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虚子一阵急掠,不消片刻便已来到山下树林中。凉风徐徐,夜晚竟然变得如同地狱般的阴森起来!林虚子刚刚一场激战,现在似乎感觉全身都要垮了下来,眼睛里面就只有一个感受,就是想睡觉。
但是,他知道自己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趁还没有人追来的时候!而且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林虚子拿起手中的剑在鼻子下闻了闻,心里一直在说着,谢谢父亲保佑孩儿能逃得生天!右手一旋,剑已入盒,叭的一声,又自背在背上。身子一纵,右手轻扬,已经草足水飽的“铁乌龙”前蹄一扬如同一股黑烟霎时就冲出了镇子,披着夜色在官道疾驰而去。
林虚子伏在马背,似乎就要睡着了——刚刚的确是太累了!从来没这样累过。脑海里面飞快的闪现着刚才如同梦魇般的情境,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功?!至今也不知道。竟然连是如何出手也没看见,自己就已经坠入那个可怕的黑暗世界!更何况,自己听得清清楚楚,那个美得让人迷醉的女人,已经受过伤的!如果没受伤?或者自己没手中的巨阙?或者她们刚刚再出手,哪怕就一次?——林虚子实在不敢在想,猛地又清醒过来。立起身子,头发一甩,双腿连夹——恨不得立即赶回去!似乎已经有半月没见雪儿了。
三月初三。
清明。
晴。
铁剑山庄内热闹非凡。
今天一早铁宵云就带上一家老少到山上扫完暮刚刚回来吃过晚饭。此时正坐在大厅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书,偶尔回头和旁边正在缝制衣衫的铁夫人聊聊天儿。
前院和后院可是吵翻了天!
“嘿!哈哈——等等!——香儿、榕儿你们俩过来——”只见铁蕊媚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招呼坐在桂树丫枝上的两个女孩。敢情就是香儿和榕儿了。竟然是十分秀丽的两个女孩子。二人手里各拿一根长棍往树稍里面不停捣着。里面就不时传来一个男人的惊叫声。
听得铁蕊媚一叫,两个身影如蝴蝶般飘落在铁蕊媚面前,一脸红扑扑地望着铁蕊媚。
“小姐,嗯?——”一个穿着粉红对襟小褂,头上扎着两只羊角小辮的姑娘歪着脑袋嘿嘿在盯着铁蕊媚。一双大眼睛就淘气地笑着。
“哎——香儿,过这边——”铁蕊媚一把将她拉到自己右侧,然后又向另外一个手一招,“榕儿,你也过来——”
“嗯?”叫榕儿的姑娘竟然和香儿姑娘一模一样的穿着打扮。除了脸面不同外如若看背影还真分不出来。却是生着瓜子脸,一样的端庄秀气。此时小媚轻皱,不明就里地慢慢度到铁蕊媚左侧站着,也一脸疑惑地侧头望着小姐。
“嘿嘿!——哥!来!——咱们现在来比试一下,我和香儿及榕儿三人对你一个,输了的当马骑,怎么样?——”铁蕊媚抱着双手,右脚往前一摆,仰头朝树上叫着。
“哈哈哈哈——哼!想得美呢!——我可不会上当——哥走咯,我得练功去。你们慢慢玩儿吧,啊!——哈哈——”只听树枝轻响,一道白影便腾空而起,越过屋顶,转眼就消失在屋子那边。
“哼!——想跑也不行!——”铁蕊媚一剁脚,手一挥,“走!咱们追!——”话刚说完,三个身影如一阵风般穿过客厅,“啪啪啪”客厅的门响过三响,就听见屋传来嘻嘻哈哈的打闹声。这一阵风却是把铁宵云手里的书翻得哗哗直响!端着茶杯楞楞地看着几个影子风一般消失在差点儿没撞破的门后面。
