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里,正发生着一些奇妙的事情,匪夷所思,不可思议……所有近义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
我刚落入裂缝的时候,因误吞了子萌抛来的完美灵石,不多久身躯便爆发出万丈光芒,在这无际的黑暗中,每一道光线都被终止在与我相同距离的某一点,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达的亮白苍穹。再后来,不知从哪里飞来越来越多的黑色圆石,星罗密布地围在了我的身体四周,这些圆石绕着我不停地旋转,依照某种法则一次次地重新排列顺序,它们的投影落于白色穹幕上,便勾画出一个个神奥晦涩的平面星图……
正当我迷醉于这些星图的奥义,绞尽脑汁想挖掘其中隐秘时,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紧接着便发现,我散放出的光芒正在向内收缩,愈显黯淡,而那些黑石竟追逐着亮光向我挤压而来,显然是灵力不够了。想起多名罗的嘱托,我灵机一动,将另一枚完美灵石也吞了下去,断定这样可以起到某种关键作用,甚至能超额完成收取任务也说不定,毕竟连他也没有预料到我有第二枚完美灵石,这比之所谓的还阳丹灵力大了不知凡几。
谁料,我刚吞下不久,就感觉身体胀得十分难受,痛到极处眼前骤然一暗,所有的光芒都倒缩回体内,而那密集的黑石也一起跟来凑热闹。
嗡!
终于,我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了更多一点的压力,从心脏处开始,猛地爆炸开来,然后各种形状的碎片像风一样向着八上下迅速吹散出去,我的意识也像是被割裂成无数个单位,附着在不同碎片上,各自产生独立的思维。
好怪异的感觉!……
或许,依旧有一个统筹性的大意识,能感应到每一个细碎的小意识,像主宰一样牵系着它们,获取从它们哪里传来的信息;看着它们彼此吸引着、排斥着、自主结合、或者分道扬镳,向着远方穹幕越飘越远。
穹幕上的投影斑斑驳驳、凌乱不堪,像是毫无意义的符号,却又似大道智慧的具体显化。时间就在无序中产生,崩解……
一刹那,亿万年,时光失去了本身的意义,因为我只看到了起点和终点。
意识碎片渐行渐远,速度却在无序的极致加速衰竭,待有一些较大的残骸终于撞上穹幕,便骤然如飓风一般席卷而回,携裹着其他碎片,围绕某一核心飞速旋转,每一个漩涡都极具毁灭。
这便是太极的本义?宇宙星辰的缩影?
毁灭和重生还在继续,小的星河逐渐被大的星河所吞噬,而大的星河又几经搏斗后最终妥协合并,继续吞噬其他星河。末了,所有的碎片单位都参与其中,向着中心坍缩,聚合。
也许只是须臾,正常的意识再次回归,我的身体也已完好无损,一切都好似从未发生。只是,周边的那些黑石不见了,被一面布满裂纹的双面玄镜所取代。
我紧盯这面镜子,心里一阵阵打鼓,没错,这一定就是“轮回”的器灵,它终于现身了。
“魔镜啊魔镜,请你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
“啪!”魔镜晕咧……
镜灵一面映射出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花草树木、虫鱼鸟兽,以及冰霜雪雨和风火雷电等,诸般物事在镜中眼花缭乱的变幻着,其中奥秘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另一面则映照出一个无比广阔的黑暗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散布着多如繁星的小火苗,明明灭灭,引人入幽,心绪也起伏不定,忽悲忽喜。
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它想表达哪些含义呢?
忽然,我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失落,失落中还带着一抹淡淡的哀伤,干将剑未曾召唤就自己飞了出来,围着我依依不舍地绕飞片刻,而后飒然远去,消失于黑暗中。
“别了,老友!”
