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跃在凌晨时分曾藏身过的那块礁石,已经被涨起的潮水重新淹没,随着潮起,近岛海面上的晨雾也基本散尽,不消多时,正在朝小岛方向急速驶来的小舢板及或伏或坐在舢板上的人们,已清晰可辨。
舢板上共有六人,前首位置直直坐着一人,两眼紧张地直盯着前面的海面,不断向舢板尾部一名推进器*控手喊话,指挥舢板前行。
小舢板是渔船上本就配有的,原本只能靠人力划行,现已被Y国特工们装上了便携式小型柴油推进器,机动性得以大大增强。
除了前首位置坐着的那人外,其余五人手上均握有武器,四人手中是手枪,*控手的肩头上露出一支枪托,那是支AK47自动步枪的枪托。
显然,舢板前部坐着的那人,是被特工们挟持的船工,负责引路导航的。
有过一次成功登岛经验之后,船工对登岛海况也有了一定了解,他引导着小舢板蛇行避开近岛密布的暗礁,摆脱离岸流的牵阻,很快就接近海滩。
海滩上,蓬头垢面的黄文勇从挨近大岩石下小树林的一片礁石群后探出半个身子,挥舞着手中的手枪,嘴里用Y语结结巴巴地冲小舢板上的人们叫道:“快……快,都……都到这……这边来!”
小舢板上,分别据枪警戒小岛及海面动静的众人,见到黄文勇,高度紧张的心情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其中一名似乎是小头目的汉子把手一挥,除了*控手,其余众人纷纷跳进齐膝深的海水中,一起奋力把小舢板往岸上拖。
待小舢板被拖上岸,小头目吩咐*控手留下看守船工和小舢板,自己带着另外三人朝黄文勇所在位置奔去。
绕过礁石,众人见到只有黄文勇一人倚靠在礁石边,都愣住了。
小头目眼见黄文勇脸色苍白,神情慌张,目光游离不定,心中起疑,眼中寒光一闪,立即下蹲,同时左手成拳举起,到近头处迅即张开,其余三人会意,迅速散开各找掩护,散成一个环形防线,据枪警戒,警惕地观察各个方向的动静。
小头目又紧张地扫视周围一圈,这才用Y语狐疑地问道。“黄少校,怎么只有您一个人在这里?武中尉他们呢?”
黄文勇举起手里的54手枪,朝小树林虚指了指,有气无力地用Y语回道:“他们,带着伤……伤员,还……还有,押着俘……俘虏在……在树林那边,让……让我在这里看着,顺便接,接应一下你们,你……们快……快去吧!”
小头目闻言,再看看黄文勇手里的枪,这才放下心来,心里鄙夷地暗骂一句“胆小鬼!”表面上仍恭恭敬敬地问道:“我留下一人跟您在一起如何?”
黄文勇无力地摇摇头,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快走。
小头目知道现在时间紧急,中国海军随时都有可能到达,不再磨蹭,立正向黄文勇敬个军礼,转身招呼一声,领着其余三人朝小树林冲去。
直盯着四人全部消失在了小树林深处,黄文勇眼皮抬起,偷偷往大岩石顶上瞄,看到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慢慢地收了回去,这才像是虚脱一般,靠着礁石滑坐在地上,抬手抹抹满脑门的虚汗,胸脯急剧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忽地,黄文勇觉得眼前一黯,在初升太阳的映照下,一道影子斜斜投射在他身前右侧的沙地上,他原本有些松弛下来的神经再次被惊起,吓得失声要叫,就在这时,一支大手猛地捂住他的嘴巴,硬生生地把他刚要发出的惨叫堵了回去。
“表现得不错!”凌跃那张故意涂得脏兮兮的笑脸,突兀地出现在黄文勇眼前。
见黄文勇稍微定下了神,凌跃才松开堵住他嘴巴的手,劈手夺过他手里拎着的54手枪,卸下空弹匣,换上压满子弹的新弹匣,迅速拉栓上膛,插在腰后,又把四角内裤的绑绳再紧了紧,打好结,确认手枪不会掉下,这才伸手搭在黄文勇的肩膀上,小声命令:“下一个,走!”
