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秒后,额头上冰冷的汗水告诉我,不是炮弹掉下来,否则我们早就成了炮灰。我做了个深呼吸,和海因茨、贾法里一道去寻找声音来源。虽然墓室的气氛挺紧张,但是当我们搞明白后,还是笑出声来。
原来是古人和我们开了个玩笑,腐败的棺椁被炮声震的散了架,一具木乃伊羞答答地出现我们面前。
我和海因茨笑着摇了摇头返回,留下诚惶诚恐的贾法里和这位古人沟通。
美军的轰炸直到八点二十才结束,复仇者的一名机枪手最先反应过来:“我就说嘛,上帝不会这么早招见我的。”
“哈哈,我又活下来了。”
“太棒了,老子没死。”
“…………”
沉闷的墓室里爆发出阵阵欢呼,大伙互相拥抱、击掌、碰拳头、撞肩膀,用各种肢体语言庆幸自己没死,活着真他妈的好!
十多分钟后,大伙紧张恐惧后的激情渲泄完毕,都好像虚脱了一样,坐在地毯上抽烟,贾法里和书呆子也顾不上担心纳杰夫是不是被炸成废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越来越多的烟气被憋屈在墓室内,让人头昏脑胀,图拉姆沉不住气了,拍了拍贾法里的肩膀道:“别他妈的抽了,你是不是该回去看一下,难道我们还在这里面过夜吗?”
“哈利利将军让我们在这等候指示,他们脱险后,会在第一时间来通知我们,并给你们安排作战任务。”贾法里熄灭了烟头。
“那你不怕他们被炸死吗?如果他们都死了,我们也在这里傻等啊。”图拉姆得理不饶人,带点抱复贾法里不让他摸古董的意思。
“美国人没胆子炸伊玛目阿里清真寺,说是联军,其实就他一家,纳杰夫是一亿多什叶派教徒的第一圣城,如果阿里清真寺被炸,全世界的美国人将面临更多的自杀式袭击,就是美国的逊尼派盟友也会和他反目成仇,放心吧,我们的敌人没那么蠢,哈利利将军在清真寺很安全。”沙菲伊凭着自己对伊斯兰教的了解抢先回答道。
“也许纳杰夫真得要结束战争了,双方闹的动静越大,停火的可能性就越大,全世界都在看着呢。不管是美国,还是迈赫迪军都打不起,美国人更耗不起,双方不过是都在等待着对方让步。这就是政客,这也是伊拉克给我的印象。”海因茨言辞犀利丝毫不顾忌贾法里的感受,直言不讳地道出对迈赫迪军的不满。
贾法里撅撅嘴没辩解,拿过墓室里储备的干粮分散给大伙,我啃了点肉干后,神经放松下来,紧张了几天的身体乏到极点,抱着枪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纳杰夫是注定不让我睡好觉的。晚上十一点多,一个民兵冒冒失失钻进墓道,惊惶失措地说了一大通,贾法里和沙菲伊脸色难看起来。
“阿里清真寺被炸了?”图拉姆揉揉惺松的睡眼问道。
“不是,咱们出不去了,他来了!”贾法里阴沉着脸顿了一顿道:“绞颈者。”
所有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群情激昂,复仇者们更是恨的咬牙切齿地拉动枪拴。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可怕的变态终于还是来了!
说实话,我对“绞颈者”除了恨,就是怕,这两种感觉泾渭分明。因为猎杀他把马丁搭进去,而马丁却救了我两次,我也对马丁发过誓,要用他的G22射杀“绞颈者”,做为一男人或士兵,当然要一诺千金。但是这种机率小得可怜,几乎不可能,做为一个顶级的、变态的狙击手,先不说他天天扛一把随时可能走火的狙击枪等令人发指的嗜好。单他的狙击技术已是无懈可击了,7秒钟六发子弹的开枪速度,人枪效应磨合的近乎完美。仅这一点,光有勤奋是不够的,还得有天赋。这个狗娘养的天生就是最致命的狙击手。不知道有多少像马丁这样的优秀狙击手都被他绞颈,而我和汉斯的水平远远不够优秀。不知不觉中冷汗又下来了,我的脖子也凉了!!