我虽不明所以,却明显读懂了它的诀别之意,隐隐也有一丝玄妙的预感,知道它此去将不会再回来。
良久,我终于慰平酸楚,把心思转回当前紧要之事,轮回受创,器灵首当其冲,如果不能令它复原,即便将外壳修得再完好无缺,也依旧没有太大意义,毕竟像这种特殊的宝贝,威力的关键在于其内在神通,不像普通刀剑,拼的是刚硬和锋芒。
想通这一点,我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有了大致思路了。参照重塑“挣扎剑”剑婴的经验,我将双手掌心划破,轻轻贴在灵镜的两个面上,左手九幽寒炎,右手三昧真火,催动着血液分别注入它的阴阳两面,然后拼命地外放灵力。
它每吸收一点,镜面上的裂纹就变细一些,而吸收不了的灵力又被我体内的两颗完美灵石再度吸回,如此,无形中就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周天循环,恢复速度愈发卓著。
不久,镜内流转的影像渐渐趋于平缓,就像潮汐过后的大海,给人一种安宁、厚博的感动,而我也终于得到了它的认可,生出一种血脉相连、不分彼此的感觉,正当我以为大功就要告成,内心暗暗雀跃之时,内力却忽然一滞,双焰齐齐熄灭……
铮!
我眼睁睁看着,原本只剩下头发丝儿似的一道细纹,忽然间再度裂开,而且纹路还在迅速向四周蔓延。
难道要功败垂成?
看着空空如也的气血条、空空如也的内力条、空空如也的魔法条、空空如也的经验条、空空如也的等等条,我的心一点点浸入冰窖,哇凉哇凉的。老多同志千算万算,到底还是算漏了。轮回毕竟仙家宝物,所需消耗绝不是我这个凡人支付得起的,他存了多少侥幸实在值得怀疑。
最后一搏吧!反正已经亏大发了,不在乎接下来这一小点儿。
我将预备送给小鸳当厚礼的近千“尸王宠物卵”统统拿了出来,唏哩哗啦一通乱砸,顷刻积累了十多亿经验;然后又将绝版的三百颗“流星碎片”忍痛分出一半,大把大把地揉碎,洒在灵镜上;同时三枚还阳丹一口吃掉,五枚五灵珠布成小五行阵,拿五枚五行镶嵌石和诸多垃圾装备和材料做燃料,启动阵法。
整个空间里到处都充斥着浓郁的灵力,像乳白色的烟氲,将我和灵镜笼罩起来。灵镜上的裂纹总算得到了控制,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中心愈合。
呼……终于大功告成了!可是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
我刚刚松了口气,陡然又生异变!……不知从哪里,忽然飘来一滴墨汁,啪地砸到了镜面上,我猛抬头,只见一连串的墨汁紧随其后再,后面还有一条“小河”,带着隆隆闷雷声。
什么玩意儿啊?我忙挥手去挡,可是这些墨滴比子弹还硬,硬生生地击穿我的手掌,钻进了灵境里面。
蓦然,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地喊了出来:“肖阳?”
“不对,是莫邪,还有干将,还有……镇狱!发生了什么事?”
墨液钻入灵境后,空间一下变得漆黑,唯独有一捻小小的火苗,散发着粉红色柔光,安静地飘浮在不远处,似害怕,又似在打量我。
福灵心至,我轻声唤道:“乌琪?”
火苗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缓缓往我飘近。
“你真是蓝雨国奉月圣女,乌琪?蓝雨王乌埒的阿姊?”
“乌……琪……竟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我还以为二百年过去,曾经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了呢。孩子,你又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被人用月神佩剑杀死,灵魂无处安息吗?”火苗摇摇曳曳,一个美丽的身影显化出来,那一袭粉色长裙,配上晶莹润白的肤泽,着实圣洁无匹,令人叹为天人。
“呃……杀是杀过,可我没有那么幸运……我是说,无论怎么说,我应该先救你出去,对吧?……没错!……”
我可劲儿地晃晃脑袋,以灵魂坦诚相对实在太危险了,稍有绮念就会放大百倍,跟没穿衣服一样,幸亏肖阳不在这里,否则让我情何以堪啊?
“出去?为什么要出去?我已习惯了孤寂……和黑暗……除了这里,哪都不属于我。”
“可是……”
“不必说了,他,我的弟弟,这二百年中一直徘徊在魔剑左右,我能感应得到。而且,他对我由愧生恨,个中情由我也是一清二楚。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出去,我情愿他活在愧疚当中,也好过永久诀别,不是吗?”
“可是他已经死了,与其让他在悔恨中一天天受着煎熬,不如给他一个重生的机会,不是吗?”
