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尹收拾完后山荒地又修理了茅屋,还在瀑布下修建了一间新的,用来修炼之用。
几天后静罡来后山,看到了一番新景象,静罡欣然道:“没想到你才区区几天,就将后山收拾出了如此景象,不但茅舍焕然一新,还将荒地翻了一遍,比起玄空这些懒鬼强多了,以后这后山菜地就全交给你了。”
南宫尹道:“大小我就苦水里长大,这些活儿没有什么。”
从此后,静罡心里对南宫尹刮目相看。南宫尹也卖力,勤勤恳恳,没几天菜园一片绿油油的。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一个多月,静罡将南宫叫到了前殿。静罡道:“你已经入道观一个多月了,我看你是个勤快人,决定提升你做前殿协助做些法事,你可愿意?”玄空小道在边上见南宫尹似乎有些犹豫,道:“这是师父在关照你,很多人还没有这个机会呢?”南宫尹不是傻瓜,早听说前殿做法事能挣点香油礼钱,在灵修观中除了几个大弟子,极少有资格获得如此殊荣,静罡是在有意照顾自己。南宫心想:“这也不错,一来自己一直不知这做法事到底是什么摸样,还有将来有一天要离开此地,也需要积累一些盘缠。”于是南宫尹点头道:“多蒙师傅照顾,我自然是愿意,但是我后院的菜长势刚好,需要有人伺候,我也喜欢后山的清净。”
静罡道:“这倒是无妨,菜地的事情交给别人我还不放心呢。做法事不过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其他时间你还可以回去后山。哎!如今这灵修观识文断字的人太少,我实在是需要帮手,也是看你是个可造之材。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每月给你五两的香油利钱。你看如何?”
南宫尹喜道:“师傅既然想得如此周到,我自然是欢喜。”
从此南宫尹每逢初一十五到前殿跟着几个师傅学祭祀,其他时间回到后山伺候那块菜地。这样的日子过的倒是十分充实。
南宫开始对于法事实在不甚了解,怀着极大的好奇心。后来发现原来的所谓的法事不过是给人画个符,包给点香灰,敲钟念经,装模作样一番,糊弄人的把戏。包括静罡在内的道士其实也没什么道术神通,随便一张鬼画符,装模做样的,骗点钱财聊以度日而已。
道观里的香客大多来自城中,有腰缠万贯的财主和官宦,也有一些平民百姓,或求财气,或求家宅平安,或求子嗣,也有求军中亲人平安的。善信人赞助道观多则十几两银子,少则几个铜钱,这些人也不过是来寻求一点安慰而已。
一个月下来,南宫已经兴趣索然,但是为了道观的生计,勉强应付罢了。
这一日,道观来了一个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看上去细皮白肉的,脸上没点皱纹,滚圆的身材,身穿青色的缎褂,手上戴个又粗又大的戒指。一看就是个富户。
玄空对尹说:“这人叫张富贵,是无忧北郊张庄的员外。一个月起码跑上好几回,不是求签就是问卜,出手很阔绰的。”
张员外一进大殿,玄青玄空已然满脸堆笑的应了上去。玄青道:“张元外今天还是照旧?”张元外鼻子哼哼,扔给了玄青一个金瓜子。玄空早点好了三根粗得像棍子的高香,递给了张员外。边上的人知趣的让出了中堂。玄空递给尹一个小槌子,尹敲了一下摆在案前的大磬。一边在恭立在旁的玄青小声道:“这张员外好有钱。”玄青附耳道:“这是个大猪,不宰白不宰!听说以前是个杂货商,经人介绍,入赘到城中的金大叶家的做婿。”尹恍然道:“哦,是不是卖茶叶的金大叶?”玄青道:“那还有谁?”尹心道:这难怪了,早听说这金大叶家财万贯,比他们南宫家虽然略次,但名声显赫。那金家乃城中经营茶叶的大商户,中年才生了一个女儿,视如掌上明珠。听说还非常貌美,听说嫁了个不错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胖子。
张元外拜了拜,不过实在是比较吃力,见他已然大汗淋漓。站起来,把香插完,就从袖子里拽出一条帕子,不断搽汗。玄空道:“张元外请,我们主持已经交代了,请到精舍用茶。”玄空领着张员外走了殿外,往精舍走去。
尹道:“这人真是阔气,不过我看他似乎满面愁容。”
玄青道:“他呀!缺德!所以有报应。”
尹道:“这又是为何?”
玄青小声道:“自从张员外入赘金家后,没半年,老汉因病身亡了。张富贵乘老汉死了,就把家宅改姓为张了,又在北郊置下了一处田庄。结婚不到一年又娶了一房小妾。你说缺德不缺德。也活该他生不出儿子来!不过这话你可不要和别人讲。”
静罡已经听到道观山门的迎接报告说张员外来了,早已在精神客厅中安排了茶点,张员外进门,方坐定,还没喝上茶酒唉声叹气道:“道长,我家娘子为何一直不能得子,药也吃了,神也求了,一直没有喜讯,到底如何是好?”
