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行李箱来到马路的对面打车,等了一会儿,看到一辆熟悉的宝蓝色车子停在她的面前,她定睛一看,原来是雷昌濠。正暗自愕然的时候,雷昌濠已经下了车。
他二话不说就帮她把手上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子里。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跑来接她。这个时候,管旭尧迈着蹒跚的步子已经跟出来了。
“墨馨!”
她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车内,回头看到管旭尧那花白的头发,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雷昌濠睄了睄她。
“昌濠你也在,那太好了,不如吃了晚饭再走吧。”杜从蓉跟在管旭尧的背后说道。在夜晚里她站在路灯底下,那张敷满了粉的脸显得异常地可怖。
“不用了。”她二话没说,就一口回绝了。“你们进去吧。”
“墨馨,你能不能留下来陪爸爸吃顿饭再走?”管旭尧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
“对啊,留下来吃顿饭吧。我知道昌濠是个大忙人,但是吃饭的时间总该是有的吧。”杜从蓉附声地说道。
雷昌濠望了望她的脸色:“留下来吃饭吧。”
她讶然地抬起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居然会这么说。再一看管旭尧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她默默地点了点头。一行人返回管家,管家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自从她结婚了之后,也再也没有留在管家吃过一顿饭了。
杜从蓉的确有一套,没过多久,她就和何妈一起煮了一桌子的佳肴出来。第一次她见到了管旭尧脸上的笑容,这时她的心不知怎么的,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悄悄地拨动了,那次在姐姐的追悼会上或许是因为公司的事才令她父亲恼羞成怒的而打了她一个耳光的?
“吃饭。”杜从蓉眯眯地笑着,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她望着一桌子的菜,都是她最爱吃的,然而却无从下手。她的脑海里闪现出的是堆在储藏室里积了一层灰的姐姐的行李箱。
“妈,这些菜都是你煮的吗?真不错。”雷昌濠吃得津津有味。
然而他的这一叫,不但是杜从蓉还包括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她更是狠狠地瞅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你也来吃块红烧肉吧,真的蛮不错的。”雷昌濠的眼里微微地浮现笑意,殷勤地替她搛了一块肉放进她的碗里。
她一瞬间露出了生硬的表情。
“上次给你们的钱还够用吗?”雷昌濠突然间抬起头来望着管旭尧与杜从蓉,笑吟吟地说。
杜从蓉的笑容立刻像闪电一般消失在唇角,而管旭尧的表情也在那一刻凝结了。
“我已经打算把公司结束了。上次你给我们的那一千万,等我卖掉公司,会把钱还给你。”管旭尧的声音变得凄苦而又虚弱。
他的一番话,招得杜从蓉一阵白眼,还用肘部狠狠地捅了他一下。
“你要把公司结束了?”雷昌濠故意睁大眼睛表现出惊奇的样子,“这样也好,那公司到现在不仅不能帮你们赚钱,还使你们连月亏损,早点结束了也好。”
“可是这公司可是管家的产业,是旭尧的心血啊。”杜从蓉不满地说道,“说实话上次你给我们的那一千万真的不够,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旭尧是绝不肯结束公司的。”
“一千万?”她的心情好像被牵了一下,觑着眼睄了睄他,“什么一千万?”
“昌濠没有跟你说吗?上次在墨香的追悼会之后,昌濠又派人送来一千万的支票。”杜从蓉失声地喊叫着,同时又与管旭尧对视了一眼。
她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感情变化。他竟然悄悄地又送了一千万的支票给自己的娘家?
“咳,咳。”管旭尧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遐想,“我已经决定结束公司了,你不要再多说什么了。即使没有公司,我们的后半辈子也够用了。”
“那怎么一样呢。”杜从蓉还是忿忿不平地说道,“总之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她又把视线移到了墨馨的脸上,“墨馨,你以后可以多回家看看你父亲。”
她的嘴唇上浮现出一丝隐隐的,阴晦的笑容,恐怕杜从蓉又想在她的身上捞到什么油水吧。她只要一想起她姐姐的房间被改造成杜从蓉专属的鞋帽间,胸中不禁燃起憎恶的怒火。
“你吃完了吗?”她忽然撇过脸对他说道。
他从她的眼中读到了什么,将筷子放下来,其实他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走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文件放在家里没有处理好。”他搔了搔雪白的头皮,颇感无奈地说道。
“那走吧。”她拿起自己的手袋,冷冰冰地对杜从蓉他们说道,“我要先走了。”
“好……好吧。”管旭尧望着满桌子的菜,苍老的脸上流露出失望与惆怅的表情。
“你们不用送我们了。”雷昌濠冷不防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微微撇着嘴角露出笑容。
她被他紧紧地箍在怀里,勉强地挤出笑容:“再见。”
两个人相拥着离开了管家,一走到马路上,她便甩脱了他围上来的手,走到他的车旁,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鞋面。
“我刚才的表现不错吧。”他掏出钥匙,打开车门,笑容绽开。
她坐进车子里面,想到他今天的表现,还有……她眨了眨睫毛问道:“为什么你还要给他们钱呢?”
“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做。”他轻轻地说了一句,如果换作是以前的他,才不会对管墨香的妹妹说这样的话。
车子里被静默的气氛包围了。他随手打开了音响开关,缓慢,幽静,轻柔的,又带着一点凄婉调子的乐声传了出来。
“其实你不必这么做,我对他们……”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还是抑制不住眼中的湿润,她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了。“我已经决定不再跟他们来往了。”
“为什么?”他将音乐声关得小了一些,有些奇怪地问道。虽然他的家人是有些贪婪,做出来的许多行为他都不能认同。可是她一向不是都把她的家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吗?
“他们不配我对他们好。”她在车子的后排位子上看到了姐姐那台笔记本电脑,连忙捧在手上轻轻地抚摸着有些刮花的表面。
他看到她的眼角缀着两颗大大的泪珠,他的心为此悸动而酸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