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打闹,从北山行到东山,来到神木峰脚下。
这座山峰是隐龙村能看到的最高最雄伟的山峰,不过,虽然高耸入云,却一点也不觉料峭。我们行上去,就如同骑在驯良的马背上一样安稳!
现实里,我的家乡就在大青山脉脚下,高而不危,给人一种安详踏实的感觉,这两座山何其相似!
路上的风光美景,我们自然不舍得忽略,青松白杨、清泉巨石、鲜艳似火的山花、针叶幽幽的荆棘丛……
这些风光景物俱与现实无异,我曾在同一个地方见过,那就是我的家乡——塞北!
我以东道主的姿态给她俩介绍着这山上的一事一物,一路逍遥,一路惆怅,一路思念!
当行至半山腰时,一团云雾袭来,草木动物都被隐匿不见,云雾扑打在面上湿漉漉的,煞是舒服。
青青右手拄着铁镐当拐棍儿,左手拉着姐姐,两位仙女头发上沾上颗颗露珠。这天然的发饰使得她们更加美丽,不可方物!再加上这突来的云雾,以及一身朴素的古装服饰,颇有一种羽化登仙的韵道。正是:倏欻游遨无遗忧,羽服一整八风驱。控驾三素乘晨霞,金辇正立从玉舆。
我背着她们偷偷截图,私藏在“个人硬盘”里。
云雾来得快去得也快,再看清景物时,山顶已离我们不远。
在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山顶有一棵巨木,仅留下的几杈枯枝,依然在疾风里昂扬不屈,用不灭的意志蔑视着岁月的沧桑。
直当走到树底下时,我们更加震撼了,久久不能言语。
神龙树——多么伟大的存在!
枯枝擒虬龙,根掘东太岳;臂举苍穹顶,脚踏万重山。
死且如此,生当若何?
我们的心神都被它影响,强烈的情感迸发出来,欲与之共鸣!
“游戏为什么要把它做得这么悲壮?”青青背靠在巨木下,泪眼迷蒙。
“以前常听踌躇满志的人夸夸其谈: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真是辱没了这句名诗……”多多远眺百里外的隐龙村,淡然说道:“人生一世,本当如此!你若有灵,我愿继承你的意志!”她闭上双眼,似在聆听,似在接纳。
我轻轻地将从山脚挑上来的泉水放下,凝目注视这位魁岸的“伟人”,唯恐惊扰了他的神魂。
铁匠让我来找你,想必是要我读懂你,那么请你告诉我,我当如何理解你?
诉说沧桑,感叹无常?
不服命运,力抗天地?
还是壮志未酬,虽死犹恨?
或是嗤笑众生,冷眼观世?
更或者清高孤傲,难觅知音?
也许你偏说,你在引领大道,对后来人以身言法,让我们因志而异,各悟其悟!
我拿起铁镐,奋力地刨地。
“我要取用你的一截枯根,来为我朋友铸剑。作为赔罪,我为你带来一位同伴,以后有它陪着你,你便不会再感寂寞!或许,你们还可以较量一下,看看谁更配距守这片天地!”
一镐接一搞,一锹接一锹,直到挖了一丈多深,我才找到一截合适的神根。
之所以说是合适,是因为它的主根太过粗-硬,一来不适合做剑柄,二来我也弄不断!
所以只有这些旁枝末节,才是我想要而能要的!
我用铁镐砸上去,竟然不能伤其分毫,连一点印痕都没留下。
即使枯死多年,它依旧韧性十足——这又是一个拿时间当笑话的主!
我只好故技重施,拿出剑心果来硬撼,一剑劈下去,“铮!”
如同琴弦崩裂,根木应声而断!
我暗暗欣喜,这剑果然犀利!
把自伤的血回满后,再来一剑,另一头也被斩断,一截手臂粗、半米长的神龙树根终于到手!
对于神龙树来说,这段根只能算作一小截儿“胡茬”,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至宝,因此,即使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我依然欣喜若狂,并且成就感十足!
我把青青叫过来,把根递给她说:“不要伤怀了,盛衰本都是正道。我们把‘映日血’种在这里为它做伴吧,也算报答了他的馈赠之恩!”
青青点点头。
多多也走过来,说:“我从它身上感受到一种不服生死的味道,很强烈!它似在告诉我‘我命由我不由天’!你们呢?有什么收获?”
青青说:“我只感受到无尽的委屈和悲伤!”