静罡笑道:“张员外,你也别着急。”站在身后的玄空递给员外一把扇子。这还没到夏天呢,张元外就热得不行。看起来是够急的。
张员外一边扇扇子一边说:“你说这叫我如何不急,都三年了,左右都没法。你说这神灵怎么就不保佑呢。”
静罡道:“上次为你求的八卦你是否挂在夫人的卧房了?”
张员外道:“挂了!我是按照你说的挂的,连家具也按照你说的换了位置了。还是不行啊。”
静罡道:这事情急不得,这神仙啊也有打盹的时候。要不这样吧,我暂时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不过可能和你的家宅风水有关,让我带人去贵府看看如何?”
“如此甚好!只要能得子,不管花多少钱财,定不吝惜!”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锭大元宝,足有五十两,放到了茶盘上。
静罡起身双手合十“无量天尊,员外啊,你已经赞助道观许多钱财,相信神仙也会被你的赤忱感动,你也不必着急,我们尽心相助,早晚定能得偿所愿。”还没说完,玄空将茶盘收下,退出了门外。
次日,静罡安排了玄空、玄青两个比较机灵的道士,稍带上尹,四人一起前往张家庄。张府的人安排了一顶轿子抬上静罡,其余三人一路步行跟随,浩浩荡荡来到张家庄。
听说是灵修观的道士来了,庄上不少人来看热闹。静罡走下轿子,拿个罗盘东转转西瞧瞧,嘴里念念有词,煞有其事的样子。尹觉得非常好奇,悄悄的问静罡,师傅咱们念的什么咒?静罡白了尹一眼道:“这是手艺,你不要多言,只管看着就是。”
尹心没有言语,默默跟在后边,静罡说摇铃就摇铃,说敲钟就敲钟,如此忙活了半日。忽然尹隐隐觉得墙角有个虚影飘过,于是将此事说与静罡,静罡笑道:“青天白日,你是眼花了,不过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一桩好生意来”
张员外热情的款待了静罡他们,席间员外问道长:“家宅可有问题?”
静罡略沉吟片刻,掐指算了半天,突然神色大惊道:“啊呀!员外啊,你的家宅风水无碍,却有不干净的东西搅扰!”
员外听其言,悚然道:“这如何是好!还请道长驱难解厄!”
静罡道:“我等既然来了,自然请员外放一百个心,不过是只过路小鬼,我们明日摆场法事,即可驱除!”
张员外转忧为喜道:“如此大好!但凭道长安排!”
静罡道:“先收拾下堂屋,连夜设下香案,明早开始做法事!不过需要一百两银子压案脚。”员外道:“银子是小事!”
于是吩咐庄丁收拾了堂屋,按照静罡的要求,法案、香烛、法幡一应俱全,外包了一百两银锭,静罡自收了银两回厢房休息,嘱咐尹和玄青他们守护法堂。
入夜,法堂里只有玄空、玄青、南宫尹他们三人,开始还一本正经的打坐,到子时,玄青和玄空熬不住困倦,围着着火坛靠着柱子入了梦乡。尹没有睡意,继续打坐读经。
二更时分,门外传来几声啼哭。大门大院,几声啼哭本也没有什么稀罕。不过仔细听之,似乎越来越近。尹心中不禁有点害怕,左右唤不醒玄空和玄青,只好打坐念经借此壮胆。
没过多久,门开了,尹冷眼一撇,见一老者,约六十多岁,走进法堂。老者衣服整齐,没有什么戾气,尹以为是院中之人,心中稍安。
老者来到堂前,站立不语,只不停的掉泪。
尹道:“尊驾为何深夜啼哭?”
老人道:“哎!我乃家中老翁。”
“啊……”尹大惊,这家翁公不是早已去世了吗?“难道真是半夜遇鬼了!”
“老人家。。你你不是吓唬我吧?”
“公子,不要害怕,我知你和同来的道士不同,故深夜来此有事相求”
尹见老人一脸的慈祥,心想,即便是鬼,或是个忠善之鬼,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不妨听听他怎么说。
于是尹对老者道:“老人家,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老人见尹没有惧怕之色,心中略为宽慰。坐到了蒲团之上。未曾开言,又是老泪纵横。
尹道“老人家,你既是本家翁公,不去投胎转生,反在此游荡,到底是为何?不怕惊扰了后辈子孙吗?”
“哎此冤不平,如何离去?”
