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梦不再理会,径自走了出去,只听背后传来:“道长,你还没收诊金呢!”
“千金难买忠孝儿,若你非有孝之人,即便家财散尽,亦难求我一束仙方。”冰凌梦说完这句话便没了踪影。
还没来得及问恩人姓甚名谁,恩人就已经悄然离开,张炎心中未免有些郁郁抱憾。殊不知这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名震四海的鬼道神医冰凌梦。
又回到了原先的大街上,路过方才的药铺,却又听那小伙计正叫住自己:“你这臭道士,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我的肚子一直咕噜咕噜闹腾?”
才说话的功夫,童记药铺的伙计好似进了铁匠房一般,满脸挂起了豆大的汗珠,憋红了脸,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又跑了出来。
见伙计可笑滑稽的模样,冰凌梦笑道:“那不过是清肠败火的药丸而已,帮你洗洗肠胃,去去燥火。”
伙计就像被扒光了衣服的跳梁小丑,在一片嘲笑声中显得无比尴尬。心中有怒发不出,有怨说不出。强忍着内急,拖着身子,三步并作两步,一边发下狠话一边又朝药铺后堂跑去了。
“闪开,速速闪开,官府办案!”
洛阳城街市尽头横冲直撞而来五匹高健大马。青骢马上所骑都是衙门里的当差之人。
光看这脚蹬铁锁金钩,肩披墨黑披风,手持宝刀的阵势就足以威慑旁人,令人簌簌发抖。再说那蹑影追风的速度,更是让人望尘莫及了。
片刻间,膘健大马疾驰而过,所过之处激扬起漫天飞尘和一阵橐橐的马蹄的回音。看这情形似乎洛阳城中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逶迤北奔的人马是霍家庄去的。霍家庄上也死了一人,庄主霍启光。
庄主霍启光是颍川郡守的妻舅。郡府衙门早间时候收到霍家庄下人的讣告。讣告上说庄主霍启光无缘无故猝死了。听闻这个噩耗,郡守极为震惊,当下点派了三五个衙门里办案得力的差人,火速赶往霍家庄调查霍启光的死因。
霍家庄霍启光的灵堂上,夫人陈氏跪倒在霍启光灵柩前,不失节奏地烧着纸帛。火盆中翻滚着浓浓的熏烟。苍黄的火光打着卷地照在陈氏憔悴的面容上,时不时地滚下两行的细泪。一双呆滞的眼睛失了魂似的凝望着棺木的尸首。
陈氏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差人们走进来。直到差头焚点了香火祭拜亡灵,这才意识到是衙门里来人了。
“夫人,我等奉了郡守大人之命,先行一步前来庄上查明霍庄主的死因。因洛阳宫中突然来了一位贵人,故而郡守大人抽不开身前来庄上吊唁。郡守大人交代说,不便之处还请夫人多多担待。”
陈氏稍稍整理了衣装,收拾丧夫的心情。一块白素的方巾擦拭着脸颊上的残泪。虽说陈氏已步入中年,不再有昔日的韶华,人已老珠已黄。然而身子有些微微发福的她依旧风韵犹存,徐娘半老。
陈氏在两侍婢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缓缓地倚靠在了厅堂上的雕花座椅上。吩咐庄上的奴仆进了一壶好茶招待官人。差头沈陀徐徐呷了一口,端平青瓷杯盏,问起庄主霍启光的死因。
“夫人,庄主向来健朗。并不曾听闻庄主身体抱恙,患有顽疾。前两日本差还同与郡守大人来庄上给霍老爷拜过寿。霍老爷还说待春暖之后,要与本差一同涉春出游呢。这才两日的光景,霍老爷怎么就……”
差头的一句话又牵得陈氏内心跌荡不安,一时没忍住又抽噎起来。
“老爷身体壮硕,自来没有生过什么病,连风寒也很少染。可自打那小贱人来到庄上之后,老爷就跟失了魂似的被她勾住了,精神也变得萎靡不振了。今早用过早膳之后,老爷突然口吐白沫,眼睛登时发直,两腿一蹬,一口气没缓过来,竟……竟就这么狠心地去了。”
“不知夫人口中的‘小贱人’是何人?她与庄主老爷又有何关系?”
