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英冷笑一声,道:“依余掌门之言,眼下剿灭魔教时机未到,却不知时机何日才到呢?”
余子智看了他一眼,同样笑了一声,正色道:“时机关键在于天命,恕在下也不清楚。”
严明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高声道:“什么天命不天命?天意难测,今日打个雷,明天下场雨,谁也预料不到。若咱们依你之言,只怕再过一百年,也别想攻下长生巅!”他本来就对仙海观有敌意,言语中更带有些火药味。
“严师兄,请稍安勿躁。”曾剑阳一抬手,制止住正要发作的严明英,转眼看着余子智,温和地笑了一笑,道:“余掌门若有什么高见,当着各派同道面前,请但说无妨。”
余子智冷笑一声,眼了一眼曾剑阳,接着面对众人,大声问道:“敢问在座诸位,最近几百年来,我中土之心腹大患究竟来自何方?”
群豪纷纷叫道“南魔北虏,天下谁人不知”“这还用问么”“余掌门有话直说,不要给大伙儿转弯抹角”。玄机子和曾剑阳对望一眼,都见对方目光中一丝阴霾,二人都暗想这个余子智敢出言搅局,恐怕早就有所准备。
果然,余子智朗声道:“不错,自从三百年前,我中土群雄将嗜血食人的蝎胡人逐回漠北,恢复汉家河山,我华夏衣冠方才得以免于沦为禽兽之类。可是从那以来,蝎胡一直剿而不灭,每到妖泉谷开启之日,则大肆南侵寇边,实在成为我中土三百年之心腹大患。近日在下从北方听闻,漠北天降异象,冰霜千里,半月间冻死蝎胡人的牛羊马匹无数,此事大不寻常,恐怕是妖泉谷又要开启的先兆。眼下,蝎胡人正在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再次兴兵犯境。”
余子智侃侃而说,满座群豪无人敢打断。人人皆知,蝎胡族人骁勇凶残,兵锋锐利,当年曾灭亡前朝,铁蹄踏遍中土大地,汉人尸骨累野,头颅遍地,华夏文明为之重创。后来正道六大派奋武,天下英雄用命,几经血战终于把胡人逐出中原,恢复山河。可是蝎胡人回漠北后,以广阔苍茫的草原为屏障,不过几年又恢复元气,终于成为中土累世之大患。
天下若为魔教所据,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没有什么变化,华夏文明总算香火不绝;可是如果胡人大举南侵,所过之处则剃发易服,衣冠委地,士大夫沦为禽兽,汉人子女成为吃人胡族口中的“两脚羊”。所以魔教之患,只在争江山正统;而胡虏侵略,则是黎民涂炭之大祸。
昆仑宫大殿上多是各派的有道高人,对此亡国和亡天下之辨自然明了于心。所以听余子智之言,众人都面露忧色,适才的群情汹涌登时冷却下来了。初时曾号召杀上长生巅彻底剿灭魔教的赵吉利敛容道:“蝎胡为患早不是一朝一夕,一月一年之事了,数百年来都是如此。自从当初合咱们六大派先祖之力,在漠北边境布下天罗结界,蝎胡人犯边从来都讨不到好处,今次就算其再来,也必定惨败收场。”
余子智叹道:“不错,以往仰仗天罗结界,曾保得我中土数百年的和平。但近年来,随着蝎胡人不断从妖泉谷吸取妖力,其妖法与日俱增,我听闻当今蝎胡国师速不达,妖法惊人,实力不下于我中土任何修真高手,更有可怕传言,说此人已获得上古的《妖祖秘典》,若果真如此,那就真是一场浩劫,我等必须早做防范。”说到此处,余子智目视众人,一脸正气,大声道:“我辈中人,一生苦练所为何来?今日敌寇大兵来犯,天下苍生危在旦夕,正是我辈用命效死之时。魔教自十年前败逃无苦原,元气大伤至今尚未恢复。如果咱们为了魔教区区疥藓之疾而倾力围剿,致使北方蛮夷心腹大患有机可乘,则我辈还有何面目见历代英雄于地下!”
余子智言辞激切,深入人心,一时间风头盖过了玄机子,俨然成为天下正道领袖,大殿上不少群豪为其叫好,就连万剑门众人也不好反驳。
曾剑阳沉吟良久,才道:“余师兄之言句句在理,如果胡虏蛮夷果真近日即将南犯,那么大家确实不该轻举妄动。不过在下有一疑问,不知贵派的消息从何所得,为何各派无人知晓,只有余掌门一人听说过?”
此言一出,点中了各派不少老成者心中疑虑,众人奇怪为何胡虏犯边这等天大的坏事,除余子智外竟然无人听过,驻守在最北边的蔡门方面更毫无动静。各派不少人出言质疑道“不错,余掌门请说消息何来”“我长年在北方行走为何从未听过”“会不会是余掌门得了假消息啊”。
曾剑阳续道:“数百年来,南魔北虏一直为患苍生。两患之中,尤以魔教为弱;理当趁其羸弱之际一举铲除,否则待长生巅总坛恢复元气过来,再去剿灭就千难万难了。眼下魔教教主新立,教内尚未统一四分五裂,正是我辈将其连根拔起的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若然只因些真伪难辨的传言碎语而裹足不前,到头来恐怕只让魔教获得喘息之机,到时天下人皆以为我辈行事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
此言一出,余子智脸色骤变,其师弟岳子青忍不住从椅上霍然跳起来喝道:“曾剑阳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仙海观暗中勾结魔教,故意发放假传言么!”
无极宗主谷笑海轻咳一声,赔笑道:“曾师弟从未说贵派勾结魔教,岳师兄实在不必太过激动。”另一边,剑道宗主灵剑子却非好相与之人,冷冷道:“不过区区一言,岳道长就如此激烈,真叫人好生奇怪,莫非贵派果真有什么东西瞒着大家?”
“你……!”岳子青勃然大怒,双目瞪着灵剑子好像要吃人一般。奈何这里是万剑门地方,人家哪里会怕他?灵剑子针锋相对地站起来,面容冷峻,五指按在腰上仙剑“玄君”上。
昆仑宫大殿上,一时气氛剑拔弩张。群豪都料到万剑派众人早不满余子智出尽风头,以天下领袖自居的架势,于是出言相激。
事实上,正道诸家并非铁板一块,各大派之间明争暗斗由来已久,谁都想当天下领袖,只不过矛盾一直不曾激化而已。眼下各大派都不想介入这场万剑门和仙海观的争风吃醋中,空法大师合上双目,再次入定;石仙不闻不问,一边喝茶;赵吉利左顾右盼,装没看见,全都坐壁上观,摆明两不相助。
余子智深知这里是万剑门地盘,对方五脉又人多势众,高手如云,仙海观实力虽也不俗,但比起万剑派这个第一大门阀来说还是稍逊一筹,硬碰硬的话这个亏是吃定了。他老谋深算,当下大声道:“天下势力再大也抗不过一个理字,我余某人自不会口说无凭,这里就是证据,诸位看吧!”说罢从袖里取出一封书函,晾于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