“此话如何说起?……”
老者开始叙说了一段故事……原来,老者名叫金旺才,多年经营茶叶,因他所卖茶叶品质上品,生意上极讲信誉,颇有口碑,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人称“金大叶”。金大叶几十年来,积累了不少的家产,成为远近闻名的茶叶商。唯一的缺憾是家中妻子只给他生养了一个女儿。老者生性淡泊,不愿娶妾,所以一直没有了子嗣。眼看万贯家财没有传人,一心想找个乘龙快婿来继承。经人介绍,知道这城中有一陶瓷张,为人忠厚,待人和蔼,人品堂堂,对于经营之道也颇有心得。所以老者非常满意,决定招之为婿。
新婚后,小两口倒也恩恩爱爱,老人家大为宽慰,渐渐的将家中生意交托女婿,告老在家享受清福。可是好景不长,自从老人交出钱财后,逐渐发现,女婿性情大变。开始偶尔夜不归宿,而后索性半月不归,老人托人打听,发现他在外私买了田宅,养了小妾。于是老人将女婿叫来质问。开始女婿抵赖不认,后来事实面前,只好承认,推说妻子不能生养,希望纳妾传宗。老人如何肯罢,新婚半年就嫌弃女儿不能生养,换谁也无法接受。经了解女婿婚后几乎不和女儿同床,这分明是图财而来。金大叶极为恼怒,暗中让管家收回财权。可谁知,女婿买通管家,在茶水中下了慢性毒药,不久金大叶一命呜呼。金大叶引狼入室,弄得鸠占凤巢,心中一口气无法释怀,死后不愿去城隍点卯,落得冤魂不散。
尹听了老者所言,道:“如今大错已然铸成,翁主一直做个孤魂野鬼也不是办法。”
老者道:“我只一个女儿,一直视为掌上明珠。一心希望她嫁个好儿郎,托付幸福终身。现在张大富欺凌她忠厚为人,我虽死心难平。”
尹道:“翁主希望我如何帮你?”
“小道爷既然愿意帮忙,我有一法可以解决,但就怕你不会答应。”老者有点难色。
尹道:“翁主但说无妨,只要小道能够做到的,一定全力帮你。”
“如此,老汉就斗胆说了……”
金大叶见尹一脸的正经,开始停止了哭泣。
“我想借道爷的身体一用,不知道爷是否愿意。”
“什么?鬼上身?”
尹只是听说过,但是却没有尝试过。据说这被鬼上身后,本体会有极大的伤害。
“小道莫怕。我虽然是冤魂,但是已经在此躲了几年,早已经没有害人之力,不然我也不会求于道长。”
尹半天没有出声,心中极为犹豫。
“只要小道爷帮我完成夙愿,我自当有厚报。”
“倒不是什么报不报的,只是我对此不甚了解。”
“小道爷纯阳之体,如果不愿意,他人也难夺你躯壳。何况我是个弱小的冤魂,就是修为高深的鬼王,面对纯阳之体,也是难以轻易夺魂。所以小道爷不必担心。”
只要翁主愿意,我愿意让你上身,但是不知如何*作。
“道爷如果愿意,只需在丑时末,让我的灵识进入你的身体,只要不抗拒,剩下的事情,就全部交给老夫,只是如此这般后,要虚耗小道爷的三年阳寿。”
尹道:“只要翁主能得偿所愿,也是功德一件,小道失点阳寿也算值得!”
“此乃我随身的玉佩,几十年不曾离手,死后随我陪葬,你只需如此……定有成效。”
说完,老者如烟消散。门外传来鸡叫三声,尹恍如做了一个梦,但是手中捏着一只玉佩,却证明真实存在。
清晨早起,张员外起来,让庄丁各处收拾干净。带来妻妾来到法堂。静罡换了一身八卦服,披头撒发,头戴桃木冠,手拿桃木剑,玄青和玄空烧符的烧符,点香的点香,忙前忙后。只不见尹动手。
仔细一看,尹自早上坐于蒲团前,纹丝不动。唤其名字,推其身体,全身湿冷,似乎昏迷的样子。这把静罡等人着急坏了!张员外等人也不知何事。只以为是静罡做法,招来鬼附体责问,这在以往的法事中,也是看到过的。所以对此不知所以,单凭静罡等人*办。
静罡只好装模作样下去,嘴里大喝一声道:“你是何处妖魔,敢来张宅闹事,速速离去,不然捉你的魂魄锁进法坛,让你不得超生!”
谁知尹却回音道:“我是金大叶!有罪之人还不跪下”
静罡开始以为听错,可尹分明是回答得清清楚楚,屋里人全部听的明明白白。女主人听到此言,早已经伏地痛哭,大声呼唤爹爹!张大富和那管家却是惊出一声冷汗,大家不禁跟着跪下。
这一幕出乎静罡的意外,难道这小子这么快就变得如此机灵?可是刚才分明他周身湿冷,几无脉象,而且声音也变得苍老。
“道士!你们退出堂外!”尹阴沉的说道,而目光呆滞,神色僵硬!静罡手足无措,只好放下法剑,和玄青玄空退出堂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