着一丝戒备之心。如果伤害姐姐的人真的是他,又怎么能对他说出实情呢。那不是把姐姐逼上绝路吗?
不管怎么说,姐姐还活着,活着总归有一线希望的。
“你回去跟你的先生商量下。”苏寅希递给她一张纸巾,“或者我可以陪你去香港。不过越快越好。”
“我知道了。”她揾了揾眼角的泪水,昂起脸,对着他说。“我会尽快说服我先生,你帮我订最近的机票。”
“好。”苏寅希点头道。
她侧过头,目光瞥向熟睡中的雷昌濠。明天她就要启程去香港了。她的手微微地颤动着,抚在了他的脸颊上,有一种柔软的,温暖的情愫把她包围住了。她主动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听着他平静而匀整的呼吸声。有一丝不好的预感闪过了他的心头。明天的此时她就要见到自己的姐姐了。
如果见到了她,姐姐醒过来了呢?如果真的是意外,那么姐姐得知她代替了自己嫁给了这个男人,姐姐会怎么想呢。她甩了甩头,脑海里突然之间钻出来许多不可思议的想法。
“墨馨。”
她仰起头,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
他的手已经准确地找到了她的手,紧紧地攥着,然而眼睛却没有睁开。
她莞尔地笑了。她要去香港呆七天呢。七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是她真的不知道七天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她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身上,当意识渐渐朦胧了起来的时候,她睡着了。
她又做了一个梦了。在那条遥不可及,充满着黑暗的走廊上,她踽踽前行。
“姐姐!”
她似乎很清楚姐姐呆在哪个房间里了。
“墨馨!”姐姐那悦耳动听的声音从门缝里响起来。
她推开门走进去,发现姐姐浑身缠着绷带躺在床上,那瘦得螺蛳骨都高高耸起的手腕上扎着留置针,氧气面罩覆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除了眼睛,鼻子,嘴巴的部位暴露在外之外其余的地方都被绷带缠得满满的。样子看上去异样恐怖。
“姐姐,你醒了?”她上前试着推了几下墨香。
墨香一动不动,就像一具不会说话的木偶。
“姐姐,我好想你,你醒过来好不好?”她轻轻地握住墨香的手指,脸上露出了沉痛而苦涩的表情。
攸忽间墨香的手指动了一下。
“姐姐!”她兴奋地大叫一声。
然而有一个声音却从她的头顶掠过:“墨香已经死了,她是不会醒的!”
“不会的!姐姐会醒的,她的手动了。”她昂起脸来,茫然地四顾,除了四面空无一物的白墙之外,没有别的人在场,再一低头看,姐姐也不见了,床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姐姐!姐姐!”随着一声尖叫,她从那个梦中醒了过来。
“墨馨!墨馨!”雷昌濠听到她在梦中放声尖叫,也把她摇醒了。
一股冷气从她的胸腔中升了上来,额上全是冷汗,连自己的背脊也是黏湿一片。
“又做梦了?”雷昌濠轻轻地揽她入怀。
她抬起那澈亮的眼睛,是雷昌濠那俊秀的脸。她主动地贴紧了他,双手使劲地环绕着他的脖子,并大胆地去吻他的嘴唇。
“墨馨,你是怎么了?”雷昌濠感到颇为意外,推开了她,发现她的眼珠子像是浸在水雾之中,雾蒙蒙的。
“我……我没事。”她微张着嘴唇,眼角似乎有泪水溢出。“你爱不爱我?”心中隐藏着的那丝不安的预感屡屡地蹿出来,不地膨胀,扩大,蔓延。压力呼之欲出,她紧紧地搂住了他,把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无声地饮泣。
“墨馨,我爱你。”这一次他主动地将自己的嘴唇压在她小而优美的嘴唇上去。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