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严寒无比,战火已被熄灭,眼看大雪将至,停战已成定局。
天狼帮会议室。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过去了,一个月前,这里豪气冲天,荡气回肠。君天一、阿罪阿苦、鬼手以及各部部长副部长共计三十余人,在这小小的一间屋子里,策划了一起空前绝后的战火盛宴。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能干不少事。华兴社被吞噬了,天蛇会被蚕食了。帮派伤亡过半,实力锐减;天神殿元气大伤,死伤惨重。
这一个月内,血雨腥风从未停歇,灭华兴,吞天蛇,明挫帮派,暗图天神殿,天狼帮战绩斑斑,如一匹天煞孤狼,驰骋屠戮于黑暗中。
如今,天狼帮所有高层再聚于此,却是在作战后总结。
比起一个月前,场内不知不觉少了十几个人,伤亡如影随形,阴魂不散地缠着战争,君天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明白。
君天一满目肃然:“这次大战我们打得很漂亮,兄弟们的战绩是有目共睹的,你们是战士,威武的战士!你们是英雄,伟大的英雄!”
下面所有人霍然站起,如一杆枪笔挺笔挺,如一把剑铮铮出鞘。
好小子,不错不错!这帮小子已经开始像个样了!
“多话我也不说了,鬼手听令!从今天开始,天狼帮正是解除战斗状态,所有受伤的兄弟该治的治,该修养的修养,这次军队扫黑队对我们来说其实倒不是什么坏事,这是我们恢复元气的绝佳机会。”
“我们要利用这段休养生息,避免战斗,等这几日风头过去后,让各个区的场子先开起来,开始招收成员,估计那个时候他们也要开始发展实力了,但是我们比他们有优势,咱们的地盘是最多,发展起来比他们要快,这个工作一定要做好,不然我们现在所付出的努力白费了,那些死去的兄弟也是白白牺牲了!”
“是!”
目光在整个场内走了一遍,十几把空荡荡的椅子留住了君天一的双眼,沉下心情,沉下声音:“是时候给他们办一个葬礼了!”
……………………
从这一天开始,天狼、帮派、天神殿再没有发生一次战斗,卷走无数亡魂的S市大战终于不甘不愿地结束了,各大宗门都进入冬眠期,S市宗门在五万军队的镇压下终于归复平静。
当天夜晚,黑色携着白色同时降临,天上的雪静待了一周,如今风平浪静后才终于颤颤巍巍地下了一两片,在确定下面是真的恢复平静后,胆小的雪各自组队,拉扯了一支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冲了下来,调皮的雪手牵着手,呼唤了一群好朋友攀上了各家房檐屋顶。
大雪纷飞,铺白整个S市,驱散了几分黑暗,添上了一点光明。
第二日,雪仍在下。
自清晨开始,无数天狼帮成员从各区各街,源源不断地朝天狼帮总部涌来,这些人清一色穿着黑色丧服,满脸肃穆,三五成群时有碰头,这些平日朝夕相处地好兄弟们,见面却没有说过一句话。
沉重的情绪随着这群人的移动而充斥全城,黑衣如影,白雪纷飞,对比鲜明,不是路人感觉不到别扭,而是那股悲伤肃穆的气氛使他们压抑得喘不过气,哪里还有半点闲暇去理会其他。
天星夜总会,不,现在应该不能说是夜总会了,一夜之间,它卸去曾经的五彩斑驳,搬空了卓卓椅椅,往日人声鼎沸的大厅冷冷清清空空旷旷,一个大大黑色门牌高悬门口,上面只有一个惨白大字——“丧”。
一缕长长的白色挽联自大门拉到大厅尽头,那里由数十张长桌组成了一个个大大的台子,台上没有寻常丧失惯见的棺材,却有成百上千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排着的灵位牌。
台子前,十三个头系黑带,身穿丧服的男子无声静立,其中一人身高一米八五,一头黑白斑驳的长发齐肩,不是君天一又是谁?