汉斯也许是个天生就爱装B的人,尽管他的眼睛欺骗不了我,但是他的表情却很镇定,已经把暂时用不到的东西放下。我眼光扫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我,这些悲痛的、同情的、愤怒的、炽热的、殷切的……种种眼神都在往我脖子继续添加冰块。
人经历过生死磨难之后,往往有两种情况,看透生死和更加珍惜生命,我就是属于后者,做为一个狙击手,在纳杰夫的巷战中,我却少用狙击战术,因为和美军做战的狙击手全身而退的机率很小,我可不是迈赫迪军自杀型狙击手,连放几枪,等着吃炮弹。大伙的目光让我是无路可退。再拔拉一遍小算盘,我在心里暗骂:“杰克上尉啊,我*妈!非让老子当狙击手,你这不是*我死吗?”
把杰克上尉诅咒完,我深吸一口气,死就死吧!老子在雅加达就该死了。
海因茨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给我鼓劲,“在天堂的马丁会保佑你们的。”
我点点头道:“我有九条命!我一定会兑现我的承诺。”
被杀了两个同伴的民兵也已把事情的经过和死者中枪的位置详细地讲了一遍,贾法里画出一张和平之谷的草图交给了我,我和汉斯看着这个像手枪一样的墓地平面图,经过分析得出结论,“绞颈者”已经深入墓区,大概位置在墓区东部,活动范围大约方圆一公里。
汉斯把弹仓内改造成炸头的子弹全部退出,压上已经磨尖的M118狙击弹,这样可以提高精度,和高手较量任何细节的失误都是致命的。我尽量轻装上阵,把M4也放下了,因为变态唯一值得欣赏的就是他的习惯,马丁说过,他独来独往,压制火力在狙击对决中就用不上了。打开折叠枪托,拧上消音器,再把G22狙击枪的3~12倍的瞄准镜前安上马丁留下的像增强仪,组合成简易的夜瞄具,检查弹匣也是满的,推弹上膛。
“准备好了吗?”汉斯冷冰冰地问道。
“当然。”我想了想又让民兵把他的黑衬衣脱下来,围在脆弱的脖子上,反正是晚上,微光夜视镜也分辩不清。就是气味受不了,汗臭+狐臭+羊膻味+发酵。
“你确定要那样做吗?那可是赌命啊。”汉斯对这种违反狙击手册的事提出质疑。
“早就在赌命了。”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又对威廉说:“还是那句话,我死了你把兄弟们带出伊拉克,把我尸体送回家。”毕竟威廉胆小一点,相对也比较保守谨慎,我再次安排完后事,眼神从人群掠过,把心一横和汉斯向墓道外走去。
“黑桃7,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内姆旺在身后提醒我日后陪他找妓女。
“黑桃7,世界上没有最厉害的狙击手,只有更厉害的狙击手。这支雪茄还放在这里,别忘了会回来拿。”这是海因茨的声音。
“黑桃7、梅花5一定要把那个变态佬的脑袋拧下来。”
“我相信,你们两个家伙死不了的。”
“队长,我们等你回来。”
“………………”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几个小时前我还在可怜那些以身赴死的自愿者,现在又何尝不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呢。但愿兄弟们的美好祝愿能成真吧。我没扭头,树起右手大拇指,暗道一声:“马丁,保佑我们干掉‘绞颈者’吧!”
