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在火葬场有时候会遇到无人认领的遗体,一般就是放在一个单独修的靠近后院的屋子里,一般来说,无人认领的尸体要是超过半年没有人认领的话就会火化,遇到心肠坏的,就把骨灰随便找个地沟啊水沟什么的就洒了,遇到心肠好的就埋了。我呢,是属于后者的,因为小时候在山上学过一些,所以知道一些,一般我都是在后山的悬崖边洒下骨灰,乘风归去,何乐不为。
不过偶尔也会有些例外,比如说这次。
那是一个下午,火葬场送来了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当时是我在值班,而警察又只负责送到门口,当然搬尸体就只有我去了,这种活早就习惯了,有些尸体黏黏的直让人犯恶心,更别说加上那种强烈冲击你鼻孔的味道,让自己的菊花一紧。
我把尸体搬到了后院的小屋,当掀开盖尸布的时候我楞了下,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五官很精致,不过英年早逝,确实让人惋惜,我点了一支烟然后放在他的木板头,然后拜了拜,干这行的压力一般都很大,不抽烟的人也很少,因为烟能够暂时释放压力,不管死者抽不抽烟,在我来说,这是一种尊敬死者的方式。
送来的警察说,这男孩是服用安眠药自杀而死,不过自杀动机不明,他是个孤儿,但是孤儿院没有派人来认领,所以只好暂时先放在这里,不过警察又说,那男孩留下了一封遗书,说是死后没人认领的话,可以捐献给大学作为标本。
我们这里确实有些无人认领超过半年以上的可以卖给医院或者学校做标本,得到的钱就由领导分发给大家当做是红利,其实领导和我们之间有很微妙的关系,这里的钱贪不得,贪是能贪到,只是怕你无福消受而已,所以一般大家得到的钱,都会平分处理。
尸体的头七还没过,第六天某大学医学系的一个教授来买标本,说是要青年男子的,他跑了好多家都没有找到,可是医学研究要用,青年男子的标本确实不好找,要完整的更少见,一般都卖的很贵,不过我跟领导说明情况之后领导批示了,于是我把教授带到了后院小屋给他看了下尸体,教授看了之后连连说好,并且要付钱给我,我摆摆手,给教授说:“这人生前留下遗嘱说了的,愿意将自己的尸体捐献给大学做医用,所以这钱就免了,我可不是不喜欢钱,只是这钱不能昧着良心要,到时候惹上一些东西都不知道为什么,教授点了点头,然后让学校派人来把尸体运了回去。
一个月之后,教授跑到大姐那里去告了状,说什么自从尸体运回去做成标本之后就怪事连连,一会学生产幻,一会医用器具离奇失踪,更甚的是准备解剖那个男子的尸体的时候,更有一个女生神秘中邪,语无伦次。大姐当然搞不定那些,他知道我有一些道行就过来跟我说,于是我准备不先勘察现场,TNND现场那气氛谁受得了啊,我又不是专门捉鬼的,于是我就先去准备拜访下那个中邪的女生。
那中邪的女生名叫小茜,是医学系大二的学生,由于这件事,他们学院都停了课,而且不许学生靠近标本室,她自己的室友也敬而远之,不过当我看到小茜的时候,她还是和我想象中有些不同,她一头长发,扎的是马尾,前面是平刘海,带了两个耳钉,看上去很清纯,衣服朴实无华,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
她的脸并没有我想象中中邪的那种惨白和眼神空洞迷离,相反她脸色却很红润,说话逻辑也很清晰,我给她说明我的来意之后,她先是踌躇不语,然后不停的玩着自己的手指,这是女孩犹豫或者对面前的我没有安全感的信号,对于一个心理学出生的我,这些只是小菜一碟,我先是没有直接问话,而是绕了几个圈子,在她的话匣子打开之后,我直接一针见血:“你根本没有中邪!说吧,你为什么要假装中邪。”小茜先是一愣,又不停的玩着手指,我从烟盒拿了只烟出来递给她,她摆了摆手,我把烟点着之后,说:“你说吧,我是个道士,作为职业*守,我不会给人家说的。”小茜听说我是个道士之后,眼睛微微一亮,然后脸上挂满了尊重的表情,后来我才知道,小茜是乡下人,是一个比较信奉道教的村民,当然一听说我是个道士,所以也有些尊重我,当然我也取得了她的信任。
小茜拿起了桌上的可乐喝了一口,说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我点了点头,于是她开始娓娓道来。
小时候有两个孩子,一个叫小兵一个叫小茜,当时小茜家里是以前的大地主之类的,小兵则从小是个孤儿,父母在一次活动丧失了生命,小兵就被有些关系的村长收留了,小茜和小兵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当地的封建思想很浓重,在一起也得有个门当户对的原则,小茜的父母坚决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在十五六岁的年龄,都是叛逆期,而且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龄,不谈压力,不谈现实,只需要表达自己的爱就行了。
