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完全散尽的海边沙滩上,忽然出现三男一女。
两名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的男女盘坐在地上。
站在他俩身后,肩头都松松垮垮地倒挎支自动步枪,手里还拎着手枪的另外两名男人,装扮很是怪异,上身穿了件普通渔民常穿的衣裳,脏兮兮的,块头大,衣裳小,典型的衣不遮体。下身更离谱,都是光溜溜的,只穿了条四角短裤,露出两条结实的粗腿。
离四人身旁不远处的一块礁石后面,传出一个憋着笑的声音:“喂!你俩小子在那儿晃荡个屁啊!那几个猴鬼子哪有你们这么大块头的?”
两名“暴露癖”闻言,呵呵一笑,赶紧坐下。
“疯子!”其中那个块头最大的“暴露癖”不满地哼道:“你咋不叫那鬼子们连裤子也扒了咧?害得俺差点儿露腚!”
“就他们那尺码,你能穿得上?”被称为“疯子”的另一个“暴露癖”嬉笑道:“再说了,他们那裤裆里又屎又尿的,你敢穿?”
“那倒是,”大块头挠挠头,又道:“还不都赖你?把人屎尿都给吓出来咧!”
“呵呵,”“嘻嘻”,两个“暴露癖”登时笑作一团,但两人手里的54手枪,却始终对准前面盘腿而坐的一男一女。
不消说,大块头“暴露癖”是李晓跃,“疯子”就是凌跃,他这外号是刚刚被强制“命名”的,而且抗议无效。
两名蓬头垢面的男女正是黄文勇和武如琼,他俩虽被松了绑的,堵嘴的玩意儿也给去掉了,但在身后两支黑洞洞的枪口指吓之下,仍不敢妄动,更何况,他们都是亲身见识过“疯子”凌跃的手段的。
“疯子,俺们这样大模大样的,这万一鬼子船上有望眼镜,不就露馅喽?”李晓跃挪到凌跃身边,有些不放心地小声问道。
“放心吧,现在岛上的雾还没散尽,海面上雾气更大,船上的人就是拿望远镜看,现在也最多只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个人影而已,瞧不真切的。”凌跃干脆躺下来,翘起二郎腿,毛茸茸的小腿一荡一荡的,煞是悠闲,让趴在不远处礁石后面,身体被硌得非常不舒服的马小乐很是羡慕。
“那要万一看清楚哩?”李晓跃仍是不放心:“他们一枪打过来,俺们可就白白挂在这儿咧!”
“打你个猪头啊!”凌跃又好气又好笑:“教你的枪械常识全扔太平洋里去啦?啥枪的射程能打到这么远!”
“嘻嘻……”李晓跃又挠挠头,反倒把满手的沙子挠进头发里去,忙不迭地一阵乱拍。
凌跃坐起来,用手里的54手枪磕磕黄文勇的背,问道:“黄少校,那枪林弹雨的滋味怎么样?”
“太可怕了!”黄文勇赶紧回头答道,他想讨好凌跃,努力想挤出个笑模样,可并不成功。
“那你怎么这么久才投降?”
“没有啊?”黄文勇哭丧着脸答道:“你们一喊缴枪不杀,我就要投降了,可你们还是不停开枪……”
“呃!你是说,你一直在用Y语喊的,就是说要投降?”
“是……是的。”
“活该!”凌跃脸一红,忙掩饰道:“那你为什么不一早就用汉语回答呢?”
“因……因为,我……我听见你们是用Y语喊话的……”黄文勇吞吞吐吐道,语含委屈。
“疯子,”李晓跃突然瞪着牛眼插话道:“你到底会不会Y语哩?”
“嘿嘿,”凌跃哂笑道:“我只懂得喊那几句。”
“娘咧!”李晓跃大呼小叫道:“原来你一直在唬人咧!”
凌跃横了李晓跃一眼,没接他的茬,笑眯眯道:“黄少校,你的汉语讲的很溜嘛,哪学的?”
“我曾经在你们国家的南疆大学留过学。”黄文勇声音小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凌跃脸上的表情,生怕他听了不爽,惹毛这位小“疯子”。
凌跃却似乎并不以为意,脸上仍笑容不减,“我就是南疆人,看来,咱们还真是有些缘分哪!”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巧啦!”黄文勇笑道,这回他是真的笑了。
见凌跃非但没有生气,还有意与他攀谈的样子,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心情也不由好了许多。
“当然!”凌跃道,接着,他顺口说了几句南疆土话。
“对对对!就是这个音调!”黄文勇有些激动了,也许是想起了往昔的学生时代,眼圈竟然微微有些发红。
凌跃拍拍他的肩膀,居然兴致勃勃地与他聊起了南疆的趣闻,不一会儿,两人就好像成了好朋友,若无旁人地高谈阔论起来。
“疯子,他可是俺们的敌人!你咋能跟他打得火热哩?”李晓跃提醒道。
“关你鸟事!”凌跃很不耐烦道:“我跟谁聊天轮到你来管了?”
