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护国寺附近的一间“刘记”香烛店内,伙计正张罗招呼顾客,一件紫色的旗袍飘了进来。这正是前日出现在“吴记”糖果烟酒店的那个女郎,即“樱花一号”―――山本惠子。
伙计一见山本惠子,赶紧点头哈腰的迎上来说道:“这位小姐,您要点什么,我们这里都是一等一的贷。”山本惠子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是五天前预定的货,今天到了没有?”
伙计说道:“哦,昨天就到了,就在后面,小姐,您先去看看。”山本惠子点了点头,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伙计留意门外的动静,山本惠子则往后堂走去。
前日‘吴记’糖果烟酒店的吴老板,也就是藤田太郎已等候多时,一见山本惠子来到,赶紧起身,点头哈腰的问道:“惠子小姐,您来了?”
山本惠子却连眼角都不瞄他一眼,更不吱声,只是很矜持的摇到一张檀香木椅上坐了下来。
藤田太郎见山本惠子这般神态,心里更是一阵紧张,不知道她带来的指令是福还是祸,一面赶紧奉上茶水,一面试探性的问道:“惠子小姐,武田机关长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山本惠子并不忙着回答,只是用葱管般的手指揭开茶碗盖,不紧不慢的划着水面。屋里呈现死一般的沉寂,藤田太郎小心翼翼的看着山本惠子的脸色。
而山本惠子的脸上,始终象平静的湖面一样,看不出任何征兆,这让藤田太郎身躯如同木偶般僵立着,而额头上却禁不住沁出颗颗汗珠。
半晌,山本惠子才冷冷的叫声:“藤田君。”这一声唤,才让藤田太郎的身躯又活了过来,赶紧上前,低下头来说道:“惠子小姐,您请吩咐。”
山本惠子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武田机关长对你的行为非常的不满,我们建立一个联络点,容易吗?却让你给暴露了,还被中国特工给连窝端掉,你说,该怎么办?”
藤田太郎低头说道:“属下知罪,属下愿意以死来承担罪责!”山本惠子放下茶盏,说道:“还没到要你命的时候,你要是死了,谁来为天皇陛下效力?”藤田太郎说道:“属下愚昧,请惠子小姐训示。”
山本惠子站起身来,说道:“你必须为自己的过失负责,但不是要你去死。那天晚上破坏‘吴记’联络点的那人,他的身份虽然暂未查明,但是,我们已经得知,那天晚上,他确实逃入了贺家大院。贺文泰在北平工商界颇有名望,目前和中国军界政界尚无往来,如果能够拉拢他,对我们的下一步计划是大为有利,而他的儿子贺正华,虽然只是个北大的学生,但已经是个抗日分子,而且这个人可不是个等闲之辈,留着他后患无穷,必须秘密除掉,然后毁尸灭迹,否则,要是让贺文泰知道他儿子死在我们手里,就更不会答应与我们合作了。这可是你将功折罪的唯一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谁也救不了你。”藤田太郎立即低头道:“惠子小姐请放心,属下一定将功赎罪。”
再说贺正华在与易忠认识之前,只是从书本上读到过那些历朝历代保家卫家的英雄人物,并且对那些英雄人物充满了崇敬之情。而易忠对贺正华来说,是第一个直接出现在他眼前,让他感到敬佩的英雄人物。
因此,从那以后,贺正华想参加抗日队伍的愿望也更加强烈,每一天都在盼着易忠那边的消息,希望易忠能准许他参加二十九军。
这天,北大校园内,和往日一样,下课铃声响后,学生们相继走出教室,进行课间休息。贺正华也走出教室,来到走廊上。
不一会儿,有一个带礼帽的人走近正华,小声的说道:“请问,您是贺家正华少爷吗?”正华说道:“是我,找我有什么事吗?”那个人小声的说道:“请跟我来一下,有个人想见您。”
正华见来人颇为神秘谨慎,料想与易忠或“西苑”相馆有些关联,心下禁不住有激动起来,一面又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并无人注意,遂跟在那人身后而去。
贺正华跟着那人出了校门,转过两条胡同,猛闻得一声“八嘎!”正华寻声望去,却是几个日本浪人正在抠打一个黄包车夫。
正华见了,止不住义愤填膺,就要过去救人。那人急忙拉住正华,说道:“贺少爷,这样的事还是别管为好。”正华愤然说道:“东洋人欺负我同胞,这样的事怎能不管!”一面赶上前去,喝声:“住手!”
那几个东洋人见有人过来干涉,遂放开黄包车夫,冲着正华*了过来。那为首之人说道:“你的,闲事的不要管。”正华冷笑道:“这是在我们的国土上,岂能容忍你们横行霸道!”
那为首之人大怒,骂声“八嘎”!冲正华劈面一拳打来。正华侧身让过拳头,抓住手腕,顺势一转,将那为首的东洋浪人提在手中,掼了出去,摔个鼻青脸肿。
其余几个东洋浪人见对手厉害,不敢再逞强,急忙架起同伙,一溜烟逃了。正华过去扶起那个车夫,说道:“这位大哥,你没事吧?”
那人绝处逢生,对正华感激不尽,一面喘息着说道:“这位先生,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一面就想挣扎起来作揖,不料,却支撑不住,一跤跌倒,难以起身。
正华见了,急忙上去搀住,一面说道:“这位大哥,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那人吃力的说道:“就在前面那条胡同里。”正华遂对那位戴礼帽的人说道:“请您稍等一下,我把他送回去就来。”
贺正华搀着那个黄包车夫,一面问一面走,转过一条胡同后,来到一个小杂院前。那个黄包车夫说道:“这位先生,我就住在这儿。”
正华扶着黄包车夫,推开院门进去,略一打量,这个杂院内大概有五六户人家,房屋都极为矮小破旧,门窗都为灰黑色,残破不全,院中地面也是坑洼不平,杂草丛生。而那些住户此刻似乎都不在家,杂院内静悄悄的,更显得一片荒凉。
黄包车夫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位先生,我是一个做苦力的,只能住在这种地方,让您见笑了。”
黄包车夫住在最里面的一个破旧的单间里。正华将他搀进屋,一进屋,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里面阴暗而潮湿,仅能靠一个狭小的破窗户透进少许光来。
屋里空荡荡的,除了那张铺有破布的土炕以外,一张破旧的方桌是这屋里唯一的家俱。正华小心的将那个黄包车夫扶到炕上,说道:“这位大哥,你好生歇着吧,我得走了。”
黄包车夫叫声“等等”,一面挣扎起来,用粗碗斟了一大碗茶,两手捧到正华跟前,说道:“这位兄弟,您的救命之恩,咱穷人家没啥好报答的,就请喝碗茶,解解渴吧。”
正华看了看黄包车夫,又看了看四周,笑道:“这位大哥,你不用客气,谢谢你的好意,我还得回学校上课。”那黄包车夫有些不高兴的说:“这位兄弟,你莫非是嫌弃我穷人家,瞧不起我?”
正华笑道:“您别误会,我真的不渴,不用喝茶。”那黄包车夫见事已至此,猛然站起身来,冷笑着说道:“贺正华,你既然来了,这茶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正华依旧笑道:“是吗?连我的名字你都打听清楚了,看来,你是早有预谋啊。那就把你的帮手都叫出来,看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那黄包车夫见布下的陷井居然已被正华设破,不觉一愣,但事已至此,又欺正华是只身一人,自认胜券在握,遂将碗一摔,外面立即冲进来四个人,其中就有那个戴礼帽的人,而另外三个则是适才乔装殴打车夫,设下圈套的那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