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川火了,这小兔崽子竟敢当着他的面,如此暴殄天物,正欲当场爆发,好好修理一顿龙飞,只听门外响起尖声宣礼:“太后有旨,诏琴祥林觐见……”随后走进来一小太监,见了龙飞,行了一个礼,又开口宣道:“太后有旨,诏琴祥林觐见!”
琴祥林皱了皱眉头,“这位公公,不知太后诏见草民,所谓何事,可否透露一二。”
六殿下也在场,这琴祥林是六殿下的侍卫,总不能当着主子的面,不给他好脸色看,因此这小太监客客气气的说道:“太后今日下午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腹中阵阵绞痛,那些御医忒没用,配了许多的药,太后吃了也没见上半分好。这宫里宫外的,都说琴公子颇通岐黄之术,乃医术国手,连六……”小太监突然想起六殿下还在场,要说了连六殿下的病也能治好,那不是找抽么,连忙转口道:“太后现在就盼着您了,快走吧,让太后久等了可不好。”
琴祥林无奈的点点头,只好随着这位小太监一起离开了。
楚王早已下了令,若没有紧要的事,任谁都不准来四合院打搅六殿下及他的几个侍卫随从,因此宗室里的皇亲国戚们即使有病,也只会去找御医,除非真的是无药可救了,才会去求皇上,请一请琴祥林。
这两年来,也曾有过两三次类似的事情,但有楚王压着,都是把病人带到离四合院不远的一个屋子里,才让琴祥林给病人诊断开方的。如今楚王不在,可就算是楚王在宫里头,太后有病,御医们又没法子,也只能让琴祥林专门跑一趟,谁敢有什么怨言。
这会儿,太后病了,琴祥林就被太后诏见去了寝宫,接下来,晴儿也告退了,四合院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作鸟兽散,海川愤愤的瞪了一眼龙飞,抱着剩下的小半壶酒,就往屋子里走去。
“海叔,慢着……”龙飞做了个纳粹敬礼的手势,挡住了他的去路,小声说道:“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这酒……”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诗句再美,文章再好,也无法表达百姓们对生活的热爱、对新年的美好祝愿。
在百姓们心中,只有那火树银花点亮的不夜天,锣鼓鞭炮震响的不眠夜,才是他们洋溢着笑容的最佳舞伴,舞出风调雨顺,舞出四季如意,舞出年年有余,舞出来年的希望。
楚宫中,一轮明月高高挂起,宫娥太监们有着自己的狂欢节目,那就是围着篝火、玩着焰火、吃着香喷喷的烤肉。这是火神祝融赋予人们火的热烈之情,也是当今皇上体恤他们,而特许的狂欢。
只是,今日皇上却征途未归,而众位嫔妃们,倒是与往年一样都出了宫,去了那小微山上的玉泉庄、观星塔,去游山玩水、登楼作诗,自然也少不了点燃那些争奇斗艳的璀璨烟火。
御花园中,宫娥小翠将裙角微微的撩起一点、裹在了小腿上,又找了一个干净的草地坐了下来,她将那烤肉的杆子转啊转的,直烤的金黄流油、肉香四溢,才用竹签子串好那刚刚切下的一片,递给了小全子:“全公公,能帮奴家一个忙吗?”
小全子接过肉串,一边咬着、一边看着小翠用丝巾将手擦得干干净净的,不免觉得好笑,这小翠还真是个洁癖啊,每烤一串肉,就要擦一番,也忒麻烦了。
“小翠啊,客气啥,只要是我小全子做的到的,尽管提。”小全子难得傲然的挺起了胸膛、抬起了下巴,如果说最让他觉得此生不虚的一刻,就是在金銮殿上高声呼喝皇上驾到,然后看着的百官跪拜,那么当其他公公与宫娥们有求于他的时候,便能使他再一次感到满足,小全子很喜欢这种感觉,他享受这种感觉,这种与人平等、甚至高高在上的感觉,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暂时忘记自己卑贱的身份。
只要小全子一高兴,就一定会热情起来,更何况自打进宫以来,小翠是他第一个认识的宫娥,两人的关系,可是好的很的。
“全公公,奴家刚从小兰和晴儿姐姐这里过来,我们烧烤的盐巴用完了,膳房里头黑的很,奴家有点儿怕……”小翠微微低下头,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道。
听了这话,小全子不禁一乐:“嗨,这点小事儿,成,公公我这就给你拿去,瞧你这点胆子,哈哈。”
伴随着宫娥小翠的福身一谢,小全子脚步轻快的出了御花园,向着御膳房走去。
夜凉如水,一阵寒风夹杂着些许烟火味儿,将小全子的青衣小袄撕开了一条缝儿,寒风朝着他方才还热扑扑的胸膛,径直灌了进去,小全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心中的暖意顿时烟消云散,他低骂了一声:“今儿个怎么了,大过年的,这宫里头静的和闹鬼似的……”
小全子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难怪了,这巡逻的禁军呢,平日里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今儿个怎么连个影儿都没瞧见?”小全子不再多想,加快了脚步往膳房走去。