“嘿——!这些个疯丫头,都不能让人安宁一阵子!——”铁宵云楞得半晌才将茶送嘴边,一个劲摇头。铁夫人却在旁边微微地笑着。
“哎,这疯丫头怎么办咯!都这么大了——哎,镇上三嫂家的婷婷,比她小五六岁,四个娃娃都快成人啦!——哎——”铁宵云却是放下书,眼睛望着院子,叹着气。
“哎哟,我说老爷子,这事儿有什么办法。去年蕊儿她大娘给他介绍了多少个哦,你又不是没看见咱蕊儿那样子,连人家瞧也不瞧,哎——现在想要人家做个媒我想也怕没人敢咯……”铁夫人头也没抬,只顾缝着衣服。
“哎……”铁宵端着茶杯一阵沉默。
“哎?我说蕊儿她娘,你觉得那林公子怎么样?”铁宵云似乎想起什么来,将椅子往铁夫人身边挪了挪,侧过头去。
“呵呵,那林公子当然不错咯,人家……哎……”
“哎——我前几日啊——”铁宵云喝了喝茶,“我发现咱们蕊对林公子可是有意思啊!天天都粘着林公子不放……这林公嘛,老夫是相当的满意意啊——”说到这里,眼里就放出光彩来。
“哎,我说孩儿她娘,要不你明儿上镇子给蕊儿她三婶说说,下次林公子再来咱铁剑山庄,干脆就让三婶儿找林公子撮合撮合……哎,这把年纪了,她俩兄妹是唯一的心病哪!——”
“呵呵……我说老爷子……人家林公子心里怎么想的还不知道呢。嗯,何况蕊儿那脾气,一般人怕是受不了咯……”铁夫人兀自也叹了口气。
铁宵云就再也没话说了。怔了怔,又挪过椅子在桌子旁边看起书来。
夜晚正起,后院的打闹声彼起此伏。
突然,铁宵云眉头一皱,眼睛就朝门外望去。
“孩子她娘,你快快回屋子里面去吧——”铁宵云起身就铁夫人拉了起来往里面书房扶了进去。
“哎?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呀?——”铁夫人不明就里,边走边回头问着铁宵云。
“别问了,就呆在屋子里面别出来,我出去看看就回来!”说着疾步行至书架边,右手一探,一把铁剑就已经握在手中。随手就将房门关上了。
“蕊儿双儿!你们别闹了,赶快回到屋子!——”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怎么了这是?”就听见铁蕊的嘀咕声。
一道灰影一闪,便已掠出了院子,向着山庄前面飘去。
铁宵云身子还刚刚掠到草坪上那把巨大的石剑旁边时,远远就看到一道红影朝这边急飘而来,一阵奇特的音乐便缭绕耳际。
铁宵云空中一顿,左掌在巨剑半腰轻拍,人就如一支剑射向大门外,刚在门坊前站定。红光一闪,便落在自己面前两丈开外。
竟然是一顶轿子!
绝美的一顶轿子。由四个黑衣人抬着——黑布裹头,黑布蒙面,浑身上下黑色的劲装。唯独四双如狼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吃人的精光。清楚地看见,前面两个黑衣人的右手却缠着白布。
紫粉色的绫罗绸缎在朱漆色的轿身四围随风而舞,而轿子的横梁上面却挂着八只如荷花般盛开的粉红色灯笼,正泛粉红色的光……
铁宵云兀自吃惊不已。心里却又猛地一惊!
但毕竟是铁宵云!立即又平静下来。
“哈哈哈哈——”一阵销人夺魂的声音传来,铁宵云不由心神一震!
“没想到铁老头子居然这么清醒,好像知道我要来似的,已经在此恭候了!哈哈哈哈——”笑声陡然间变得凄厉无比,仿佛怀有深仇大恨一般。
“哎!——请问阁下如何称呼?到铁剑山庄所为何事?——嗯,何不入山庄一叙!”铁宵云听得是女人的声音,而且是个年青女人的声音。虽然刚刚称自己铁老头,心里不免有点不高兴。但来者即客,是以强忍心中那股不平之气。
“哈哈哈哈——”笑声中那顶轿子竟然就无声地向四处展了开来!
林虚子惊异之极!
眼前就出现一个女人!