戴上微光夜视仪,出了墓道,一股青草和泥土的芳香扑进我的鼻孔,原来世界这么美好!也许是肾上腺素的分泌,促使毛细血管也扩张了,我听觉变得异常敏锐,挨了轰炸的纳杰夫却像个懦夫,连个屁也没放,有的只是微风拂过墓地时轻微“莎莎”声。夜视仪永恒的绿色背景里一座座坟墓,一块块石碑形同鬼魅,令人头皮发麻,更恐怖是我的脖子,已经被衬衣松散地围了两圈,却还是冰冻的让我心惊肉跳。
这次猎杀,没有马丁的指挥,一切只能靠我们两个菜鸟了。当然,我自信比迈赫迪军的狙击手要强的多。我和汉斯一前一后拉开5码的距离,把腰猫到坟堆的高度潜行,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接近目标区域。
晚上在诡异的墓区里行进过的大多不是好人,更多是盗墓贼,所以多数人可能也难以理解我此时内心的惊悚,更别提暗处还藏有一个索命魔鬼了。身边一点点小动静都足以把我刚划拉起的信心吓得无影无踪,我不断地给自己鼓劲,回想着狙击教官讲过的反狙击要领。
现在才想确实有点临阵抱佛脚,那些停止、观察、听、闻的追踪方式“绞颈者”会不知道吗?更别说反向思考、听音辩位、排除死角、判断硝烟、子弹射入角度、地形地物、步枪射程等等方法,恐怕连没杀过人的狙击手都知道,况且放在今晚的这种环境里,不一定有效果。
再想想马丁讲的“感觉”到是挺有道理的,直觉也算是一种感觉吧,能预知危险的感觉,甚至是一种运气。有些人就没有运气,有些人却运气好得不得了。在狙击手对决中,技术、经验、运气三者缺一不可,三者可以互补。这么一想,我们实在是太需要运气了!今晚“绞颈者”的运气似乎也不太好,也许是和平之谷沉睡的穆斯林把他的运气给屏蔽了,否则,以他的技术经验绝不会让第三个民兵逃脱。
古墓丛林里刮来一股旋风,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记得小时候,大人们都说这是鬼旋风,当然这是一种迷信,不过今晚的旋风带来的好像有一丝淡淡的枪油味,我急忙卧倒,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腔。汉斯也有同感,爬在一个坟堆后面,小心地用热瞄具观察。
也许我们已经在他的射程内了,同样那个狗杂种也在我的射程内,慢慢地把枪架在坟堆和墓碑中间,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调整呼吸,趴在凉爽的地上,透过瞄准镜在坟堆和墓碑间搜索。
此时古墓里变得死一般的寂静,目镜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坟堆墓碑,就和看万花筒一样,搜索了十多分钟,一无所获,眼睛甚至有些疲劳,再嗅嗅,空气中没有一丝异味。
但我有一种感觉,我们肯定在“绞颈者”的射程内!!
有了这种感觉,就不能冒然露头,否则就会被对方射杀,只能等待!!
我和汉斯打了个手势,两人各封锁120度,身后的那个方向应该是安全的,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我旋转着瞄准镜的橡胶圈,把倍率调到8倍,这是个适中的倍率,适合中近距离射击,高倍率是为远距离射击时准备的,G22射程为1100米,倍率太大也没用,看着眼晕,而且我不认为那股枪油味能飘那么远。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挪动着,纳杰夫白天的高温已经完全退去,热了一天的大地也累了,激情冷却之后不带一丝保留把冰冷传给我的身体,我毫无怨言地默默承受。即使现在拉肚子也不能动,因为没耐心的代价就是死!!
“绞颈者,你他妈的到底是哪呢,快点给老子出来!”我的心不停地呐喊着,现在也没那么恐惧了。因为恐惧是没有用的。
也许我今晚的运气真得不错,2点钟方向坟堆后的草丛引起了我的注意,三四十公分高的蒿草里露着一截枪管,不!应该是消音器。“绞颈者”!
原来这个狗娘养的在这哪!他枪口的方向还不是对准我们的。再把倍率旋到12倍,仔细观察,没错!就是消音器。我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终于让老子逮住你了!