我则摇摇头,说:“我感受到的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也许是因为我没有你们俩心思单纯吧!”
我拿出“映日血”树种,仔细端详着这颗朴实丑陋的种子,外看貌似一团黄泥,其质却重如金石。
我悠然道:“没见过神龙树活着时的壮观景象,但映日血必定不比它差分毫,神木峰……该易主了!”
说罢,我把树种又放回去,抓起铁锹将挖出来的大坑填平,然后在离神龙树不远处的地方又挖了个小坑,捡来一些山顶散落的枯枝,放坑里点燃。
“你在干什么?”青青跟着我瞎跑了个来回,奇怪于我的举动。
我说:“不是说要火烧,它才能长大吗?”我把“映日血”在她面前晃晃。
青青白了我一眼,叹气道:“你倒底是大智若愚啊,还是大愚若智啊?不要断章取义好么,我是说‘以血萌之,以火长之,不用金器’,意思是:它只有靠鲜血才能萌芽,火光或太阳光能加速它的生长,而树坑不能用金器来挖,否则会伤及它的根本。现在明白了吗?”
她一把夺过树种,用剑在手心划了一道口子,任由树种不断吸取她的血液。
树种遇血发出土黄色的光芒,初始柔和,到后来越发明亮。不一会,青青叫道:“准备接力,我的血条快完了!”
多多抢在我前面划破手掌,接过树种,青青则跑到一旁徒手挖了个小坑,看到她那双柔嫩的小手因用力掘土而磨得血肉模糊,脸上却依旧阳光灿烂,一句撒娇喊疼的话都没有,我的内心不禁生出一丝旖旎之情,这样的女子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吗?
赶忙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晃出去!
她应该有更好的归宿,而不是我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
不久后,多多也支撑不住了,我赶忙再接力。
此时,映日血的光芒像天上的太阳一般,刺得我们睁不开双眼,入手如火炭一般烫。
我强忍着灼痛,把身体里的血液心甘情愿地贡献给它,只盼望它能如曾经看到的影像一般,高大挺拔、铁血铮铮!
终于,在我血量即将告罄时,它成功“孵化”了!
树种外壳破裂,强光刹那尽收,一根小芽儿探头探脑从裂口处钻了出来……
我们三个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紧张地盯着这个弱稚的小生命。
青青轻轻接过,把它安放进泥土里,小芽儿遇土缓缓长成小苗,她将泉水细细得淋在它身上,使它一点点长大,我移来一些火炭围在它周边,为它驱寒。
火苗扑扑,俱被吸引向小树,它借助火炎的能量,开始迅速成长,几乎是一秒一个变化!
山顶的寒风不知为何突然猛烈起来,刮得我们站立不稳,我拉着青青和多多,赶忙跑到一个低凹处暂避风头。
我们躲在那里不敢露头,寒风却愈发强劲。
神龙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了几万年,不愧是神木峰唯一的霸主!
不片刻,我忽然感觉有炙热的气炎被风卷来,随之就听到风火声呼呼大作,接而更是热浪滚滚,疑惑间我顶着强风抬头观瞧,然后立马傻眼!
青青苦笑:“我们干了什么?”
我接到:“是啊,造孽啊!即使要取代,也不是这么个取代法啊!”
多多又来了一句:“我的成长值又该为负数了!”
“唉!……”
三人齐齐重叹一声……
火光越来越盛,风吼声也越来越响,我们趴在坑里悔不当初!
今天,我见到了自进游戏以来的第一个夜晚。
没有黄昏的承接,白昼突然就转成黑夜,如同世界末日到来!
诸神的黄昏?
末日的审判?
审判谁?审判我们三个?
风驻了,火却更加旺盛。
我们站在山顶,无奈地看着神龙树从一个“伟人”,变成一个火人……
作为罪魁祸首,我们三个谁也没脸下线休息,分分秒秒,都向着被害者忏悔追悼!
当游戏里的黑夜突然结束,当新一轮的太阳变魔法一样再次高挂头顶,神龙树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被晨风吹走。
山顶已被另一棵巨大的神树占领,映日血迎着“旭日”发出耀眼刺目的血光。
神龙树的牺牲换来了映日血的茁壮,感恩者花吐血炎,在为逝者哀挽!
我们既为新生者欢呼鼓舞,也为永逝者哀伤悲痛,最后又只能带着不可替代的愧疚原地下线。
这真是难忘的一夜……
(神剑出炉,读者投票!烬风欢喜,越写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