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人知道他们惧怕的魔竟然渴望眼泪这件事的话,一定会觉得十分好笑。何况是那么渴望的还是魔界的公主,一个地位尊贵又美貌无双的公主。
的确,嫣然是向往人界的,小的时候她会偷偷跑出宫去,向那些到过人界的魔问东问西。她听说了人界四季会有不同的色彩,天空是湛蓝的,漂浮着洁白的云朵,还有长满绿树的山、游弋着鱼儿的河……
每次听到讲人间的故事她都特别着迷,那些不会法术的人竟然在那么美丽的地方,过着那么幸福的生活。不过她觉得最神奇的还是人界的“泪水”,一种从人眼睛里流出的液体,他们说人们伤心地时候会流泪,但有时开心的时候也会流泪。那时候小小的她觉得人类应该是懂法术的,要不然他们怎么能让眼睛里面流出水来呢?
她曾经问过母后,可是母后告诉她,人界的主宰人,既不会法术也不懂魔法,他们会流泪水是因为他们是七界中最感性的生灵,他们的泪水是为自己的情感而流的,有时候因为悲伤,有时候因为快乐,也有时候是因为恨。魔是没有泪水的,除非他拥有一份最真挚的爱。
她记得母后告诉她的时候一直都是微笑的,在她的记忆里,母后是一个美丽而温柔的魔界王后,爱,是魔界最缺少的东西。母后语气里的沉重,幼小的她并没有发现,只是对人类的泪水,却从那时开始了兴趣。
嫣然在梦里奔跑着,追寻着已故王后的身影……
“王上,您找我?”晨易垂手而立,这是玑络的私人宫殿。他已经换上平时习武的装扮。头也没回,边说:“晨易,走,陪我练练手,好久没一起比试了。”“是!”晨易应着和玑络一起走到练武的空场上。
“接着”玑络从兵器架上随手捡了一件扔给晨易,这次是一节短鞭。
晨易接了短鞭,用手感觉了一下。作为魔界的第一勇士,几乎所有的兵器都能熟练的驾驭,而这种驾驭与一般的武功招式有很大差别。以法术见长的各个族群在掌握自己兵器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找到“契合点”,能让自己与武器融合,以发挥出最佳力量的那个点。
在魔界,想要找到这个点,首先要控制兵器,每件兵器在锻造的时候都注入了魔力,是有一定选择权的,它要是拒绝与你融合,你就没办法用它作战,甚至伤了自己。注入的魔力和兵器的材质都会影响法术的发挥,当然,材质越好、注入法力越高的兵器自身灵力也就越高,但是也就更加难以控制。
魔王的兵器品质一定不会太差,鞭的灵活性强,但是防御力稍弱,尤其是短鞭。晨易知道这又是一次考验,刚才那轻轻一握,便是感受兵器的灵力,他驾驭兵器,不是控制,而是顺应兵器。
玑络已经选好一柄长剑,“那就开始了,让我看看我们魔界第一勇士的法力有没有进步。”
晨易请魔王先出招,于是玑络将手一挥,宝剑便悬在半空中,他轻轻念起咒语,顿时剑影婆娑,眼花缭乱。晨易也举起短鞭,他已经找到了驾驭短鞭的方法,也默念咒语。一时间短鞭似乎活了一样,变长了起来,和玑络的宝剑在空中周旋。一时间剑影鞭光,难以明辨。
忽然,玑络手指轻动,咒语渐变,宝剑顿时化作无数支利箭,眼看就要射向晨易!晨易面色平静,也手法变幻,默念咒语,那短鞭似树藤一样蔓延缠绕,在晨易面前形成了一面防护的铁盾!然后玑络手掌翻转,大念一句:八面来风!剑影忽的一下散开,然后如天女散花一样从各个方向袭来。晨易也念一句:作茧自缚。于是那缠绕的鞭藤将他紧紧包裹起来,宛如结了一个大大的茧。虽然不是还击,但是防御的滴水不漏。
这样纠缠也不是办法,于是玑络继续变幻手法。不亏是魔王,击落的手法多变,运用自如,他用的宝剑也是昨日刚送来的,也就是他才用过一次,就已经和兵器融合到这种程度,足以见其深厚的法力。晨易沉着应战,一招一式也恰到好处,以守为主,攻防结合,将短鞭的缺点隐藏的无懈可击。
如此几番,玑络攻势渐收,慢慢停止下来。“不错,第一次用这件兵器,掌握到这个程度,真不愧是我魔界第一勇士!哈哈……”玑络满意的拍了拍晨易的肩膀。
“与王上相比差距还很大,臣下定会继续努力。”晨易应道。
“你不用谦虚了,拿到这件兵器你就应该感觉到了,这短鞭里注有意念。这件兵器是一个工匠在院子里挖到的,据说是他曾爷爷为了炼成绝世神鞭,投入炉中,最后却只练出一节短鞭。后人怕短鞭中融进了怨念,便埋藏起来了。”玑络看了一眼晨易,“这可是魔界兵器中最难控制的一种。”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
两人就这样边说着边回魔王的寝宫去了。
