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楚王龙盘虎踞于座上,虎目瞪着兽园中那对天杀的太监,听着琴祥林的细细述说,闻得恨处,大手猛的一拍镶金檀雕螭案,怒指当下两人,“就是你们两个奴才,差点害死了朕的小六儿?给朕先杖责五十大板!”
天子之怒,谁人敢承,两个太监疼的哭爹喊娘,拼命的求饶,楚王看也不看一眼,只是让琴祥林继续。
五十大板毕,琴祥林也已将整件经过述说完了,只听他继续说道,“皇上,草民觉得这次事件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六殿下!”
楚王眉头一挑,方才听着,也觉得事有蹊跷,耐着点不寻常的味道,如今琴祥林直接点明,更觉可疑,“琴先生但说无妨。”
琴祥林拱手郑重道:“皇上,您想,这东北虎岂会无端出笼,草民听闻,兽园由内务府公公们专门管辖,但每逢开园,为保证宗室安全,也需由禁军盘查后才可,这般双重保险下也能出如此大的纰漏?再者,这两位公公又为何在最危险的时刻,正好支开草民与大富?而最为可疑的是,为何这孽畜竟疯了似的,全不顾他人,不要命的只想袭杀殿下?此三点疑惑,若说是巧合,实不能令人信服!”
楚王越听越是心惊,飞儿还在襁褓之时,便遭掳劫,整整查了两年了,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如今旧事还未了,飞儿又险些身死,究竟是谁,这般的狠毒,三番两次欲杀朕的心肝儿,这是在皇宫啊,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的面子,皇家的威仪,都被践踏了个干净!朕,恨不得将可疑之人全部诛杀!
楚王颓然跌坐龙椅上,身心俱疲的唤道,“小郑子,宣鲍冲,朕要问问他,这禁军,他究竟是怎么管的?”
郑贤听得冷汗一下子就湿透了背脊,楚王这是要问罪于鲍冲,何尝又不是迁怒于自己?兽园之事,内务府与禁军都是跑不了责任的……
半晌后,鲍冲至,长跪干岸,以头抢地,高呼,“臣万死!”
“鲍卿,你可是深负朕望呐,朕,将偌大的皇宫安全交付于卿,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于卿,将朕的小六儿交付于卿,这是何等的信任于卿,然六皇子两次三番遭罪,你是怎么在办差的?朕还敢安卧于宫中么?你真是……**&%(*@#%^^……”楚王一见鲍冲,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心中郁气着实难解,一股脑儿的全发在这禁军头头,卫尉卿鲍冲身上。
“臣有罪,臣万死,臣有罪,臣万死……”鲍冲是一点脾气也没了,这事不怪他还能怪谁?郑公公?算了吧,还不如自己一肩抗下来的好,索性六殿下安然无恙,否则自己就是被直接革职斩首,也是轻的。
楚王喘了口气,口干舌燥的甚是难受,端起茶杯喝了个见底,心中总算是舒服了点,见那二愣子鲍冲只是不住的磕头、罪己,晓得这厮又开始犯御前痴傻症了,忙喝断,“你就不能说点别的,给朕分析出点头绪来?”
闻言一愣,鲍冲细细一想,抿嘴说道,“陛下,这禁军体系,鱼……鱼龙混杂,除了臣的直属龙骧部,皆有王公大臣安……安插的子弟,核查兽园的负责将校是宫殿掖门司马杨密,也……也是宗室安插进来的。”
略微顿了顿,整理了下思绪,鲍冲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皇上可曾记得,两年前微臣曾向皇上禀报,营救六殿下之时,有一刺客藏匿于禁军中,险些谋害了殿下,被微臣与海川一同击毙。再加上今日之事,微臣断定这禁军中,必有心怀不轨者,已筹谋多次欲加害殿下,还请皇上肃整禁军!”
楚王背负双手走下金砖铺成的台阶,在鲍冲跟前停了下来,压下声阴沉的问道,“卿可知这杨密是杨妃的堂兄,与柳妃、贞妃、陈妃三家皆有姻亲关系?卿的意思,莫非是我天家现在就已将夺嫡之事摆上了台面,他日骨肉相残,萁豆相煎,百姓颠沛流离,江山岌岌可危,亦不远矣?”
鲍冲听的浑身无处不寒,一向宽仁纳谏的陛下怎会有如此阴戾的一面,鲍冲长伏于地,惶恐道,“陛下,臣……臣不是这个意思……臣、臣没有……”
“唉,卿不必担心”楚王长叹一声,原本挺直的脊梁似乎佝偻了一些,宽厚和煦的眼神充斥着一种孤寂与落寞,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许年,楚王一步步走回龙榻上,回过头来看了看殿外的青天白日,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狂生清随云的流云图上,痴痴说道,“大楚的锦绣河山,昌平歌舞,已是有了覆卵之危啊,梁国兵力日益而盛,而我大楚弊病久积而衰,虽以郊野关之险拒敌千里外,然终日长守,也必有破城之时啊;但朕又如何不知,这外伺之敌反倒不足为惧,这萧墙之乱才是祸害根源呐!若是凡儿还在,朕的这几个不肖之子、无德之妃还敢存那心思么?那梁国可敢发一兵扰朕不宁耶?”
小郑子听闻楚王的这一番话,心中苦涩,大皇子是他看着长大的,明里的是主子,其实就和自己的孩子一般,可怜身先死,南楚栋梁倾呐!想到这里,忍不住抹了抹眼角,悲声道“皇上,这是又在念叨殿下了……殿下在天之灵,必佑我大楚!”
正说到此处,门口急匆匆的跑进一小黄门,扯着嗓子哭喊道,“皇上、皇上,不好拉,六殿下、六殿下他,六殿下他……”这小黄门一路登阶跑过来,本已喘的不行了,说了一句话,肺里头的气有出无进,再也抖不出一个字来,就在那边不停的喘息着。
看着那悲恸的神情,楚王大惊,上前一把扯过通报小太监的领子,怒斥道,“皇儿,皇儿他怎么了?朕刚离开不久,太医不是说皇儿并未受伤,只需调养几日便可么?”
“皇上,不、不是,六殿下他是身体无恙……”小黄门喘过口气,急忙解释道。
楚王抬起脚就是一踹,虽然不重,还是把那太监踢的翻倒在地,怒斥道,“混账东西,话怎的不说完,身体无恙,你急个什么劲。”
小黄门委屈的想,还不是你打断的,嘴里却不敢说,只是道:“六殿下虽是身体无恙,但就像着了魔似的,见人就打,拿起东西就砸,嘴里说着胡话,奴才们一句也听不懂……皇后娘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唤奴才来请皇上啊!”
定是方先生所说,受了惊吓,病情加重了,楚王懊悔万分,甩开步子就向外走,方至门口,想起鲍冲还跪着,转过头来说,“小郑子,鲍冲,你二人与萧之舟一同缉查兽园之案,务必给朕查出点头绪来!琴先生,你随我来!”说完便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