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楚阳和流钧,弦月三人在两天前就已经到了沉香镇附近,当时陆楚阳正准备直奔燕北大营,用自己的性命去和烈行之交换整个沉香镇的平安时,却被流钧拉住了,在流钧和弦月的劝说下,陆楚阳决定先溜进沉香镇去打探消息,再见机行事。
由于燕北的军队将沉香镇的出口已经围得严严实实,他们好不容易趁着天黑摸进了镇子边上的落云山脉,远远地隔着林子,张望着村子里的情形。
只是,这两天看下来,村子似乎平静得有些不正常,若不是镇子外驻扎了整整一圈燕北铁骑,根本就和平常没有两样。
“不知道萧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沉香镇似乎平静得有些异常!”流钧隐在古树之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喃喃着。
“楚阳,我看,萧大哥一定已经想好退敌之策了,我们,还是走吧,否则我们就这么冲上去,说不定会给他惹麻烦的!”弦月坐在陆楚阳身边的树干上,小声劝着。
“恩,我们先离开吧!”陆楚阳望了一眼远方那个熟悉的镇子,眼底闪过一丝决然,叹息着应道。
就这样,三个人退回了临近的小镇上,找了一家客栈休息,以便及时打探沉香镇里消息。
眼看今天已经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了,陆楚阳心里不是不急,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要回沉香镇去的,也知道自己这一去生机渺茫,所以之前才假意同意了弦月的话,暂时先和他们一起离开,因为他不能,也不忍心让流钧和弦月一起陪着他去送死。
“流钧,你带弦月先离开吧,到前面城里焚音阁的分部等我,我一个人溜进沉香镇去看看,无论如何,我要回去一趟,至少确定他们没事,否则我根本无法安心啊……”
“大哥,要去咱们一起去吧,人多也好有个照应啊!”流钧急忙劝道。
“是啊,要回去我们一起回去吧!”这时弦月也突然插话道,“也不知道哥哥他们怎么样了……”的确,虽然一直以来在柳弦月的眼里,萧若颜都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这些年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那个男人仿佛都能很轻松的解决,可这一次,当她和陆楚阳一起看过燕北的军队后,她也有些担心了,这毕竟是正规的军队,不像平时前来挑衅的江湖帮派,而且,人数之多,更不是一个区区焚音阁所能阻挡的,想到这里,她不禁为在沉香镇里的亲人担心。
“不,你们都不要跟去,我一个人过去,人多了反而容易被发现!”陆楚阳断然道,这次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他们和他一起回去,因为他不愿自己唯一的朋友们因自己而遭到任何不幸。
“可……”弦月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陆楚阳点了睡穴,晕睡过去了。
“大哥,你……”流均见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反应也被陆楚阳点了睡穴,晕睡了过去。
“对不起,可这次我只能这么做,流均,弦月,你们醒来后赶快离开这里吧……”陆楚阳安置好弦月和流均后,留下了一张字条,便悄然离去……
青梧的城主府中,烈行之正在静静地擦拭着他的长剑。
“禀主公,镇上一切正常!”青衣的军士正半跪着向他们燕北的王禀报军情。
“陆楚阳还没出现么?”烈行之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禀主公,到目前为止并未发现陆楚阳踪迹!”
“难道,他真准备丢下他的家人不管了?”烈行之突然抬起头,望着沉香镇的方向,眼底带着一丝嗜血的残酷笑意,“那么,传令列兵吧,日落之前,不见陆楚阳的人,就血洗沉香镇……”
“是!”
“主公真的相信,大军压境之下,凤七公子会什么都不做,就在沉香镇里坐以待毙?”望着士兵退去的身影,不知为何,沉香镇里越是平静,月无痕心里越是不安。
“无痕多虑了,萧若颜的那些小聪明面对那些江湖草莽或许还能有用,可面对我三十万燕北铁骑,确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烈行之闻言冷笑着,即使你萧若颜是凤凰之材,有三头六臂又如何如,孤今日倒要看看,你凭着几千乌合之众如何抵挡我燕北精锐铁骑……
当夕阳西沉之时,烈行之一身的墨色盔甲,配着黑鞘重剑和黑色披风,甚至战马和马缰都是纯黑的,只有头盔上插着一支纯白的翎羽,他亲自率领着三万亲兵风雷骑来到了沉香镇的北镇口,一手将燕北的白虎大旗插进了土里,一双褐色的眸子,仿佛烧红的碳,发着炙热的火光。
这时,镇子里却传来了阵阵箫音。
箫音飘渺,带着几分激越的金石之音,却又渐渐归于平静,仿佛百川归入海,波澜不惊……
烈行之驱马闻音而去,只见一白袍的男子一脸平静地倚在墙角吹着箫,全然不顾身前数万大军的压近。
待烈行之与男子之间的距离不足十步之时,箫音戛然而止,男子微抬起头,漆黑的眼眸里波澜不惊,仿佛聊家常般的语调问道,“是燕北王銮驾亲临么?”