君天一旁边,阿罪、阿苦、鬼手一个不少,而刘元枫等四部部长副部长却只剩九人,其他四人被无情的战火吞噬,只留下对面一堆灵牌。
众人之中,刘元枫的肩膀颤栗从未止过,他,双目赤红如血;他,指甲刺穿皮肉,深入骨髓;他紧咬的铁牙已见裂痕,他身上的伤口崩裂,如泉水般肆无忌惮地涌出。他并不是浑然不知,他全身剧痛,但心更痛。
“刘启然、华龙彪、沈万海、吴兴辉…………”
刘元枫一个一个地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一张张面孔浮现在脑海中,却怎么留也留不住地飘走;一副副画面刻在心里,画面中的人影跳出心脏,冲到五脏六腑,惨血横飞。
门外,第一批接到帮里通知早早上路的兄弟终于赶到,一进空旷的大厅,一股比他们身上的肃穆悲伤还要强烈数倍的肃穆悲伤迎面而来,沁入脾肺。
无声无息的,他们走到十三人身后站定,不约而同的,他们涨红了双眼。
浓浓的悲情瞬间消融了他们风尘仆仆赶来沾染的白絮。
有了第一,第二也不会远了。不消片刻,第二批人也来了,仿佛是早有约定,他们的举动和第一批人没有半点区别。
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
越来越多的人来了,带着满怀悲伤来了,之前的那一幕一次又一次的重演,这是在拍一场戏吧?要不然他们的动作怎么会这般惊人的一致?
天星夜总会很大,大到可以容纳上千人,但也很小。
时过正午,太阳没有高挂,大雪没有停歇,随着大批大批天狼帮成员赶来,人群排到了夜总会门外街道,顶着大雪,门外的兄弟不惧严寒。
时间在流逝,大雪在咆哮,往日提着屠刀的天狼精英今日穿着丧服,整整齐齐堆满大街,他们两边,堵满了行人车辆。
你说我堵塞交通?你说我妨碍他人?呵呵,是又如何?我送我兄弟最后一程,谁敢阻拦?市民?你算老几?帮派天神殿?敢放半个屁老子斩你全帮!警察?滚!军队?你来试试!
对,没有人敢,所有的车辆行人都在一旁安心等待,没有人按喇叭,没有人出声喝斥,时间长了,见他们没有散去的意思,行人绕道,车辆绕行。
这几日威风凛凛的陈局长识趣的没来自讨苦吃,说要剿灭天狼的杨将军不知为何也没有带兵冲来,算是默许吧,只要你们以后少杀点人就好了。
大雪越下越狂,天色渐暗,有人说雪是乖巧可爱的精灵,不,我说雪是桀骜不驯的魔鬼,你看,这不是群魔乱舞吗?
大厅内外,几千余人,一整天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所有人没有任何动作。诡异,场面出奇的诡异。
“呜-呜--呜呜……”
是嚎哭,是悲歌,大厅里面传来一声如恒古魔神的悲号,一声起,声声起,大厅内外数千人在这一声的带领下哭成一片,连成一曲雪夜悲歌,刺破长空,弥漫天狼。
千人泣,场面不再安静,却更显诡异。
大厅之中,君天一眼中含泪,却没有流下。阿罪依旧是那副无喜无悲的死人脸,他是不懂得悲伤的,阿苦满目肃然,但天狼帮人的死卷不出他的泪,除了主人,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重视。
旁边,一人坐倒在地,捶胸顿足,他是刘元枫,刚才第一道声音是出自他口,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带着狞笑肆意杀敌的刘元枫,无畏无惧的战神卸去战刀也是一个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刘元枫亲眼见到无数兄弟惨死战场,却只能双眼睁睁,他的悲情,无人能及。
一战落幕,一夜大雪,一日无声,一夜悲歌。
天狼帮大丧三日,三日后,所有战死的兄弟集体下葬。
S市某处有座荒山,今日的荒山却很热闹,因为这里聚集着几千天狼帮兄弟。
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去到天堂的兄弟,君天一转过身子,目视这不算荒废的荒山。
“从此以后,此山名狼魂山,作为我天狼帮战死兄弟的墓山。”
君天一转身抬步离开,走到一半蓦然回首:“鬼手,今晚到我那去一趟。”
说完,他不再停留,出了人群,下了墓山。
………………
回到家中,君天一便坐到沙发上,慵懒地靠在后座上。
“终于结束了,我退步了,连这么一个市的宗门征伐都让我疲惫不堪。”君天一自嘲地笑了起来,想当年君天一与秦炎共同争夺天下时,与帮派天神殿等超级宗门的总部执权者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尚且游刃有余。
“主人,怎么这么说,S市的这滩水也不浅呐,虽然比不上整个H国宗门凶险万分,但也龙蛇混杂,危机四伏,天鹰、华兴、天蛇,他们哪一个不是全国有名的大帮,而主人你cao纵一个实力不比他们强多少的天狼帮,以一帮之力让三帮灰飞烟灭,哪里有退步啊!”
听得阿苦这么说,君天一摇头无奈道:“呵呵,阿苦啊,我发现你越来越会拍马屁了。”
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君天一轻笑道:“鬼手也应该快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