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豪奴吓得面色惨白,在他回过神来之前,方超就将琴祥林抱起,飞也似的跑掉了。
周家大宅占地极广,方超牵着琴祥林的手,整整游荡了半个时辰才绕了出去,不远处正好有一家裁缝店,方超在外面转悠了几圈,小刀子划了几下,就搞到了银子。
二人昂首阔步的走进裁缝店,只见掌柜的正支着脑袋在打瞌睡,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了,才翻起眼皮来,瞥了一眼这两个小鬼,待看清他们身上穿的料子,正眼也不给一个,又合上了眼皮,继续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方超冷笑一声,取出一大枚元宝,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那睡罗汉又翻了下眼皮,好像有甚么白花花亮闪闪的东西在面前晃了晃,那眯成了一条缝儿的眼睛猛的睁开,瞪得简直比金鱼眼还要大。
掌柜的连忙堆起满面的笑容,屁颠屁颠的从里头跑出来迎接贵客,一副点头哈腰、阿谀谄媚的做派。有了银子,就是爷了,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方超挑了两件现成的给琴祥林,付了银子,就在掌柜的恭送中,走了出去。
出了裁缝店,二人又走了一阵,琴祥林毕竟年纪小,有些吃不消了,“公子,我走不动了,衣裳已经买好了,咱们回去吧……”
方超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笑道:“再坚持一会儿,公子带你去看看咱们自己的宅子。”
“公子何时有自己的宅子了……”琴祥林觉得原来的小哥哥是真的变成公子了,无论是言语谈吐、为人处事,简直是判若两人。
杀了黑子老大的飞刀术,刚才小刀子划口袋的偷盗术,根本不是以前那个木讷的小哥哥能习得的本领,公子的宅子,又是甚么时候飞出来的,琴祥林三岁的小脑袋完全不够用,怎么想也想不通。
方超神秘一笑,“公子也是第一次去看宅子,只知道是叫孟宅,就在周宅边上,不过以后就要叫方宅了。”
“孟宅?”小家伙吃惊道,“难道是孟大老爷家的宅子?”
方超闻言脚步一顿,白眉老者给他的地图和地契,正是孟宅的,又是紧挨着周府的,这孟宅难道真的是一周二孟三杨、孟家的宅子?那得有多大呀!方超从来没有往这边想过,那白眉明明是一副穷酸样儿,就冲他给自己的一串铜板看来,就不见得是甚么大富大贵之人,哪里来的豪宅。
但想到方才所见的周家豪门大院,就是方超,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些期盼来,更别说身边那个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的琴祥林了。
……
方超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前方萧瑟破败的别院,没错,就是这里了,正是地契中所注明的孟宅了。
琴祥林小脸顿时一垮,“公子,就是这里么?”
虽然没有期望中的那番景象,但能有一处落脚地,也算不错了,方超看了一眼半敞着的破门,又抬头看了眼布满了蜘蛛网的匾额,点头笑道,“就是这里了,咱们进去吧。”
半掩着的破门将空间压缩的很小,两人一前一后从门缝里钻了进去,琴祥林个子小,一脚踢在高高的门槛上,不仅没有摔着,还将那块烂木头踢出一片碎渣子,看来这块木头门槛已经被雨水彻底泡烂了。
进了孟宅,里头并没有想象中的大,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漫天飞舞、如雪花般的白絮,正是院中那十来颗杨树上面落下的,再往前看,是一座屋不像屋,庙不像庙的房子。
暂且叫他屋庙吧,屋庙下面,坐着一个和方超年龄相仿的男娃儿,头戴毯笠,双臂抱膝,花枪挑着个酒葫芦,正冷眼盯着走进来的两人。
方超看他一身行头打扮愣了好一会儿,再看着“飞雪”与“破庙”,忍不住暗靠一声,“林教头,那杆花枪,你使得动不?”
那娃儿一惊,慌忙往后看去,只见空无一人,才晓得被戏耍了,旋即大怒,从地上“嗖”的跳了起来,挺着一把比自己身高还长了两倍多的花枪大喝道:“呔!来者何人!来我孟宅作甚?”