“主公,此人就是焚音阁阁主,凤七公子——萧若颜!”月无痕看清来人后一惊,他倒是没有想到那个人会独自一人前来对阵燕北的铁骑,忙促马上前在烈行之耳边说道。
“是你?”烈行之仿佛没有听到月无痕的耳语,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尽管当年漆黑的发鬓已经渐白,尽管男子手里的长枪换成了一支晶莹剔透的紫玉箫,而当年睥睨天下的狂意也似乎已经消磨得只剩下这一脸温润如玉的笑意,可他依旧能从男子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找到当年的影子,那个纵马天下,驰骋沙场,未逢一败的青岚战神的影子。
“好久不见了……”男子收起箫管低低的叹道。
“是啊,好久不见了……”烈行之眼里的火焰在看到男子的笑颜的那一瞬间仿佛熄灭了,只剩下一丝迷茫,“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啊……”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我还能活着呐……”男子笑得风轻云淡,仿佛谈论的是别人的生死般。
“你怎么会在这里?”烈行之的语调有些发颤,他怎么也不曾想到,那个传言已经死去的男人,此刻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我来请你收手!”男子淡淡的笑着,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沧桑,“你子之死,是战乱之罪,与百姓何干,不如就此归去,偃兵息鼓,少造杀业!”
“这么多年不见,你的心变软了呢!”烈行之望着眼前的男子,一丝淡淡的忧愁萦绕心头,“不过既然是你亲自来求我,我可以答应你,现在就收兵,不会去为难沉香镇的百姓!”烈行之望着眼前笑得风轻云淡的男子,低叹着,“但,陆楚阳与我有杀子之恨,他和他的家人,我却不能饶过,这是我的底线!”
此言一出,燕北军阵中一片哗然,他们谁也没料到,一场蓄势已久的屠杀,竟然在眼前这个男子寥寥数语和那一脸柔和的笑容中化解。就连一直跟在烈行之身边的月无痕也是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烈行之与凤七公子的初次会面,看起来竟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一般。
“……”男子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此时,一道青色的身影如流星般向自己冲了过来。
“陆楚阳,你终于现身了!”这时烈行之身后的墨甲将军在看清那个挡在萧若颜前面的青衣少年,脱口道。
“你就是那个一箭射杀吾儿的青梧小将?”烈行之闻言打量着陆楚阳,最后目光缓缓凝聚在陆楚阳手中的长枪上。那支蒙着落日余晖的长枪带着浓郁的杀气,散发着赤金色的光芒。看到这支枪的时候,烈行之的瞳孔一亮,仿佛映着刀光,眼底熄灭的火焰重新燃起。
“原来是烈焰炽羽枪啊,”烈行之的声音仿佛金铁的低鸣,“凤翎箭,炽羽枪,呵呵,很好啊!”
“他是我的学生!”男子闻言只是平静的说道。
“原来如此啊!呵呵!我说怎么向来冷情冷性的你会来为与你毫无关联的人求情呢?”烈行之突然笑了,“真是可笑,枉我把你当做朋友……”
男子闻言身子一颤,久久注视着烈行之,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苦笑着叹了口气。
烈行之笑罢驱马后退了数十步,淡淡地挥手,他的身后,数百名骑射手一齐发箭。
陆楚阳横臂挡在前面,长枪舞得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将萧若颜和自己护在圆心。箭雨过后,陆楚阳环顾四周,满身冷汗,只见周围的草地上密密麻麻都是羽箭,只剩他自己和萧若颜两人孤零零地立在当中。
“哎……”这时陆楚阳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叹息,“既然走了,又为何要回来?难道不知,回来必是死路吗?”
“先生,”陆楚阳闻言一惊,声音却有些哽咽,他知道,身后的这个男子,他的老师,是真心的在关心自己啊,“人既是楚阳杀的,怎么能看着先生和沉香镇的百姓因自己而蒙难呢?”
“傻瓜!”萧若颜望着挡在身前的少年,这个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长大了啊,已经能够站在自己身前撑起一片天了,想到此,他的眼睛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不愧是你的学生啊!”烈行之望着孤身站在箭雨中的两人,面无表情的道。
“王爷,楚阳年幼不懂事,看在你我往日的交情上,可否饶他这一次?”萧若颜往前走了一步,与执枪的少年并排站着,一身白袍无风自动,漆黑的眸子带着星辰的光芒,定定地望着面无表情的烈行之。
“饶他?”烈行之大笑,“子言,你别忘了,是他杀了我唯一的儿子,你要我饶他?”
“先生,不必求他!”少年握紧了银枪,一脸决绝地望向烈行之,这是燕北之王,是北方大陆的霸主,而后笑了,少年清澈的声音在沉香镇的上空回荡,“烈行之,是我杀了你的儿子,我不会逃,但这与我的老师无关,更与我的家人和沉香镇的百姓无关,我既然回来了,也希望你会遵守诺言,不要为难他人!”
“楚阳,你……”萧若颜的话音未落,只见烈行之低吼着一声“好!”已经催马上前,手中的‘耀夜’重剑已经出鞘,纯墨色的剑锋散着暗黑色的光芒,吞噬着一切光亮,他望了箭阵之中的萧若颜一眼,“子言,当年你曾救过我一命,现在我可以放过沉香镇的百姓,放过陆楚阳的家人,就当是报答你当年的救命之恩,但陆楚阳,我决不能饶!”
“年轻人,你的路,终要自己走,即使是你的老师也无法保你一世!而我的仇,我也会亲手来报!”烈行之转回来望着神情坚毅的少年,“今日,看在你老师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个机会,今日你若打败我,我暂且放你一条生路!”
陆楚阳的目光落在了烈行之那柄墨色的重剑之上,舔了舔干涸的唇,“一言为定!”
“很好!”烈行之缓缓展开笑容,“不怕死么?”
“我赶来,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哦?”烈行之眉峰一挑,“不愧是你教出的学生啊!”虽是对着陆楚阳,目光却越过陆楚阳的身体,飘到他身后的那个笑得恬静的白衣男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