很快,他就从膳房出来了,手里除了小翠让他带的盐巴,还有两只肥羊腿。御书房离膳房隔的并不远,小全子抬起头,往御书房边上的四合院望了一眼,只见那里灯火通明,却少了四处可见的嬉闹气氛。
六殿下还是个孩子,怎么那几个笨手笨脚的侍从,连烟花爆竹都不给他放着玩儿一下?小全子心忖这孩子还真够可怜的,皇上那么宠爱殿下,怎么就不让他和其他皇子公主们一样,出去玩玩呢?得,皇上肯定是被那兽园的老虎吓着了,但也不能过每逢过年,就给六殿下关禁闭啊。
前两年倒还好,皇上在宫里的时候,自己会去看看这可怜的娃儿,可今儿个皇上又不在……小全子晃了晃脑袋,暗骂自己想这么多干什么,还是给殿下带两个肥羊腿去,等到了四合院,就让韩都侯带进去,这事儿就算被皇上知道了,也只会感念我小全子忠心,晓得体恤殿下。想到这里,小全子不禁乐开了花儿,屁颠屁颠的向着四合院走去,脚步也愈发轻快了。
小全子一路哼着小曲儿,绕过了一处拐角,眼瞅着就快到了,这四合院向来是重兵把守的,若是被韩都侯手下的兵士们瞧见,自己在宫里如此放浪无礼,免不了被这群夯货讹诈一番,小全子想到这里,连忙噤声,又微微躬下一点腰来,正走了没几步,突然听见一声闷哼,又像钝刀入肉的声音。
小全子停下了脚步,顺着声音好奇的张望过去,只见远远的,朝着自己这边走来一劲装妇人,身后还跟着一位正点着头哈着腰的男子,应该是哪位公公吧。
再观那妇人,在夜色笼罩下,面容五官倒不甚看的清楚,只是那浑圆修长、温润如玉的脖颈,宛如天鹅扬首般,瞬间吸引了所有审美的目光,小全子眯起眼睛,仔细的瞧了过去,又听见那妇人正开口说着什么殿下,九品的……
这声音、这样貌,不正是杨妃娘娘么?她不是前日里,与陈妃娘娘一起去了小微山、观星塔么,就是陛下出征的后一日,小全子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呐,何况这还是小翠亲自送行的!
小全子不禁愕然,想想黑灯瞎火的,娘娘还没瞧见自己,要不要去行个礼呢,还是掉头走了算了?不过要是被娘娘瞧见,自己见了她,竟敢掉头就走,那我小全子就等着被杖杀算了。
于是小全子将背脊躬得更深了一点,正准备走上前去,参拜一下杨妃娘娘,谁知娘娘身后的阴影中,又冒出来八个黑衣人,原来娘娘这一行人,统共有十个,方才太远了、光线又着实太暗了一些,小全子才没看清楚……
小全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几番犹豫,让他差点和阎王爷做了几次亲密接触,直到“咔哒”一声骨折的脆响后,这个浑浑噩噩的小太监才终于清醒了,总算知道了对方是什么的干活……
这声音顿时吓得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只见其中两名黑衣人单手各拎着一名身着禁军服饰的士兵,另一只手轻轻的各自一拨,那两名方才还拼命挣扎着的禁军,立刻断了气,其中一人喉骨被捏碎,另一人脖颈后部的脊椎,直接被砸断……
小全子的心脏剧烈收缩起来,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更是骇得退了一步,却一脚踩在身后一块碗口大的石头上,“咯噔”一声,那十个人唰的抬起头,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甚至有四个,直接纵身而起,抽出明晃晃的钢刀,向着自己飞奔而来。
小全子骇得跌倒在地,四肢疯狂的刨动,跌跌撞撞的爬过拐角,那速度竟也不比跑起来慢上半分,只是身后追来的四名黑衣人,轻功不凡!小全子甚至能感觉到,拐角那边,四个带着阵阵阴森寒气的身影,正在飞速接近,那冰冷的感觉,让他全身汗毛一瞬间竖了起来!
而拐角前方,是一大片茂密的矮草堆子,正散发着阵阵的恶臭,小全子哪里还管的了这些,浑身打颤的钻了进去,此时他背后已是粘湿一片!方隐藏好身形,他就透过缝来,看见四名身材偏矮瘦的黑衣人杀至,这几个人四下张望了一阵,没发现什么人的踪影,最后竟然齐唰唰的向着这片草堆子看来……
小全子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情,这些杀手是要索人命的啊!只听其中一名黑衣人,尖着嗓门道:“老四,你去看看那扎草堆里,有没有人。”
那黑衣人手指的,正是小全子的藏身之处啊!小全子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了!他浑身抖的和筛糠一样,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模糊的双眼中,小全子见那人正拖着沉凝的步子,一点一点的BI近。每走一步,就仿佛在小全子的心口上,狠狠的踩上了一脚,压的他心脏都快爆裂、鲜血直冲脑顶。
昏黄的月光下,那只又粗又大的手上,布满的老茧是那么的明显,刀子,这只手是握刀的,这只手一定杀过很多人!小全子甚至可以看见,那人嘴角浮现的一丝讥诮而又残忍的笑容,还有那只催命的手,仿佛根本不是去拨开这堆扎草的,而是探向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