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重逢“萧若颜的遗体失踪了?”大殿之上,烈行之眯着狭长的眸子,压抑着满腔地怒火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着。
“禀陛下……”一个黑色官袍的男子匍匐在地,男子是礼部的宗正芮旸,此次奉烈行之之命负责处理萧若颜的后事,却没有想到会出此纰漏,此时面对烈行之的质问,他的额间开始冒出冷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国师的遗体是三天前失踪的,臣已命人寻遍了城里每一个角落,可是……”
“为何早不来报?”不等芮旸的说完,烈行之不耐烦地打断道。
“陛下饶命!”芮旸闻言额间的冷汗直滴,他如何敢说,之所以之前不敢来报是因为害怕,几天前,烈行之正因为民间四起的流言而大开杀戒,为了避免自己触到逆鳞,所以才斗胆隐瞒了下来,想着如果能找到萧若颜的遗体,将此事瞒过去。可到现在,直到今日陛下问起自己国师的丧事*办的如何,瞒不下去了,才向烈行之禀报此事。
烈行之瞥了眼跪在殿下颤抖不已的芮旸,冷哼道,“废物,朕留你何用?”
“陛下,饶命……”芮旸闻言惊恐万分,不住地向高坐在金銮殿之上的帝王磕着头,希望能换来这位冷酷无情的帝王的一丝恻隐之心,可是即使他的头磕破了,却依旧什么也改变不了。
“来人,把他拖下去!”烈行之冷漠地望着匍匐在殿下不住地磕头求饶的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杖毙!”
“是!”侍卫们闻言忙将这个倒霉的男人拖出了大殿。
侧身站在烈行之身边的月无痕有些同情地望着这个被拖出去的男人,为男人的凄惨结局微微叹息着。
“无痕,你对此事是何看法?”良久,直到再也听不到那个男人凄惨的哀鸣声的时候,烈行之转身望着不知神游到哪里的月无痕问道。
“陛下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月无痕微微一笑,反问道。
“你也认为,他是在诈死吗?”烈行之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月无痕沉默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问道,“那么,陛下要对他下通缉令吗?”
“罢了!”闻言,烈行之收敛了满腔地怒气,苦笑着,“你知道吗?当朕听到他可能没有死的时候,心中竟产生一丝庆幸的感觉……”
“那陛下为何……”月无痕想问的是,既然如此,为何因此事处死负责这件事情的芮旸呢?可终没有问出口。
“好了,你退下吧!”烈行之仿佛没有听到月无痕的那句问了一半的问题,有些疲惫地按着眉道。
“是!”月无痕低着头默默离去。
烈行之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月无痕的离去浑然未觉,过了许久,才收回思绪,站了起来,面对着这空无一人的金殿,神色坚定,“禹轩,朕欠你的,今日已还清,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他日战场相遇,朕不会再手软的!”
一路南行,为了早日赶到雷域,萧若颜几乎是马不停蹄,等他到达雷域的时候也已经入秋了。
广袤的平原之上,草木都已开始枯萎,透着一丝淡淡的凄凉,一辆马车缓缓地在雷域城外的草原之上驶过,留下两道车辙。
“多少年没来过这里了!”萧若颜掀开车帘,眯着眼睛,望着边塞碧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鼻间充斥着淡淡草木的气息,轻声叹道,“十年一梦,将军百战向南山,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昨日,陆楚阳接到苍影的书信,知道萧若颜会在今日抵达雷域,一大早就和拓跋霖一同来到城门口候着,只为了早一点见到这位与自己亦师亦友的男人,尤其是不久之前得知了男人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之后。说起来,除了数月前在九黎谷,两军阵前,两人甚至连话都来不及说,就错身而过的那次会面之外,已经五年不曾与老师见面了……
“先生到了!”远远就看到平原上,一辆马车缓缓向这边驶来,拓跋霖面带喜色地出声道。
自从十年前拓跋霖离开焚音阁之后就投身军旅,这些年时局动荡,他也辗转从江北之地来到这南荒,几经生死才在雷域站稳脚跟,是以也一直没有时间回焚音阁去探望萧若颜,如今能在这南荒之地与老师重逢自然十分高兴。
马车缓缓停下,一个鬓角微白的青衫男子撩开车帘,从车中探出身来,望着这熟悉的身影,陆楚阳亦有些动容,不由出声唤道,“老师!”