绝美的一个女人。
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漂泻下来。一件黑色的绫罗锦袍,绣满了金色的奇怪花纹,在夜色下熠熠生辉。而那些图案在铁宵云看来,就如自家密洞里的图腾一般神秘。
柳眉。凤目,如大海般深邃而湛蓝。林虚子很是奇怪,为何女人的眼睛会在夜晚发出光来!
洁白如玉的皮肤在黑色锦袍的衬托下,却显得更加妖艳起来!而眼睛里,铁宵云突然就看见了一种杀气!冰冷的杀气!旁边的一圈却是黑黑的,犹如用墨描过一般,更添几多诡异!
手指芊芊,如葱般滑嫩。指甲却是黑得发亮。
袍子下面穿着一双奇怪的鞋。铁宵云没见过的鞋。同样黑黑的一双鞋,鞋底边缘如血红一般。奇怪的却是鞋背上,有一个白色的圆圈,里面一个“血”字让人猛然地感觉到一种阴森。
“请问阁下?——”半晌铁宵云回过神来,抱拳一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却见那女子突然仰天大笑。竟然如同男人的声音!犹如哭泣一般的凄厉!
“哼!——你们!——”女子陡然又停止了笑声,猛然挥起右手,指着铁宵云,眼里就燃烧着一股火焰。“你们这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女子双手一挥,却是背负身后,转身就在自己轿子搭成的平台来回度着,时不时侧过眼睛邪邪地向铁宵云飘来。“哼!——其实只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滥杀无辜之辈!——如此之人,都应该——死!”最后几字竟然说得咬牙切齿,眼睛一种要将人撕裂的愤怒向铁宵云直扑而来。
“嗯!——老夫断不知道姑娘是从何而来,老夫想来想去总觉得姑娘眼生得很哪!如今看姑娘情绪如此高涨,想必是受了刺激。如若姑娘不嫌弃的话,可入庄喝喝茶,再慢慢道来姑娘有何委屈。看看老夫有无能帮得上姑娘的……”铁宵云见这女人对自己竟然如仇人一般,心里实是奇怪。若非看她是女流之辈,恐怕自己也容不得如此放肆!
“哈哈哈哈——委屈!?——哈哈哈哈——欠了人家的血债就一个委屈而已!简直荒唐之极!——哈哈哈哈——”鬼魅的笑声中,女人竟然流出了眼泪!不是一颗!如下雨般的眼泪,仰首过处,空中就晶光点点,似是凄然之极!
铁宵云实在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也根本不知道这女人在对自己说什么。
“难道精神上有问题?”铁宵云竟自半天说不话来。实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血债血偿!——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在笑,是在哭,而且哭得很痛苦。哭声一过,铁宵云就惊异了!
自己看见一双眼睛正慢慢地转来,向自己望着——深邃而湛蓝的眼睛是似乎在放出一各种淡淡的光,七彩的光,很美很美!然后就看见了大海,一片湛蓝的大海,海面之上白云朵朵,平静地海,有金色的沙滩。而铁宵云似乎看见自己正赤着脚在沙滩上走着。软软的,暧暧地。然后就看见自己在沙滩上面躺了下来,然后就闭上了眼睛。眼前就突然一片黑暗——宁静的黑暗,然后就有音乐从黑暗的深处飘了过来,如天籁之音!美妙而动听……然后自己就睡着了……
“爹爹!——”猛地一阵凄厉的呐喊!白影一闪,“嗡!——”一道黑光划过,一柄铁剑闪电般朝着铁宵云面前扑来的两只黑袖斩去!
“爹!——”却是铁蕊媚!刚刚和哥听见爹在房间的呼喝,不知发生什么事,却又看见爹手持铁剑如风般向山门口掠去,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是以兄妹俩立即跟在后面,刚刚爹和那个女人对话时就站在门坊下面。
当看见那女人目露凶光,陡然双手间射出两只黑色的袖子向爹爹击去,竟然看见那两只袖子离爹只有五尺之距,爹爹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人就直直的站在当地!兄妹俩顿时大吃一惊!一阵狂喝,双双扑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