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女孩儿名叫柳婷,芳龄十八,乃是湖州武林望族“碎花飘柳剑”柳不可的独生女儿。
柳不可自幼学武,曾得万剑门上代一位高人指点,说来亦算颇有渊源,此人艺成出师以后,行遍湖州以一手快如狂风飘柳的剑法闯下不小的名头,虽然谈不上威震江湖,却也可算是自成一家。
就在一年前,柳不可起程前往盐州去探访好友,不料路上却撞上了不平之事:盐州当地的风雷派道人仗着身负武功,鱼肉乡里,欺压百姓,风雷派长老玄安子纵容弟子强抢民女藏于道观中,*着她们做道姑,对外宣称是收她们当徒弟,实则日夜肆意*污辱,竟然生下了几个婴儿,实在伤风败德之极。
柳不可起了不平之念,仗义出手打伤了几个风雷派弟子,双方结下了梁子。他心知此事难了,于是亲自上门求见风雷派掌门玄松子真人,当众揭发其师弟玄安子的恶行,希望风雷派还百姓一个公道。
谁知,玄松子虽明知本门理屈,却私下袒护自己师弟,反诬柳不可恃强凌弱,打伤许多弟子,一来二去下,双方说僵了动起手来,柳不可虽武功高强,奈何不敌风雷派人多势众,虽然侥幸杀出重围,回到湖州,却被打成重伤。
同时,风雷派也有不少死伤,玄松子盛怒下,扬言要亲来湖州找柳家报复。柳不可深知自己势孤力弱,无法对抗风雷派一门,只好另寻计策。他记起风雷派跟万剑门同出一源,当年其开派祖师风雷子就是风云子的师弟,如今万剑门掌教玄玑子和玄松子实是同辈师兄弟。
柳不可念着自己当年学艺时和万剑门亦有过一段渊源,不顾身上负伤,千里远赴京州,亲自上万剑门去找玄玑子掌教评理,请这个当今正道第一大派主持公道。
风雷派得知柳不可去找万剑门过问此事,又探得柳不可早年曾和魔教天王左无损有交情,便在江湖上到处放出风声,污蔑柳不可勾结魔教妖人,要上万剑门对玄玑子不利。
柳不可一去以后,半年不归,音信全无。柳家人以为万剑门袒护风雷派杀死了柳不可,更觉天下之大,无处申述冤屈,终日以泪洗脸。就在这时,风雷派门徒来到湖州找柳家报复,将柳家一门十余口俘获,只有柳婷长得如花似玉,一众恶道把她活捉起来,想带回去慢慢污辱玩弄。
好在柳婷自幼随父亲学过几手武艺,趁众恶道喝醉酒,防备松懈之时逃跑了出来,又抢了几件衣服,女扮男装成书生一路南逃。她饱受家破人亡之苦,终于来到桂州,靠自己读过几年书,便在岳安城中替人写信,挣几个银子度日。
今日柳婷见到岳安城中来了大批万剑门弟子,以为是和风雷派一起来抓捕自己的,成了惊弓之鸟,一见便逃,却反被严可情和任世疑误认为魔教奸细。
严可情听了她的话,暗想:“半年前我一直在门中,怎地没听过柳不可来找掌门师兄主持公道之事?”
由于当年风雷子和风云子师承同门,风雷派和万剑门一向同气连枝。两派关系非比寻常,当年曾剑阳远赴盐州清剿海贼就是应风雷派所邀,两派门人数百年来素以师兄弟互称,万不可因一事伤及双方世交的和气。
严可情心想风雷派和本门同气连枝,既然他们称柳不可勾结魔教,一时不知真假,不能轻易相信柳婷的说话,先暂时设法稳住她,便道:“我从来未听过你爹爹来找掌门,可能他在来京州路上出了意外,敝派实不知情。今日天色已晚,明天一早我带你回去见敝派众长老,当着各大派同道面前说清楚,倘若风雷派果真干下伤天害理之事,我万剑门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柳婷毕竟是个年少姑娘,听了严可情的话,便天真地以为正派真的会为她主持公道,于是就相信了,含泪谢过她。
旁边任世疑一言不发,暗想:“就是风雷派真的杀了柳家一门,本门恐怕亦会念及百年世交的情分,不会太为难风雷派。此举反让玄松子等人知道柳姑娘下落,他们必定设法杀人灭口,到时她就危险了。”
他有心出言提醒柳婷,故意道:“我听说风雷派今次亦派人南下来剿灭魔教,他们得知柳姑娘在此,定会大吃一惊。”
柳婷听不出他言外之意,反而以为万剑门会为她主持公道,抹干眼泪毫不在乎地说:“他们来了最好,我正好和他们对质清楚!”