“阿霖,楚阳,你们都在啊!”萧若颜循声望去,淡淡一笑,只见陆楚阳和拓跋霖逆着光向自己走来,印象中的叛逆少年,如今已经为人父了,少年的棱角也早已被岁月磨平,生出几许沧桑。
拓跋霖亦笑着,望着眼前这个鬓角斑白的男人脸上的笑意与自己记忆中那个病弱少年脸上温暖的笑容重合。
当年,认识萧若颜的时候,自己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那时的萧若颜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少年。
拓跋霖的父亲是帝国的将军,一生耿直,却遭奸人陷害,无奈先帝偏信小人之言,不问是非,一纸株连全族的诏书令他拓跋一族几乎蒙受灭顶之灾。
拓跋霖永远也忘不了十三年前的那个漆黑的夜晚。
那一夜,太尉姬允尘带着明黄的圣旨带兵将他家团团围住,清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底的恶魔,带着刺骨的寒意,“陛下有命,拓跋一族密谋造反,今罪证确凿,罪不可赦,当株连满门,就地处决!”
而他的父亲拓跋汶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为表清白,毅然用那柄伴随着他征战沙场数十年的重刀寒峰自刎与堂前,鲜红的血流了满地,如盛放的蔷薇一般染红了他的眼睛。
“大人,这……”前来拿人的士兵们皆被拓跋汶惨烈的死状所怔住,望着手持圣旨的姬允尘迟疑道。
“哼!”姬允尘冷眼望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拓跋汶,重重哼了一声,冷言道,“动手!一个不留!”
残忍的屠杀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拓跋霖眼睁睁的望着自己一家几百口人就这么冰冷的刀锋下化作冤魂,望着族人的鲜血将惨白的月光都映成了血色,满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镰刀在下一刻收走他的性命,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在一个简陋的卧室之中。
“你醒了?”
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拓跋霖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打量着这间陌生的房间和这个陌生的青年,问道,“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醒来了就好!”青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的笑望着自己,“还好赶得及救下你,为拓跋将军留下一丝血脉,我想拓拔将军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你认识我父亲?”闻言拓跋霖有些愕然地打量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青年。
“有过几面之缘!”青年笑了笑,“好了,你昏迷了两天了,你刚刚醒来,身体伤还虚弱,先吃点东西,休息一日吧!”
青年说完后便转身离去,将房门轻轻带上。
直到房门关上之后,拓跋霖才将颤抖地身子蜷成一团,脑海里一遍一遍浮现出那天夜里满眼的鲜红和母亲临终前的撕心裂肺的叫喊,“霖儿,今日你若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要记得为我们一家报仇雪恨啊!你的父亲一生正直,如今含冤而逝,他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为他洗刷冤屈……”泪流满面。
这一天,他从风光无限的少将军沦落成一无所有的孤儿……
后来,无处可去的他随青年回了焚音阁,知道了青年叫萧若颜,比自己虚长三岁,是焚音阁的阁主。那时,焚音阁刚建立不久,而凤七公子之名也还未开始流传,拓跋霖跟着病弱的萧若颜在偏远的镇子里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里,他跟在萧若颜身边,看着这个几乎成天泡在药罐子里的病弱青年奇迹般的将这个刚创立不过五年的焚音阁建成了闻名于江湖的势力,而从此凤七公子之名闻名于天下。
后来,他为了报仇而选择了离去,在临别前,萧若颜将父亲的那柄寒峰重刀交给了自己。
后来,在萧若颜的帮助下,拓跋霖历尽艰辛终于手刃仇人,为父亲平反冤屈后,便离开了帝都,前往江北之地投身军旅,辗转之间十年过去了,如今终于在雷域与萧若颜重逢,而那些渐渐淡忘的往事又一次浮现在脑海,神色有些激动地向萧若颜拜道,“数年不见,先生倒是风采更胜从前了啊!”
“是啊!”萧若颜闻言不禁有些感慨,一转眼的功夫,当年那个背负血海深仇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算起来,咱们还真是有十年不曾见面了啊!看到你现在这样,你的父亲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
“好了,老师一路奔波也累了,还是先进城休息吧!”陆楚阳望着感慨万分的萧若颜和拓跋霖二人笑着道,“晚上为老师接风洗尘时你们再叙旧吧!”
“是啊!你看我这高兴得什么都忘了!”拓跋霖闻言拍着脑袋,也是一笑,“先生先回屋休息吧,夫人得知先生今日抵达雷域,早在府中等着先生了!”
“薇儿……”萧若颜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随陆楚阳,拓跋霖二人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