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惨了！闭上自己眼睛的同时，凌跃也是这样默念的。
甚至，在他脑海里竟然还很不合适宜地出现这三个字的几种不同笔体的写法！
虽然，此时他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巨震。
那是枪托顶在他右肩胛窝的那支81自动步枪的扳机，被他的右手食指紧扣不放的结果，当然，还有耳边那振聋发聩的枪声。
得知这大白鲨浑身的鲨鱼皮很结实，很不好打的时候，凌跃真的是有些发懵了。
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好像真的太冲动了，仅凭一股热血，就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这一刻，凌跃忽然萌生退意，考虑是否要松开腰带，先退回艇里再说。
忽然，一阵渗入骨髓的恐惧感，毫无预兆地传遍他全身每一处毛孔，让他不寒而栗，全身不可抑止地颤栗起来！
鬼使神差地，他的目光好像被什么东西*控住一般，不由自主地迅速朝身前约二十米的海中某一点凝神望去，那儿没什么特别之处啊？可不知怎么回事，眼睛的焦距只盯着那个地方，移都移不开！
就在凌跃困惑不已之时，突然，他看见了……
就在那一点的位置，逐渐显出一道黑影，赫然就是那条被自己打伤了的大白鲨，它绕了一圈，居然又回来了！速度奇快，是直接冲着自己来的！
看来，大白鲨真的是报复性很强的家伙！要不是自己预先就盯着那个方向，还真的发现不了！
“来不及了！”凌跃对着自己的那份“退意”很抱歉地苦笑。
大白鲨的速度真的很快，他都已经看到它背上那一道道浅浅的嫩红沟槽，那里还在冒着丝丝的鲜血。
和它的尖脑袋上那两只闪着恐怖寒光的小眼睛，不，是一只，另一只不存在。原本应该有一只的那个位置，是一个黑洞，还残留着一点不明物体的黑洞。
当然，还有离那尖尖的鼻子很远的下面，像是被一个蹩脚的雕刻师不小心在那灰白色的腹部前端，很不协调地划出来的一道丑陋的裂缝似的大颌，和那颌缝间露出的尖利牙齿。
看到那道颌缝，凌跃竟然镇静下来了……
他说：“它朝我冲过来了。”
因为，他觉得，应该为自己后悔有刚才那样的后悔辩解一下。
虽然，此时他的心脏，正被过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弄得绝对超负荷地怦怦乱跳，进而呼吸急促，双腿就像是在打摆子，却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但凌跃仍然觉得自己此时真的很冷静，头脑清晰，反应灵敏，动作肯定会非常敏捷！
因为，原本动作迅捷无比的大白鲨，此时在他的眼里，简直就像是在做慢动作表演……
所以，凌跃做了个自认为很拉风的决定。
当这条硕大的“海中霸主”就在他面前仅不足两米的水中，几乎是垂直跃起时，凌跃没动，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
当大白鲨全身几乎腾空，大颌已经张开，满嘴利齿全部暴露在自己眼前时，凌跃还是没动，看着。
大白鲨向他跃扑过来，凌跃动了，他举枪抵肩，看着。
鲨鱼的大颌几乎与他脑袋平行，那锋利的尖牙据他的脸仅余不足半米时，他右手食指紧扣扳机，不放！
同时，他闭上了眼睛，反正，自己这脑袋看来是保不住了……
没听说吗？什么什么临死也要咬人一口！想来，这如此凶残的大白鲨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头上的钢盔叮叮当当炸响一片，感觉自己脸上，密密麻麻的生疼，火辣辣的，这应该是那家伙的牙齿咬下来了吧！
