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房间里东寻西找起来,才找了一会儿功夫,就累得气喘吁吁。
“你坐下吧,喘得这样厉害。”雷昌濠实在看不过眼,忍不住开腔。
“你在找什么?”他又问道。
“我在找一本日记本。”她只得捱着床沿坐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长什么样的?我来帮你找。”他在她拉开的抽屉里翻了起来。何妈的抽屉里东西都整理得整整齐齐,但是却没有发现日记本。
“你怎么知道她有写日记的习惯。”他一边找一边随口问道。
她不敢说自己是因为何妈托梦给她,于是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直到雷昌濠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咖啡色皮质封面的本子,看起来很像是写日记的本子,却上了锁。
她如获视宝地拿在手上,却无法打开。
“抽屉里没有钥匙,也没有其他的本子,我想大概就是这一本吧。”雷昌濠说着,仍旧在翻找着什么。
“应该就是这一本吧。”她捧着这本沉甸甸的笔记本,咬了咬下嘴唇。可是要怎么打开呢。“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可以开锁的工具,不管了,就用这个吧。”
他转过身来,她发现他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她犹犹豫豫地将笔记本交到他的手上,脸上涌现的仍然是踌躇的表情:“这个能行吗?”
“别担心,应该没问题的。”说着他将本子放在桌子上,拿起小捶子一敲,只听到咔哒一声,锁就松开了。于是他将本子递给她。
她打开来扉页,看到里面只写了一句话:“这是一本不能算是日记的日记本,也不知道我的女儿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一本。”
他见到她一声不吭的样子便说道:“走吧,还是回医院比较保险一点。你可以慢慢地看。”
她站起身来,他极其自然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两人顺着楼梯慢慢地往下走去。一进病房,她迫不及待地在床上翻阅起那本日记来。她一页一页地翻下去,这才明白何妈所说的“这是一本不能算是日记的日记本”是什么意思,原来写日记前后的日期并不连贯,时间跨度足足有十几年。她先从第一页开始看,日期写的是十八年前,那个时候管墨馨只有八岁,而墨香只有十岁。
日记是这么写的:
5月8日周二多云
今天是我第一天来到管家的日子。我为什么会重返这里?大概是因为割舍不下对两个孩子的思念。可是我回到这里,两个孩子却不能与我相认。我又见到了他,曾经他是我称之为丈夫的男人,几年过去了,他还是跟从前一样。是他聘请了我,我真的很怕他会认出我来。我的脸在离开管家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打坏了,漂泊到异国,做了修补手术才回来。手术完成之后,我发现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婚姻改变了我,手术改变了我,我不再是他心中最漂亮的那个女人。
我见到了我的两个孩子,墨香跟墨馨站成一排,两个人都遗传了他的大眼睛,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尤其是墨馨,她胆怯的,惶恐地盯着我。我离开管家的时候,她刚满一周岁。她不可能认得我,墨香也不可能认得我。
在管家我的身份只是照顾她们两姐妹的佣人而已。我跟管旭尧结婚五年了,相识到相爱总共不过七年,这七年里除了头三年,我们相爱过,开心过,可是到后来留给我的却只有心里跟身体上的伤痕。
我那两个孩子……写到这里我忍不住要落泪了。晚上我替她们洗澡的时候,墨馨倔强地推开我的手,她不要让我碰她的身体,转身就跑了。而墨香,我替她脱下衣服的时候,发现她的手上,背上有着伤痕,虽然不深,但是有一些是新添上的。天呐,有人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
这一篇日记写到这里就结束了。她眼眶里泛起了泪影,又接下去往下翻,时间一下子跳到了三个月以后。
8月8日周六晴
我来管家已经有三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我跟两个女儿相处得已经很融洽。墨香的性格像她父亲,嘴巴甜,会哄人,也很粘我,常常缠着我讲故事给她听。而墨馨,胆小,倔强,她不粘我,只粘她姐姐。每次我看到她们两姐妹手拉手地走过来,心里真是像吃了蜜一样开心极了。我终于能跟我的两个女儿在一起了,我发誓谁也不能把我跟她们分开了。
可是我发现管旭尧似乎很忙。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并不热衷于事业,可是我发现他并不疼爱自己的女儿,常常三更半夜才回来,问起女儿来总是说爸爸的公司很忙。我不禁要冷笑了,怪我自己有眼无珠,管旭尧根本就是个纨绔子弟。要不是他热衷于花天酒地,又怎么会在大梨花舞厅认识我呢。
看到这里,管墨馨抚着那本泛了黄的日记本,陷入了沉思。何妈在大梨花舞厅里做什么?爸爸怎么会在那里认识她?难道她是……
想到这里她又快速地翻到了下一页,这次何妈隔了一个礼拜又写了一篇。
8月15日周三雷阵雨
我发现墨馨很怕打雷,每次打雷她都发脾气不肯自己一个人睡,我想让她跟我一块睡,她又不愿意,她只愿意粘着墨香。我无奈地在心里叹气,我在她一周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辗转过了这么多年才回来,也难怪她对我不亲。算了,慢慢来吧。我在管家时刻地提醒着自己的身份,不要把自己当作是她们的母亲。
而管旭尧呢,这个男人从我怀墨香开始就不断地在外面寻花问柳。我想这些年我离开他,他一定是变本加厉了。果然有好几次,我见到了他车子上打扮艳丽的女人,隔老远就闻到浓烈的香水味。他也不避嫌地在大马路上跟那种不正经的女人搂搂抱抱。可怜他的两个女儿还以为自己的父亲工作很忙哩。
她正欲往下看,发现每次的日记本都是廖廖数语而已,忽闻一阵咳嗽声,才发现雷昌濠还呆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