G22狙击枪用的是亨索尔特公司公司造的瞄准镜,分划板的下部有距离目测曲线,它告诉我距离约为700米,距离不算近,但是马丁的爱枪是英国国际精密做给德国国防部的早期样枪,精准度绝对没问题,否则也不可能打败以严谨精密著称的德国同行。
消音器后面全是蒿草,无法辩认,可能是伪装后的“绞颈者”。我慢慢地吸了一口气,保持心跳平稳下来,再把呼吸的节奏调得和蒿草的摆动一致,也就是和对方的呼吸保持一致,这样更有利射杀这个狗杂种。
我现在已经冷静下来,由于看不清对手的身体部位,必须计算枪管和枪身的长度,SSG69狙击步枪的长度为1140MM,枪管长650MM,而消音器约200MM,也就是说,“绞颈者”头部位置在从消音器往后850MM至1340MM之间的490MM内,调整好瞄准镜高度,把计算过的目标头部锁定。
马丁告诫我的除了“感觉”就是“绝不犹豫”。这样的机会绝不对出现第二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说得就是现在!!!
我已经没有时间通知汉斯了,必须果断地采取行动,否则就有可能被“绞颈者”发现,一瞬间,肾上腺素把所有血液*上头部四肢,“去死吧你!”手指一扣,肩膀轻轻一震,“叮”地一声,尖头船尾形的全被甲铅芯弹头凶狠地扑了出去。
扣动扳机的一刹那,眼皮又跳了一下,坏了!!!
从某种意义讲,这是危险的讯号,第一次跳眼皮是在小岛的黑丛林里,我差点被方块4干掉。第二次,是跟着马丁踏入雇佣兵的伏击圈。第三次,“绞颈者”的消音器……
我用闪电般速度趴在了地上,脑袋紧贴地面,希望坟堆能掩护我。即使这样,仍然迟了,我的脖子被狠狠地勒了一下,火辣辣的感觉飞速钻进我的大脑。完了!我被他妈的“绞颈”了!
我的感观全部消失,大脑一片空白,难道人死后就会被清空大脑吗?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么一行字。
“黑桃7,你怎么样?”是汉斯焦急的声音穿过阴阳界送到我耳边,我身在去地狱的路上,已经无法回答他了。地狱之路的空气仿佛都被火烧过,闻起来像腥燥味和火药味,还有一股糊焦味。
“黑桃7,你没事吧?”
“该死的,回答我。”
“…………”
汉斯还在呼唤我,脑海里又浮现出第三次跳眼皮,是啊!“绞颈者”的消音器怎么能随便暴露呢?那是个诱导物。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触摸了一下脖子,没有血、没有破洞、我没死?还是错觉?
这让我一下子激动起来,身体内所有机器加速运转起来,奔腾的心再次把沸腾的血液运送到全身,再用手指摸摸我的脖子,连摸三遍,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我没死!“绞颈者”失手了。
这个答案像给我注射了一公斤兴奋剂,我都要高兴死了!!
拯救我的是围在脖子上的棉衬衫,它让“绞颈者”判断失误,棉衬衫被击穿了,破口的边还微微有点焦硬,距离我美丽的脖子只有两公分。我回去一定要给那个民兵买上一百件、一千件衬衫。
“黑桃7,你他妈的没死吧?”汉斯已经变换了位置,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盯着热瞄具问道,我这才想起还身在战场,能不能回去报答那个民兵还是个未知数。
“没死!不过我闻到了死神的口臭!”我借着坟堆的遮挡,缓缓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把G22拖了过来。
“没死就好,他还在1点钟方向,我没打中!他的作战服也能屏蔽红外,动作很快,我锁不定。”
“梅花5,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大胆点,反正他要打的是我们的脖子,不是脑袋。”亲身体验后,我对“绞颈者”的变态嗜好有了更充分的认识。
“你不是傻了吧!”汉斯在搜寻中,瞅了我一眼。
我长出了一口气,又摸了摸我美丽的脖子说:“你要相信这个该死的变态佬,他有他的职业*守,‘绞颈者’可不是浪得虚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