“俺……俺……”李晓跃满脸涨红,气呼呼地哼道:“你要聊,就滚远点儿,别让俺听见,俺眼不见心不烦!哼!”
凌跃朝李晓跃比了个国际通行的猥琐手势,一把拉起黄文勇:“走,咱们到那边聊去。”说着,还不忘回头威胁道:“你小子再敢扰咱兴致,老子废了你!”
黄文勇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赶紧跟着凌跃走,大个子兵不好得罪,小疯子更是得罪不得!这点眼力劲儿他还是有的。
凌跃塌着腰,揽着黄文勇的肩膀,边往沙滩的另一头走,边笑呵呵道:“你的年纪比我大,懂的肯定比我多,我就叫你黄老师吧。”
“那,那可不行!”黄文勇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这小疯子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也忒大了吧。
“嗨!这有什么不行的?”凌跃握着手枪的手猛地一挥,大咧咧道:“就这么定了!”
黄文勇被吓了一跳,忙点头哈腰地应道:“行!行!”
凌跃赶紧跟着哈腰,努力与黄文勇的个头保持一致,“黄老师,我觉得Y语挺好玩的,想向您讨教一下可以吗?”态度甚是恭敬。
“好好,可以,可以!”黄文勇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回道。
凌跃随意一指小树林,问:“树林,Y语怎么说?”
“Rừng”
“哦,Rừng”
“对,你的发音很正确。”
“呵呵,那‘过来’怎么说?”
“Hãyđến”
“‘快过来’呢?”
“也是‘Hãyđến’”
“哦,Hãyđến!Hãyđến!对吗?”
“对!不错,你很有学Y语的天赋!”
“黄老师过奖了!那……”
两人勾肩搭背渐行渐远。
武如琼眼珠一转,想起身跟上,突觉后脖颈一凉,被个冷冰冰的硬物狠狠抵住,登时一哆嗦,身体不敢再动。
李晓跃那狰狞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离她的俏脸近在咫尺。
“你敢乱说乱动一下,老子立马要了你的命!”李晓跃恶狠狠低声喝道。
武如琼心中一沉,直觉告诉她,黄文勇那个书呆子可能又要坏菜啦。
果然,不多大一会了,垂头丧气,脸色发白的黄文勇被凌跃半扶半挟地押了回来。
凌跃把黄文勇按坐在他原来的位置,见李晓跃用探寻的眼神看着自己,一笑,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李晓跃笑了,他最熟悉的,就是这个手语。
“Tổngcủacongái,Xinchào!(将军的女儿,你好!)”凌跃用不太熟练,但发音还算标准的Y语对武如琼说道。
武如琼和黄文勇齐齐脸色大变,武如琼花容失色,而黄文勇早已面如死灰,身子更是瑟瑟发抖。
李晓跃莫名其妙地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问道:“疯子,这咋回事?咋地你一句鬼话,就把这俩宝贝给吓瘫哩?”
“这位武如琼小姐来头可不小!”凌跃阴阴笑道:“她可是Y国国防军总参谋长的独生女儿哦!”
“哇哦,”李晓跃嘴巴张得老大,夸张地叫道:“高干子弟哪!”
“大大的高干子弟呢!”凌跃冲李晓跃眨眨眼,“这回,咱们不用再傻不拉叽地呆这儿晃荡,等鱼上钩啦!”
“那咋样弄?”李晓跃很不舒服地扯扯身上敞着怀,还是裹得紧梆梆,下摆只到肚皮的衣裳。
“请君入瓮!”凌跃潇洒地打个响指。
“快说,你是不是又有啥新招哩?”李晓跃眉开眼笑道,原本让他换衣裳扮成猴鬼子在沙滩上溜达,他就满心的不乐意。
“当然!”凌跃脑袋一摆,卖个关子:“把他俩先押回原先的地方再说。”
“好咧!”李晓跃兴高采烈地答应着,用枪抵抵武如琼的脑袋,喝道:“起来!走了。”
已被揭穿身份的武如琼,就像受了黄文勇的传染,身子也跟着抖如筛糠起来,此时再被李晓跃用枪一抵,一骇,登时瘫软在地,抠抠索索,半天爬不起来。
李晓跃见状,伸手想扯,手到一半,顿住,期期艾艾道:“疯子,这女的还是你来吧,我押那男的。”
“嘁!”凌跃很不屑地鄙视了李晓跃一下,满不在乎道:“我来就我来,这有什么呀!”说着,大咧咧地两步跨到武如琼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