正被海水不断冲刷的海滩上,静静地躺着一条小舢板,被Y国特工挟持而来的中年船工,背靠着船帮,萎靡不振地坐在浸在浅浅海水里的沙地上,一名Y国特工端着AK47自动步枪趴在舢板里,正警惕地来回扫瞄着面前的小岛。
渔船上原本共有两条小舢板,因为另外一条小舢板已在三天前试图登岛时被撞毁,现在剩下的这条小舢板,就成为小岛与渔船之间唯一可用的搭载工具。
在舢板留守的特工显然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一直小心戒备,手指搭在AK47的扳机上,紧张地左顾右盼,不敢有丝毫懈怠。
虽然知道自己的同伴已经占领了这个小岛,但不知怎的,他心底里还是感觉到,来自这个小岛上的危险似乎要比海面上来的大,所以,当黄文勇踉踉跄跄地搀扶着一个低头耷脑,上身只穿了件沾有斑斑血迹的衣裳,下身却只穿了条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四角内裤,露着两条粗壮的大腿,同样脚步踉跄的汉子出现在不远处的礁石边时,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Hãyđếnvàgiúpđỡtôi,Ôngbịthươngrấtnặng!(快来帮帮我,他伤得很重!)”黄文勇喊道,看样子,他似乎很吃力,已经支撑不住自己搀扶着的这名“伤得很重”的汉子,两人一屁股坐在礁石边的沙滩上。
特工瞄向他们的枪口迟疑了一下,才稍稍下压,疑声问道:“ônglàai?Nhữngngườikhác?(他是谁?其他人呢?)”
黄文勇低头跟他搀扶着的汉子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汉子似乎是很吃力般强撑起脑袋,抬起满是污浊的脸咕噜道:“Bastard!Softchângà!,Bạnmuốnnhìnthấytôichết?(混蛋!软脚鸡,你想看着我死吗?)”说完,脑袋又无力地耷拉了下去。
虽然发音听起来有些怪异,而且声音还有些陌生,但听到汉子是用Y语骂他,而且还能叫出他的绰号,特工“软脚鸡”不再犹豫,赶紧起身,将枪往身上一背,朝两人奔去。
“软脚鸡”俯下身,伸手欲搀起汉子,一面仍朝黄文勇追问:“Nhữngngườikhác?”
汉子忽然抬头,用娴熟的汉语笑道:“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
话音未落,趁“软脚鸡”愣神之际,汉子左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搂住“软脚鸡”的脖子往自己怀里猛一带,右手旋即挥掌成刀,狠狠劈在其左脖动脉上。
“软脚鸡”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软软地瘫倒在了汉子怀里,一动不动。
汉子翻身而起,拎起“软脚鸡”的身子往礁石背向海面的一边一扔,自己也跟着躬身窜过去。
不用说,这汉子正是凌跃,他迅速解下“软脚鸡”背上的AK47,把他全身上下搜了一遍,再没发现其他东西。
这回,就连凌跃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不是说这帮鬼子有手雷的吗?自己这边都逮了六个了,却只缴获一枚,其余的手雷呢?总不会留着孵仔吧。
心里想着事,凌跃的手脚却没停,他三下五除二把“软脚鸡”剥成了只剩一条内裤的“光条鸡”,又用他的衣服和腰带,分别把他的手脚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嘴里堵上东西。
至于“软脚鸡”的裤子,现在已经被凌跃“征用”,虽然同样很不合身,裤腰头也只勉强扣得上,但他总算是“衣冠完整”了。
坐在小舢板边的中年船工,先前只见到负责看押自己和舢板的那个家伙跑过去与他的同伙会合,却不知怎地跌了一跤,竟好像昏了过去,被一个身材魁梧,却不穿裤子的家伙一把拎起扔到礁石后边,正惊疑不定,就见那已经穿上裤子的魁梧汉子拎着支冲锋枪气势汹汹地直朝自己奔来,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凌跃来到中年船工面前,举起56自动步枪对着他,厉声喝道:“Đầuhàng!”
中年船工瞪着惊恐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凌跃,似乎听不懂凌跃在说什么。
“Đứnglên!Nếukhông,Giếtbạn!(起来!不然,杀了你!)”凌跃又喝道,并顺手拉了一下枪机。
中年船工吓得双手抱头,用汉语连连哀叫道:“求你,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却并没有依言站起来。
凌跃嘴角一挑,不易觉察的微笑一现而逝,他改用汉语命令道:“站起来!”
中年船工一愣,不过这回倒是有反应了,闻言立即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双手抱头。
“走!到礁石那边去!”凌跃指着他的枪口摆了摆。
中年船工赶紧踉踉跄跄往前走,转过礁石,忽地看见蹲坐在地上的黄文勇和被捆起的“软脚鸡”,身子不由一震,停住了脚步。
“过去,蹲下!”凌跃在后面命令道。
中年船工紧走两步,挨着两人身边蹲下,双手仍抱着头。
凌跃不由心中一叹,看来,渔民们在鬼子手里没少受罪,抱头都成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