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泪城聚缘酒楼,最顶层最幽雅的包间里。
“你小子,嗝儿,你小子混得人模狗样的,才几个月而已,当初还说除了部队哪儿都适应不了……”
我眯着眼睛,摇摇晃晃为他斟酒,醇香的美酒洒了一桌,竟然没有一滴倒进酒杯。
肖阳抢过酒壶,替我斟上。
“你喝醉了。”
“胡说。”我甩开她的手,指着他的鼻尖道:“他都没醉我能醉?当初拼啤酒,老子可是十二瓶不倒,他六瓶就把人家钢盔当夜壶了。”
肖阳无语,把我按回座位:“你今天喝了何止十二瓶,二十瓶都有了。”
“羡慕你啊,事业有了,归属也有了,还这么漂亮贤淑,不像我,离开部队后真的是一事无成百不堪,沦落到给人看场子,成天跟小混混们打架,没有一个女孩子能看得起我。”
我听得不耐烦,骂道:“狗屁,你那是自找的,好好的军队不呆,偏要出来撞钉子。社会是这么好混的吗,啊?你脑子进水了啊,我他-妈都替你感到不值。”
他伏到桌子上,一声不吭,任我怎么骂都是一脸僵硬的笑。
“我知道,你小子舍不得我走,我被踢出局外你耿耿于怀,替我抱不平才赌气离开,但是你错了,错的太他-妈离谱了。”我一拍桌子,“那根本就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懂不懂啊?你以为老鹰看我不顺眼成心赶我走?你以为他心里痛快吗?你猪油蒙了心窍啊,他送老子上车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你白痴啊你!”
“别说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王一爻都能看开,我还有什么话好说?我离开也不全是因为你,这几年怎么过来的你也知道,冠冕的说是为了祖国,事实上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老子双手沾的血腥实在太多了,多到直到现在还常常做恶梦。你说说,身上的光环比如来佛都多,偏偏一旦离开莲花宝座连他-妈乞丐都比不上,兄弟们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啊?你复原还有一大笔奖金加补贴,我呢,光溜溜进去光溜溜出来,末了还背负个不服组织调配的罪名,老子是被开除的啊!”
我愣了,怎么会这样呢?
“你是被开除的?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还不够清楚吗?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咱们自己觉得自个儿是个人物,他妈的上面不这么想啊,你刚刚走兄弟们就被一个个打散了,有的被分配到基层当小干部,有的留下给新兵蛋子当教练,最他-妈不值的是眼镜蛇,竟然给调到市政府当一头肥猪的贴身警卫。老子算是看透了,这个社会就他妈这么不公平。”
“草啊!”我一拍桌子站起来,“上头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呢?”
肖阳淡淡地道:“再简单不过了,你们一队8个人,血型相同,专长各异,配合起来才算是一个完美的整体,如今最擅打的你一走,就相当于缺少了核心,再想找一个人顶替你的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解散又能如何?特种队又不光你们一队,上面咬咬牙就能舍弃。”
我一屁股坐回椅子,心中的那片火热如今冰凉冰凉的。现实社会真的有这么残酷吗?
“那老鹰呢?”
“哈哈哈,老鹰比我这个毛头小子识相,早早就申请复原了,拿了一笔钱坚决卷铺盖走人,如今在家里忙着生孩子呢吧。听老幺说他媳妇儿还不错,水灵灵的,是他父母找媒婆说的,一个月前匆匆忙忙领了一张结婚证,喜事也没办,算是把自己的一生交代了。”
“老鹰确实该成家了,岁月不饶人,他入伍都十五年了吧,今年三十二岁。我还清楚记得八月十五是他的生日,这样算的话就是三十三岁了。”
“嘘,什么都别说了,咱们几个亲如兄弟,但每人也都是别人心里的疙瘩,最好就是此生再不相见再无瓜葛。电视里他-妈瞎鸡0巴演,把特种兵说的那么完美,好像神一样,其实咱们只不过是一帮任人利用的可怜虫而已。就像这把枪,50级的时候是宝贝,60级就是垃圾,70级就必须扔了。呵呵,当年老子亲手宰过的千万富翁不下这个数,觉得他们也不过如此嘛,可是现在呢,一个小小的嫖客都能随意对我指手划脚呼来喝去。意外收张小费都欢天喜地感恩戴德。这才是他-妈的真相!”
