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里克的右手颤抖了两下,突然发现手中已经空空如也。视线恍惚地断了电一般一黑,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季申科笑得有些扭曲的面孔被月光照得惨白,过于弯曲的嘴部弧度叫人火大。胸口的伤口处苏苏麻麻的,随着每一次心跳都会涌出大量黑红的液体。这种感觉,修里克曾经无数次感受过,虽然经过改造的身体变得对疼痛麻木,但过度失血还是会使身体的行动能力和大脑的判断力都迅速下降,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塞入了冰洞之中,身心都开始逐渐麻木、失控,最后完全瘫痪。
修里克手猛地向前伸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抓到。随着季申科手腕一扭,一阵强烈的撕痛感瞬间传遍修里克全身,胸前的伤口被毫不留情地刨开,顿时血肉模糊。季申科旋转着的长剑,像是绞肉机一样一边一点点深入伤口,一边肆无忌惮地扩大着伤口的面积。
季申科终于在长剑只剩剑柄的时候停住了,他一手扼住修里克的脖子将他提起来,一手猛地抽出长剑,修里克的身子猛地一颤,鲜血从胸口的血洞中喷薄而出,溅在季申科白色的骑士团军服之上。
“多美的眼睛啊……多美的火焰啊……”季申科扔掉长剑,用那只被鲜血浸透的手去摸修里克的脸颊。沾着粘稠液体的手指一直从他的眉骨滑到眼眶。修里克左眼的火焰跳动着,*着他的手指他却浑然不觉,“可惜你却是个不知道珍惜的笨蛋。”突然,他的食指和中指径直插进修里克的眼睛,那团燃烧着的蓝色火焰顿时猛烈地跳动起来。鲜血从修里克的眼眶中涓涓流出,在蓝色火焰中沸腾,修里克的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他张开嘴,痛苦地要叫出来,却只发出一连串嘶哑的呻吟。
“不听话的武器没有存在的价值!”在季申科冷冷地吐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手上也跟着猛地一使劲,什么红红白白的东西被剜出了修里克的眼眶,随之被带出的,还有那团苍蓝的火焰。
随着火焰的离去,修里克的生命之火也似乎熄灭了,他的头缓缓沉下,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季申科一甩手,像丢垃圾一般将修里克丢在地上。他手上跳动的火焰逐渐熄灭,鲜血中现出一块燃着蓝光的黑色石头来。
“真美啊——空石!”季申科着了魔一般带着病态的微笑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的石头,将拳头攥紧,“我感觉了到了……力量!!源源不断地力量!!”
刚才逐渐暗淡下来的空石此时似乎感受到了召唤一般突然再次燃烧起来,苍蓝的火焰在季申科手中跳动着,那火焰霎时已经脱离了是修里克眼睛中的那团火苗的形态,染成了一团苍蓝的火球。
“哈哈哈哈哈哈——力量!!这种力量!!!”季申科双手捧起巨大的蓝色火球,疯狂地大笑起来,“太棒了!!实在是太棒了——”
“什么声音——”西维尔突然回过头,他背后,圣堂在黑暗中屹立着,失去了灯火的照明,这象征光明的建筑在深夜中诡异异常,尖尖的房顶直插入晴朗的夜空,好似一把巨大黑剑,又好像是一座奇特的墓碑……
“怎么了?”爱丽丝也回过头去,但寂静中,只有夜虫在簌簌鸣叫。
“你没听到了吗?”西维尔用下巴点点圣堂的方向。爱丽丝皱起眉,又仔细听了听,突然睁大了眼睛。
“这种声音——”
“是蛇。”西维尔肯定地回答,不对,不仅仅是蛇、还有兵器撞击的声音——难道是修里克?想到这里,西维尔不禁眯起眼来,将注意力全都放在那黑漆漆的建筑上。两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暗中静静矗立的神堂,却完全没注意到此时一个黑影已经在他么身后立了起来,带血的长剑闪着寒光,向西维尔的后颈砍去——可就在凶器即将看中西维尔之时,黑暗中的凶手身上却突然燃起一团火焰。黑暗被火焰点亮,凶手的脸在火焰中扭曲,他大叫着扔下长剑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却只是让火焰更加嚣张。这下西维尔注意到了身后的危机。他回身一刀,将这个偷袭者的脑袋斩落在地。分成两截的尸体瘫倒下来,却还是不停燃烧着。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蛋白质灼烧的恶心气味,西维尔自然之道是谁在救了他,但此时他却并没有表现出一点点被别人救了性命的感激,反而几乎可以算是怒火中烧地喊起了那个叫他头痛不已的名字:“艾希亚!!”