“公主,你醒了。”宫女香儿从外面进来,“你又对着花园发呆了,也不披件衣服,会着凉的。”说着香儿拿来一条银狐的披肩,给嫣然披上。
“你今天在王后坟前睡着了,是晨易将军把你送回来的。将军真是体贴,怕吵醒你,只在这里坐了一会就走了。不过要是公主醒着,他就不敢进来了。”香儿虽是侍女,但古灵精怪,她年纪小,明明看出公主和晨易将军心心相惜,却偏偏装出一副淡漠的样子,让她一旁干着急。
嫣然还在发呆,并没有说话。“不过我刚才看见王上和晨易将军在比武呢!晨易将军人长的帅,法力又那么强,对公主也好。我觉得只有他能配的上公主了,比那个天界的什么小公子强多了,王上是怎么了嘛……”香儿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还在不停地抱怨着。
她还是出神的望着花园里她精心照料出来的花朵,晨易吗?她想。小的时候,他们是形影不离的玩伴,她喜欢跟在他的身后,而且,那时候他也曾说过会保护她不让人欺负。
调皮的晨易总能帮她偷偷逃出皇宫,虽然是一片荒凉的土地,可是他们玩的很开心。两个人甚至还谋划过偷偷跑到人界去玩,然后再偷偷回来,只是在最后关头给抓了回来,晨易一口咬定是自己教唆的,所以挨了他父亲好一顿打,在床上趴了整整半个月。她一直都记得疼的呲牙裂嘴的晨易看到她故意装出的没事的样子。
这片花园里,也留着很多快乐的记忆。那时候王后还在,父王虽然忙于训练魔界士兵,但是对她却宠爱有加。晨易是深的魔王宠信的魔界大将的儿子,魔王也很欣赏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曾经所有的魔都认为等他们长大,一定会结为夫妻,成为魔界新的统治者。
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后来发生了变化,王后病逝,公主变得郁郁寡欢。后来得到花种,她开始把心思放到培育这些种子上,晨易天天陪着她,他们会为种子的每一点变化而欢呼雀跃,今天发芽了,明天长叶了,后天又长高了一点……随着鲜花的盛开,嫣然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可就在嫣然恢复到从前活泼的样子的时候,晨易却变了。
嫣然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变得像父王一样好战和残忍。自从那次她在花园里划破了手指,晨易帮她包扎的时候就一言不发,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担心她。结果从第二天晨易就没有出现在花园了,她去找,却只看到正在习武的晨易,对她,似乎也少了笑容和话语。是的,晨易像变了一个人,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开始专心的练习法术和武艺。
从那天起,两个人的关系渐渐生疏,花园里只剩下嫣然孤独的身影。现在的晨易,早已成为魔界第一勇士,他其实经常来看嫣然,但多数都是站在花园边默默地看着。有时候,嫣然并不知道,倒是她的侍女香儿,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经常在嫣然面前讲“晨易将军又来了”、“这是晨易将军送来的”,诸如此类。
嫣然坐在窗边,习惯性的望了一眼晨易经常站立的地方,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在意的,每次感觉到身后晨易的目光,她都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幸福,只是,她不能原谅她对自己的冷漠,甚至连一句解释也没有。
又想到了那张油嘴滑舌而又轻浮可笑的脸,那张脸垂涎的看着自己的时候,晨易作为陪同的护卫就在身边,那时候他的脸还是那么冷峻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嫣然闭上了眼睛,嘴角掠过一抹失望的笑:我曾幻想那个可以将我带走的英雄是晨易,或许,是我错了。母后,我该怎么办?
她真想痛哭一场了,如果可以流泪的话,她的那种绝望的悲伤,应该会让魔界的后花园里泪流成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