我猛咕一坛酒,完了突然不醉了,连酒都是如此,真他-妈残酷。
“反正已经这样了,抱怨也没用。刘兴海,你不能再继续混下去了,找个别的出路吧。你不是精通网络吗,为什么不去应聘个正当职业,前途未必总是黑暗。”
刘兴海故作超然,摊手笑道:“试过了,没用。我老父母等着养活,老姐眼看就三十了还没出嫁,我没时间一步步来,必须混个能狠赚钱的行当,打手这个职业虽然不好听,但是挣钱啊。跟着丁老板混,保底五千大洋,打架另算。被人伤了有医药费,伤了别人有奖金,每月平均收入一万,还算不错啦。”
我怒了,一脚印在他脸上,连人带椅子一起翻倒,桌上的酒菜唏哩哗啦打了一地。
“日-你大-爷,你咋这么没出息了?当初那个满腔抱负的小青年哪儿去了?”
紫衣吓得躲到墙角,肖阳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像捏小鸡一样拉回来,传音道:“你骑驴骑坏脑袋了?他都成这样了你还刺激他。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装大尾巴狼动手打人。以为这就男人味了吗?”
我吐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后悔。
“对不起!”
刘兴海自己爬起来,扶起椅子又坐回去,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笑道:“说什么对不起啊,咱们不兴那套。来,坐下继续喝酒。”
我叫来NPC服务员,重新摆了一桌好酒好菜,举杯道:“啥话不说了,干!”
“干!”
……
肖阳开口道:“对了,你怎么会跑到熬卖狗的帮会里呢?”
刘兴海一愣:“熬卖狗就是我现实中的老板啊!”
“啊?!”
我和肖阳都傻眼了。
“熬卖狗真名叫丁祟祟,从小没爹没娘,姥爷是混*的一条小杂鱼,从小灌输他*思想,长大后就顺理成章继承了祖业。不过这家伙也算争气,打拼了二十多年就混出了自己的地盘,如今更是澳门的一方霸主,黑白两道通吃。我有一次求职的时候被亲戚骗到澳门,去了才知道是传-销……”
“晕,你可真背。”肖阳忍俊不禁。
“谁说不是呢。后来眼看就要饿死街头的时候被他的小弟收留了,他见我身手不错,于是破格提升我为保安队长,说白了就是给他的一家歌舞厅看场子。熬卖狗本人从来不鸟我,恐怕连手底下有我这么一号人都不知道吧。我只是他的小弟的小弟。”
我点点头:“看来你还没走的太远,若不是保留了实力,以你的身手混个老二当都不是问题。”
“切,我才不当老二呢。后来熬卖狗迷恋上了游戏,便一声令下:凡我小弟必玩完美。于是我就出现在这里了。平常跟着大伙儿打打怪杀杀人,慢慢也升到了五十六级,昨天被你连坑两次,一下掉到五十。”
“晕死,你早认出我来了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刘兴海神色一黯,看着紫衣道:“本来我打算这辈子都不和熟人联络呢,后来实在忍不住,便借着紫衣的由头出现在你面前晃一晃,如果你认不出我来,我就永远不会再跟你有交集,如果认出来,就跟你叙叙旧,顺便恭喜恭喜你,让你卖卖乖,谁让你小子找到这么一位神仙都羡慕的红颜知己呢。”
肖阳听后美滋滋的,眉毛一挑,冲我抛了个媚眼。
我回了她个秋天的菠菜,然后叹气道:“幸亏老子眼光没退化,一眼就把你的皮给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