“也许吧,可是……可是我真的舍不得放他离去,即使如现在,我依旧不觉得自己是孤独一人,可是他走了,我还有什么存留的意义?但是我又不能如他一样,还有轮回的机会,我的灵魂已完全属于月神了,再无丝毫自由,连死都不可以。”
“哦,这又是为何?我救你出去不就自由了吗?到时你可以和你弟弟一起轮回,说不定来世还能再做亲人呢。”
“没用的,我本来就是奉月圣女,从接管这把剑的第一天起,就预知了会有这样的宿命。何况,我为了帮弟弟赎回二魂六魄,已将自己的全部魂魄祭献了神器,做了融通它们的阵枢,就从方才神剑重塑的那一刻,这无尽虚空便是我今后的永久归宿了……好了,既然你不愿意让我知道你是谁,那就请你帮我一个忙吧,我会答谢你的!”
“不不不,姑……前辈,您误会了,在下王小五,一个嗜宝如命、浑身铜臭的俗人,也是因为宝物才暂时被困于此,刚才摄于您的威仪一时失态就忘了自报家门了,还请您谅解!前辈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小五必当全心全力去完成,绝不敢怠慢。”
“王小五?你的名字已证明你不是一个俗人,身具皇者之能,却懂得露拙藏巧;知人知己,善予善得,将来必有大作为。”
“前辈过奖了!”
“你出去后,烦劳携带此轮此剑走一遭蓝雨高原,那里是我的故乡,也是月神得道飞升的圣地,我弟弟的魂魄就囚困在幻月洞府,到时我会提示你如何去做。现在,就让我先帮你解决眼前之事吧。”
乌琪抓起我的手,“月神的光辉离你如此之近,是神的旨意让我如此去做。现我以奉月圣女的名义,行使最后职责,将我于诚实世界的唯一投影……化作最真实的契约印记……铭刻进你的灵魂……让它作为我们永恒的桥梁……井月相映!”
乌琪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像是咒语,又像是在陈述一个秘密,边说边在我手心画了一个弯弯的月牙,然后不见她如何动作,下一秒我就出现在了常熠的身边,脚下是一块突出的大石,周围是通红的岩浆,不远处漂浮着一朵巨大的白莲。
我默默地体味着,心里像是多了某种莫可名状的感悟,可越是深入琢磨,它越是模糊不清。
“……”常熠看了眼突兀出现的我,不发一语,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一人一鬼并肩而立,痴痴瞭望着暗红色汪洋,良久……
“咋了,发什么愣,不认识哥们儿了?”我凑到他跟前,“哦,我知道了,战败了吧?”
我本想逗逗他,可这死人鸟都不鸟我,灵魂之火像是风中残烛,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熄灭。
我不由生出一股恻隐之心,和声道:“好了,你姐她没事,只是暂时不能出来见你。不过……”
“阿姊……还活着?……魔剑……魔剑毁了,她……你说不过什么?”
我看他有点狂态大发的意思,说话不伦不类,颠三倒四,灵魂之火倒是又活跃起来了。
“你别管不过什么了,总之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就是了。你要真想再见到她,现在最好乖乖听我的话,闭上嘴,无条件服从我,明白?”
“你……”
“听着,你没有资格怀疑我,即使我是骗你的!聪明鬼做聪明事,给你两个选择,一、相信我,不求理由,然后有一天我让你见到她;二、继续固执,带着你的绝望死在这里,何去何从随你自己思量吧。”
默然良久,常熠颓然地道:“……好,我信你!”
可是,我完全没有听出一丝“信”的意思,仅仅是在绝望的深渊中期待那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出现。
“唉……我先送你去一个地方,你安心地在那修炼一段时间,只要你不给我捣乱,保证你下次出来一定会见到她。”
常熠听了这话,似乎终于对我有了一点信心,用那双空洞的鬼眼盯着我道:“如敢诓我,纵使灰飞烟灭,也决不与你干休!”
“哪来那么多废话,给我收!”
将常熠收入魂锁最偏僻的一个角落,我狠狠地啐了一口,“你丫有什么资本威胁我,若不是看在你姐的份上,一个耳光就扇死你!靠!”
“小哥儿,威风了啊?”一个充满火药味儿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嘻皮笑脸地回喊道:“老妹儿,别来无恙?”
“你上来,姐告诉你有恙无恙!”肖阳咬牙切齿,双手叉腰俏立在莲花瓣上,从上俯视着我。
“嘿嘿,有本事你下来!”我有些心惊胆战,虚张声势。
“你确定不上来?给你两个选择,一、自首;二、自残!”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