有一次小兵被小茜的父亲叫来的打手打伤了,小茜到了夜晚偷偷去看小兵,小兵其实伤不重,见面说了几句之后两人就偷偷跑出去玩,村西一直是大人们不让去的地方,因为那里原来的是乱葬岗,可是小孩什么都不怕,两人带着兴奋紧张的心情来到了村西,只是到了村西之后他们发现其实这里并没有那么恐怖,草坪很静,月亮很白、很圆,小茜看着柔美的景色入了迷,当她回过头来发现小兵不见了,当然女孩子很怕黑很怕孤独,正想大叫时,一只手拉住了她,她正想大叫,却发现是小兵。
小兵拉住她,说:“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小兵拉着小茜走了很久,然后拣了树枝,朝几个方向扔了出去,在月光下,突然好多绿色的光芒从草丛飞了起来,细细一看原来是萤火虫在漫天飞舞,在飘荡的小草和月光下显得格外浪漫。
小兵对小茜说:“原来大人说,每个萤火虫就代表着一个灵魂,我今天在各位爷爷奶奶面前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小茜笑了,在月光下笑的很美,她和小兵勾了手指,对着那些萤火虫说他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不管那里,不管将来会怎样。
那天晚上之后,小茜再也没有见过小兵,因为小茜的父亲叫小兵永远的滚出了这个村子。小茜一直坚守着他们的誓言,并且相信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在小茜高2的时候,有一次晕倒在了课堂上,住进了医院,醒来之后发现小兵在她床前安慰着她,要她坚持下去,小茜问他她得了什么病,小兵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奇怪的是小茜的父亲也不驱逐小兵,反而对他很好。几天之后不知是谁泄露了小茜的病,小茜知道自己得了一种病,需要换脊髓,而在那之后,小兵又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他在走之前在她的床前留了张纸条,写着:“原本想靠你们家有钱自己不用打拼的,现在你家自己给你的医药费都不够了,我们还是算了吧,我们都变了。”小茜那天哭了一个晚上,不过后来幸运的是找到了合适的脊髓。
小茜出了院,和一个男的结了婚。乡下18结婚都是很正常的事,办酒席不扯结婚证而已。小茜有一次在打扫父亲的书房时,突然一本书里面掉下了一张证明,捐献证明,原来小茜治疗的脊髓是小兵给的,上面有小兵签名和手印。小茜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天晚上小茜的父亲把小兵打的很重,小兵也没有钱去治疗,只能在他临走之前,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了小茜。小茜那之后喝了很多酒,只是身为人妇,很多事情是不能改变的了,就算是还爱着,可惜两人早已阴阳相隔。小茜后来考上了大学,不料在上解剖课的时候看到了小兵的尸体标本,一个人在寝室哭了很久,她不想看到小兵尸体被人家用刀划来划去的,于是只好装中邪,让朋友不敢动那尸体。
听了之后我明白我该怎么做了,我跑到教授那里说了一堆坏话,说你不把尸体火化了那冤鬼缠身,到时候学院的人都要遭殃,虽然教授是个科学者,不过人打心里还是害怕这些的,于是标本被我拿回了火葬场火化了。事后,我把骨灰埋在了悬崖边,也算是对这个痴情的男孩的一个尊重。
晚上那男孩托梦来对我说了声谢谢,然后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里,看着他幸福的笑容,我突然想起了他们说的“永远都不会分开”。
第二天小茜来给小兵上坟,那天天很冷还下着小雪,小茜跪在坟前,说:“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了,因为,你在我体内。”我把脸转向了悬崖的那边,偷偷的擦了擦眼泪,“对啊,永远都不会分开!”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爱情会这么伟大,可以让一个人结束生命去让另一个人的生命延续下去,后来看着满天的萤火虫我才知道其实那只要一个字就可以表达那种伟大了,那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