不过，好像没想象中，疼的那么厉害……噢，肯定是因为这家伙快死了，力气已经没那么大的缘故！
这是凌跃的第三个念头。
紧接着，整个脑袋一热，像是有人朝自己兜头盖脸地猛泼了一盆滚烫的热水，当然不可能是热水，因为，他闻到一股浓浓的腥臭味，微张的嘴里也被灌进股腥甜带咸的液体，热的……鲨鱼的口水真臭！这是他的第四个念头。
这应该是脑袋被这家伙叼进嘴里了，凌跃很肯定！
奶奶的！怎么感觉轮到自己的全身，都被从上到下浇了个遍，这得要多少桶水呀！而且还是滚烫的，特别是没穿裤子的双腿！烫得太舒服啦！就像冲了个热淋浴！
这肯定是自己已经被大白鲨整个咽下肚子，全身泡在体液里的感觉！都这样了，居然还想着舒服？切！
耶？隔着眼皮，眼睛看到的原本是一片黑暗，怎么忽然间又亮了呢？还亮的这么耀眼！
而且，居然还有轻风拂身的感觉！
完了，自己铁定是挂了！灵魂都出窍啦，正一起一伏地荡着哪……
嘿嘿，不赖！葬身鱼腹的感觉，挺好！
凌跃脑子里刚刚闪现出的第五个念头，立即就被这第六个念头迫不及待地取代了。
他猛然睁开双眼，他要看看与他同归于尽的大白鲨的倒霉样！
还有，被自己救下的战友兄弟们，至少得为自己“舍身伺鲨”的英雄壮举，悲伤不已、嚎啕一把吧！
咦？映入眼帘的，怎么是一片血红色？眼前，是血红的大海，一低头，身下正有一只硕大的，脑袋稀烂的“疑似”大白鲨缓缓沉入海底，因为它跟这大海一样，也是血红色的……
哦，这就是传说中“血海深仇”中的血海吧！凌跃自作聪明地想道。
“凌跃，你怎么样？”一个变了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好熟悉的大嗓门！哈哈！这是跟新兵班长老贺一样，明明是纯爷们，名字却象娘们的李晓跃的声音，看来还是新兵连一起来的战友够意思，要为自己开嚎啦！凌跃欣喜回头。
“额滴娘咧！你咋成个血人儿哩？”伸长脖子，露出半个脑袋的李晓跃，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本是半躺在凹舱里，船头的情形根本看不真切，只听得一阵巨大的浪花声响起，有什么东西跃出水面，紧接着就是自动步枪发出的爆豆般的枪声，还混杂着东西被打爆发出的“噗噗啪啪”声，在一声重物坠进水里发出的巨响过后，好一阵，船头方向竟没了半点动静，心慌之下，他抬起了半个身子。
“你看得见我？”凌跃奇道。
“怎么会看不见？你以为自己是鬼吗！”潘刚大笑道：“不过，你这个样子，真的挺吓人的。”
因为角度位置的关系，凌跃击毙大白鲨的整个过程，整艘船上，就只有潘刚看清楚了。
所以，虽然凌跃全身上下，除了后背，从头盔到光猪脚，都沾满血污，他也不担心，他清楚，那血不是凌跃的。
难道，我没死？凌跃心中一动，赶紧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粘粘腻腻的，再看手上，全是血，登时泄了气……
因为，抚过眼睛后，眼前那一片血红没了，所有景物恢复原色。
因为，自己还被牢牢绑在船头，一起一伏地漂荡的感觉倒是还在……汽艇，正在海面上一起一伏地荡着呢。
唉！真是白高兴一场，英雄人物当不成了，烈士也泡汤啦，郁闷啊！
于是，凌跃成为古今中外的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因为自己死里逃生而懊悔不已的“变态”之一，当然，那些自己不想活的除外。
“副班长，你没事吧？”凌跃别别扭扭地侧着头，担心地看着离自己最近，正一脸痛苦地紧闭双眼的马小乐。
“呃！你的头怎么还在？”马小乐闻言，迟迟疑疑地睁开眼睛。
他很奇怪，这凌跃怎么长的跟刚才自己脑子里的形象不一样？多了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