“来你孟宅?”方超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将他舞得和小蛇在指尖爬一样,又取出孟宅的地契弹了两下,“地契在此,闲杂人等,还不速速退出去。”
那娃儿见着地契,双眼瞪得老大,一杆花枪猛的在地上一砸,竟转过身对着屋庙轰然下跪,泪流满面的悲呼道:“爹!娘!孩儿不孝!就连爹娘留给孩儿最后的遗产也保不住了,孩儿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那声音凄厉,有如猿啼狼嚎一般,吓的琴祥林一把抱住方超的大腿,就连方超,也渐渐拧起了眉头。
只见方才还跪在地上的“林教头”,双目血红,猛然间倒飞而起,弱小的身子舞着一把大的不成比例的铁枪,枪头倒转,反戈就是一击,那枪尖带着点点寒星,一股冷冽的杀气萦绕其上。
方超见状大骇,身上汗毛根根竖起,这是什么,魔法么?急得他一把推开还抱着他瑟瑟发抖的琴祥林,又飞身退了出去,那枪尖如有实质的杀气,在他胸口留下了一道血痕。方超痛呼一声,手腕一抖,那把匕首就像流星一般激射而出。
“林教头”万万没有想到方超手中的兵器是这么使的,见飞刀袭来,瞳孔一缩,也是骇了一跳,枪尖赶紧点地,借力在半空中一个侧翻,堪堪躲过夺命一击,脚尖一落地就飞身后退,立在地上愣愣的看着方超。
方超捂着渗出鲜血的伤口,大喝道:“你那枪上是什么东西,方才我离你的枪尖足有一尺远就避开了,你如何伤到我的?”
“林教头”向上翻起眼睛看了眼枪尖,并无一物,这才恍然大悟,“瞧你刚才使暗器的手法,着实吓了我一跳,我还当是什么高手,原来是个连枪波都不知晓,连一品都不如的武者,也敢来夺我孟家的东西,当真是找死么!”
“林教头”说完,铁枪一抖,又御风折返而来,那铁枪舞得虎虎生风,却是招招夺命。
枪花起处凤来仪,翩翩翎羽百鸟飞。
上一枪寒雁排阵,下一枪独立金鸡。
左一枪黄莺穿柳,右一枪燕子衔泥。
前一枪孔雀开屏,后一枪白鹤冲天。
鹧鸪叫,杜鹃啼,枪枪发出有玄机。
方超狼狈不堪,为躲避那杆如影随行的夺命长枪,不停的在地上翻飞打滚,就连再次甩出飞刀的机会都不太有,倘若只是一杆铁枪,他还能勉强应对,那枪波不知是何物,端的诡异,让方超吃了不少暗亏,身上已经被划开了四、五道血痕。
“你是何人!你我无怨无仇,为何要杀我!”方超打不过他,眼看就快招架不住,不得不服软喊道。
“哼,为何要杀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孟达是也!就让你死个瞑目!”孟达手腕一抡,枪花点点,那最要命的一记,直至方超的咽喉。
“妈的,这样就要死了么,”方超放弃了抵抗,却是睁大不甘的双眼,怒视着天空,直到下一刻,一个稚弱的身影飞扑在了自己身上……
“嗡……”枪尖震颤着发出刺耳的声音,孟达将铁枪停在了琴祥林的身上,并没有刺下去,只见他一把抢过那张飘落的在地的地图,端详了起来,待看见背后的“谋”字,铁枪“啪嗒”一声跌落,就这么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匍匐在了地上。
“公子!孟达该死,不知是公子!还当是恶人来夺宅子的,万幸在最后时刻让我看见了这张图……”
方超茫然的看着刚才还同战神般不可一世的家伙,现在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孟达见他神情,赶紧从怀中也掏出一副地图,那背后正写着一个“武”字,笔迹和方超手中的“谋”字一样,分明是同一个人写的。
老骗子?方超眉宇间正凝着一股疑惑,孟达已经悲戚伏地道:“公子!请为我家七十二口报仇!为这天下的黎民百姓开太平盛世!”
方超心头巨震,七十二!七十二!七二之变!除了琴祥林,这是第二个!
琴祥林……方超往怀中看去,只见琴祥林已经安详的睡着了,或许是方才被吓得晕了过去……
“你且起来,”方超抚了两下琴祥林的背脊,又说道,“孟达,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家七十二口是怎么了,这张地图又是从哪里来的?”
两人走进屋庙内一番交流,原来孟达一家乃是萍州城孟员外家的旁支亲戚,孟达外出学艺之时,家中惊变,七十二口尽皆死于非命,家中一切财物,包括地契也被偷盗一空。
孟达的恩师正是白眉老者,在他下山之时,白眉将一张地图交到了他的手中,让他回到家中勿要惊慌,只等一位持着谋字的公子来找他,便报仇有望,还让孟达辅佐这位公子,为天下黎民百姓造福。
方超接过写有“武”字的地图,仔细看了一遍,地图上的目的地位于北齐,莫非那里有第三位七二之变?沉默了好一会,方超才开口道:“孟达,跟着公子走吧,你且放心,你的仇人,公子会替你找到,公子亦会制造机会,让你手刃仇人。”
方超笑容和煦,如五月春风一般的温暖,只见他指着北齐地图上的目的地说道:“那么,咱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这儿了。”
食指摩挲了下鼻翼,方超笑道,“至于这萍州城,十年后,再来掀起它一片腥风血雨吧……”
***********************************************
若您觉得好,请收藏献花,鼓励一下连营哦,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