陈氏说起“小贱人”,脸上立马显出了几分的恨意,“小贱人叫高若澜,本是庄上服侍太夫人的贴身丫鬟。见她手脚利索,为人也颇为老实,所以太夫人过世之后便一直留在我的房中帮忙。谁曾想一不留神让她勾搭上了老爷。我百般劝阻,可老爷根本不顾我的反对,强将那小贱人纳做了小妾。我真是引狼入室,自讨苦吃。”
“这高若澜可是本镇上的人?她现在身在何处?”
“高家是本镇上的没落户,高若澜早年丧了爹娘,为了活计后来典卖身到庄上做了丫鬟。这狐媚起先也是循规蹈矩的,倒也安份。后来却愈发按捺不住了,明里暗里抛眉挤眼,渐露风骚的本性,十足一个水性杨花的下贱胚子。”
那咬牙切齿的神情,恐怕千刀万剐也难泄心头之恨。
陈氏疾首蹙额,又道:“妾身一直怀疑老爷的死跟这贱人有脱不了干系,故而妾身就命人将她锁在了柴房,待查明老爷的死因之后再交由衙门处置。”
差头沈陀沉吟了半响,“夫人说庄主是早间用膳之后才口吐白沫的。依本差多年勘侦命案的经验来看,庄主老爷口吐白沫倒与中毒有几分相像。会不会是高若澜在早膳中下了毒,才使庄主中毒而亡?”
“如果凶手在早膳中投毒的话,死的恐怕就不止霍庄主一人了。”
厅堂外面传来一句否定差头沈陀的话。
入门而来的是一位剑眉星目的白袍道士,信步闲庭的向厅堂走来,正是冰凌梦。
沈差头见来人有些陌生,于是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偷听本差与庄主夫人的谈话?”
冰凌梦稽首道:“在下无事一闲人,闲来无事便跟随官差到此。一时不小心听到了二位的谈话,唐突了一句,恕在下失礼了。”
沈差头上下打量冰凌梦一番,见此人谈吐不凡,颇有见地,眉宇间透露出不俗的气质,想来不是等闲之辈。又闻得最近六扇门来了一位鬼道神医,看这眼前的少年与他人口中的描述似乎十分神似?
冰凌梦上前看了看死者的尸体,转过身来说道:“霍庄主面相呈现暗沉,且印堂发紫,心肺部位还有大面积的血丝。死因是血水凝滞堵塞血管,活血不能流进心肺,从而导致庄主急速呼吸不畅,直至窒息。从症状上来看,霍庄主显然是中毒死的。”
“果然是中毒。本差就知道庄主是中了毒。”沈差头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心中有些洋洋得意。
陈氏诧异,问道:“老爷是中毒而亡的?妾身茫然不解,早膳之时大伙是一起进的膳,为何独独老爷中了毒,而我们却安然无恙?”
“如果在下没有推断错的话,庄主中的应该是一种叫作金蛇草的毒。此种草的毒素能让人亢奋。长此以往人便会萎靡不振,一点精神劲儿也没有。到最后中毒之人便会口吐白沫,心肺枯竭而死。由此可见,金蛇草的毒绝不会是凶手在早膳下的。”
沈差头问道,“你说凶手不是在早膳食物中下的毒,那依你之见凶手是在哪里下的毒?又是在何时下的毒?”
“金蛇草毒有一特点,就是毒素累积到一定量的时候才能致人死亡。而能不断在霍庄主身边下金蛇草毒的人,必然稔熟霍庄主的生活习性。也就是说,此人是霍家庄上的人,是霍庄主身边的人。”冰凌梦淡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