任世疑暗道:“待你对质清楚,你也没命啦。”
严可情再不多言,想到天戒师叔等人尚在离这里百里远的阳府城,当下将柳婷带回到岳安城中,找了间客栈住宿过夜,只待明日一早再带她返回师门。
晚上,任世疑躺在客房中,双目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旁边的大师兄牛典文早已睡着了,不时翻过下身子,发出几句呓语,鼾声大作。
任世疑睡不着,脑子里想着柳婷明日就会被带回去,心中一阵不安。他料想万剑门不会为一个小姑娘而不顾百年世交情谊和风雷派断然翻脸的,顶多只会做一下模样。而一旦玄松子得知柳婷下落后,定会千方百计杀她灭口,到时柳婷的性命便大有危险了。
任世疑侧头望向窗外星月,只见月色凄清,时空仿佛回到了天跳崖上,他不觉间又想起李超,当年此人不就是被冤枉为奸细而被众人*死的吗?
任世疑有心去救柳婷一命,一咬牙主意打定,悄悄爬起床,试探地叫了几声“牛师兄”。
牛典文正睡得香甜,估计在做梦见到严可情了,抱着枕头又摸又亲,呓语叫着:“师叔,师叔,你真美……”
任世疑吐了下舌头,轻着手脚爬下床,掂着脚偷偷开门钻了出去。他借着走廊上几点烛光摸到柳婷住的客房前,低声叫道:“柳姑娘,你睡了吗?”
里面传出一阵慌乱的响声,大概柳婷已睡下了,料不到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竟有男子偷偷来找自己,她微带颤抖的声音怯怯应道:“任公子,这么晚了,请问何事?”
任世疑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请你开门一叙。”
这时候众人早已入睡了,柳婷一个姑娘家独自守着客房,万一这男子进来后对自己非礼怎么办?她心里有点不敢开门给任世疑,却又想起白天里此今日对自己手下留情,不像有恶意,于是壮着胆子爬下床打开房门,怯怯地低着头站在那儿,耳根发红。
任世疑见她磨蹭半天终于出来了,早就不耐烦了,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扯下楼梯大步走出客栈。
柳婷从未被男子这般抓着自己的手,脸红耳热,却又挣脱不开他,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他走,心中一片慌乱,脑海里念头飞转,胡思乱想起来:“莫非他早上对我手下留情,便是因为喜欢我,可又怕被他师父发现,于是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来找我表白爱意?”
想到此处,她心如鹿撞:“糟了,他师父一定不许他喜欢我的,如果待会儿此人*我跟他私奔,我该怎么办呢?拒绝的话,要是他用强怎么办,他武功太高,我绝对打不过。”
她脑子里正胡思乱想间,任世疑已把她带到岳安城外郊野,以手指着通向北面的大路,道:“走,你现在马上便走。”
柳婷一听,有点不明所以,怯生生道:“我为什么要走,贵派不是为我主持公道吗?”任世疑道:“你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还想什么主持公道!”
柳婷大惊失色,急道:“我为什么死到临头?”任世疑反问道:“你家人真的被风雷派所杀吗?”柳婷激动地道:“就是那帮恶贼干的!”任世疑又道:“你爹爹和魔教又有何关系,为什么风雷派说你们勾结妖人?”柳婷本想说这是风雷派污蔑之辞,但忽然间想起当年爹爹和左无损结交,确有其事,顿时一阵语塞。
任世疑道:“风雷派和万剑门渊源极深,百年来同气连枝,他们绝不会为你一个小女孩而翻脸的,那些长老们亦不会为你报仇。恐怕风雷派得知你在此处,定会寻法子来害你,到时候万剑门不一定保得住你!”
柳婷不肯相信,厉声道:“你师父亲口答应帮我主持公道的,你不要对我胡说八道!”任世疑冷冷道:“你真的太容易相信她了。如果你爹爹真的和魔教有关系,万剑门又一向恨极魔教,到时决不会帮你,反有可能置你于死地。”
柳婷虽极不愿相信,但想此人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一时间只觉家门冤屈只怕今生难以得雪,心中顿生悲苦无助之感,凄然道:“难道,难道这世上便没有公道吗?”
任世疑淡淡道:“公道?自从当年我亲眼见一个同门被众多长老当作魔教奸细围攻*死,我就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公道可言!世人皆恃强凌弱,从那时起我暗下决心发愤练功,有朝一日,就算付出一切,我也要给天下带来真正的公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