“喂!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艾希亚走进西维尔的视野,手里的火球还未熄灭,顽皮地跳动着。西维尔额头不禁爆出青筋,而更让西维尔头痛的是,艾希亚身后,正站着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丽比特。丽比特显然是因为眼前血肉成河的景象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紧紧咬着嘴唇,较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要是没有扶着艾希亚,恐怕早就瘫倒在地了。
“萨拉医生!”爱丽丝看到丽比特顿时忘记了他们的艰难处境,一个熊抱扑进丽比特怀里,“我、我担心死你了!”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西维尔一把揪过艾希亚低声问道。
艾希亚顶嘴道:“还不是因为你下药下得不够!人家醒了以后哭天喊地地要见她那小相好,你叫我怎么办!”
“你——”
“请……请别怪她……是我自己要来的!”丽比特声明道。
“你说什么?”
“是我自己要来的!”丽比特重复道,“事情我已经听艾希亚小姐说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想,只有我可以阻止修里克了!”
西维尔放下艾希亚:“少女啊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他顿了顿,搜罗着脑子里欺骗女孩的各种借口,但老天没有给他多少时间——“哈哈哈哈哈——”圣堂中突然传来一阵叫人心惊胆战的笑声。
“季申科……”丽比特颤抖着摇着头,低声道出那个恐怖的名字。
“这种感觉……”艾希亚突然后退两步,蹲下身来,一手按着太阳穴。
“你怎么了——”丽比特出于医生的本能,俯下身问道。
“头、头好痛……”艾希亚两手按住脑袋,“好痛……”
圣堂方向此时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让几人全身紧张起来。他们一同向沉默地屹立着的高大建筑望过去,突然,一声脆响,绘着圣者传教图的彩色玻璃尽数破裂,破碎的玻璃在风中打转,灼热的风从破碎的窗口中呼啸而来。紧接着,一声巨响,圣堂在西维尔眼前轰然炸开,强烈的热气刹那间喷薄而出,几乎将几人吹飞。这还不算完,石屑夹杂着大量尘埃在夜色中腾起,西维尔不得不眯起眼睛,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那来自爆炸中心的强大力量——修里克那苍蓝的火焰在烟雾中熠熠燃烧,真如鬼火一般。
“修里克!”看到火焰的丽比特立刻惊恐地叫起来,这么强烈的火焰,修里克已经失控了吗……
那家伙不会已经失控了吧——西维尔心里一沉,心想还是晚了一步吗,但事情比他想象得更加糟糕。
烟雾渐渐沉淀下来,巨大的蓝色火球冉冉升起,宛如另一个月亮,却闪耀着与月亮迥然不同的,诡异的苍蓝光芒,而一个人正双手托起这团火焰,带着笑容的脸在蓝光中扭曲得不似人样——“季申科!”几人同时惊呼道。
“这……这是修里克的——”丽比特望着迅速扩张的火球惊叹道,“但为什么会在季申科手里!”
“力量……我感觉到了……力量!!”季申科此时似乎已经完全将一切抛之脑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手中不断爆裂的火球。他的召唤兽,那条巨蛇蜿蜒着身子在空中腾起,张开嘴嘶嘶地吐着信子,只见季申科双手一举,那火球便冉冉升起,接着便被大蛇一口吞了下去。
被火焰点亮的世界瞬间黑暗下来。
“竟然……竟然吞了下去……”西维尔隐隐感到事态正超速驶向失控的边缘,但第一次见到空是力量被如此使用的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应对的办法。西维尔心知不妙,季申科本身就不是吃软饭的,要是掌握了空石的使用方法,即使他们几人合作胜算恐怕也不大,何况——从刚才看到火球开始,艾希亚就一直双手抱头跪在地上,纤细的双肩至今仍然在不停地颤抖着……
“别——别过来……”艾希亚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嘴中不知道在说什么,“别过来!”
“艾希亚——”西维尔有些担心,他从没见过艾希亚如此脆弱,而更不巧的是,季申科在这关头注意到了他们,他冷笑着转过头,银月下的面孔狰狞得不似人样:“哈哈哈,挺热闹啊——全都来送死了吗?”
“……”西维尔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刚才已经解开了一次封印,如果再来一次,自己的力量恐怕就要失控了,但是要是不这么做,恐怕……
“好啊,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新力量吧——”季申科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吞下空石的巨蛇立刻昂起了硕大的头颅,一双蛇眼中竟让燃起了苍蓝的火焰。大蛇猛地张开大嘴,瞬时喷出一条苍蓝的火舌,火焰灼烧着夜里微凉的空气劈啪作响,向几人扑过来。
西维尔想要冲到最前面挡住火舌,但火焰的速度却超乎想象,转眼就到了眼前——西维尔抬起手,但亡灵却并没有相应召唤,代替它们而来的,是心脏一阵强烈的抽痛。
遭了,力量使用过度了吗!!此时火舌已然像西维尔面门扑来,超高的温度几乎将西维尔的头发点燃——突然,眼前一亮。光芒像无数长针刺入西维尔眼中,让他不禁抬起手。透过手指的缝隙,西维尔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被光芒包裹着,几乎融化。
这景象,怎么这么……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