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劫后
落熙随忆2015-10-25 02:433,360

  “在那一场地震中死去的人不知有多少,在那些形形色色的包含着孤独、伤痛、死亡的画面前流泪的,亦不知有几多。可是还有你,还有我,在这场完全没有预料甚至没有概念的灾难中幸存下来。你知道的,我更爱你了……”

  下雪的那天是在一个周六的清晨,因为即将要辗转另外一个地方的缘故,未然的父亲回家了。

  下雪的那会儿,未然还正在睡觉,未然的父亲以见惯了世事的风云般平静地告诉未然:“下雪了。”未然没应,似乎并没有听见,即便是听见了,也还以为是一个梦。然而不料的是,那天的确是下雪了。这对于坐落在南方的城市而言,该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呵!

  纷纷扬扬的雪花,洋洋洒洒。未然起床后,看见下雪,竟犹如一个初次见雪的孩童般欣喜异常。只是未然的父亲说了:“在这样的季节下雪,估计会有雪灾哦!”和未然的父亲预料的一样,那场雪,真的就成了雪灾。对于南方的人而言,那雪是精灵,以八年难得一见的诱人姿态缓缓飘落,可是在其他的位于北方或者偏北方的城市而言,却像是冥界之王哈得斯率众侵袭人间般不可抑制,且强大、且恐怖、且带来悲苦。

  多美的雪啊!未然站在窗前,看对面屋顶上那一条条被雪遍布的瓦楞,而后又见未曾止息的雪花纷扬,以轻巧的姿态顺着风从而朝向未然呼吸的地方。看地上,虽没有厚厚的积雪,但已经够了。水灵灵的,那股灵气,那股神秘,无不使得未然的心里一阵阵的战栗。后来,未然出去,任雪花飘落在头上,不抚、不挥。走在雪花飘落的街道上,周围的超市、店铺、市场等等皆与之前没什么哪样,却因了这雪,而多出一种意蕴来。

  走吧!带着一种忧伤和欣喜继续走下去。未然走着走着,竟又感觉到了一丝悲哀。雪的短暂易逝和那烟花,和这人生甚至曾经的现在的,如果没有未来的话,和现在的感情一样亦是多么的短暂呵!也许美好,但若不是一辈子厮守,那么过去的一切,究竟是什么呢?加上,这不合时宜的雪,到底是上天的恩赐,还是上天的考验?而未然,也因了那天生的多愁善感,于是竟有些同样不合时宜却又自然而然的想起两句诗来,道是:“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且不说这两句诗为的谁谁,仅仅是它那深沉、诚挚的意味所给人带来的遗憾,已经叫人感慨万千而不得不为之动容了。

  陈林那时候已经回家了,之前的确是出去了几个月,回来的原因,未然不知道,陈林没有说,未然便也不问。可以说这是一种默契吧!却也有另外一种意思,那就是,陈林对于未然,那时候的确是有一点城府的。叶琳,其实叶琳私下里告诉过未然她和陈林在广东那边的情况,陈林没有问未然是否知道一二,未然便也不说,依旧是默契。而事实上,那是一种痛。他们分手了。他们分手,但并不决断。叶琳对未然说:“忆,你是不晓得,他真的很叫我伤心。而且他来这边了,好几次说来看我,却没有来不说,连电话也不打一个。我都是请了假的,他却不和我联系,我打电话给他,他居然不接!”叶琳说:“忆,你晓得滴塞!他本来就是那种很懒惰的人,这点我不说啥子,可是他,他答应了我好多事,没做到不说,竟连一个借口也不找,如果他有其他的背叛,我真的黑希望他能瞒我一辈子,骗我一辈子……”

  未然知道,叶琳是舍不得陈林的。未然也清楚,他们的故事还没有完。未然对叶琳以及陈林有过这样的预言:“你们缘分未尽……”

  未然去找陈林,还未至家门,便已经看见陈林和几个小孩子一起在雪地里玩耍,不是踢踢树,任其抖下层层的白雪布于一身,便是于边上的菜地里的菜叶上累积一些雪来,搓揉成小巧的雪团而后彼此嘻哈着扔去。未然叫道:“亲家……”

  地震来临的时候,未然、朴云、陈林等人正在寝室里午睡。那是一种怎样的震动呵!床铺强烈的摇晃,玻璃不停地敲打着窗户那里的铁杆,杯子、盆子、桶,也都不安分地滚来滚去。大家当时的确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谁谁正推着本来就像骨头散架似的两层的床逗趣,而对于周边其他物体的动荡,亦没有察觉。也许可以说有趣吧!有人竟说:“他妈的谁在搞鬼,莫弄哦!瞌睡都还没有睡醒!”待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强大的震动未减,房屋以及房里所有的一切仍旧在抖动着。因位于旧学生教学楼旁的学生宿舍五楼,于是小宝、朴云几个边喊:“地震!快跑!”边像些发了疯的人似的往楼下跑,与另外那些同样着了慌、受了惊吓的人一起跑到了*场上去。

  未然、陈林、冉健鸿,这几个人却没有什么畏惧。甚至,甚至未然还开玩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死该埋个嘛!”于是,几个人还去厕所撒了泡尿,然后各自点上一支烟后,才慢慢走下楼梯。不过,因并不位于地震中心,于是剧烈的震动之后,一切也就平静了。

  后来从电视上,未然才感觉到真正的,前所未有的恐慌。被地震所摧毁的房屋几乎是完全的与大地融在了一起,叫人想象不出当初它的模样。而它的下面,有多少人被掩埋?一具具尸首最终被战士或者一些无名的英雄给刨了出来,却早已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而那些幸运的从废墟中活着被解救出来的人,心里该是比死了还难受吧!逝者已逝,生者,虽然应该更坚强的向前,却怎能忘却亲人朋友在这场灾难中的不幸逝世?年幼的莫不过刚出生甚至还孕育在母亲的肚子里,年长的莫过于花白头发饱经风霜的老头老妇。未知世的人倒不觉得什么,然对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除了当事人,谁又能完全的明白?

  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的有良知的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了“汶川”,大批的人力物资都以可能的任何方式迅速的到达了现场。一张张帐篷如雨后春笋般长了出来,一颗颗饱经灾难残害的脸开始有了生的光景。未然曾听网上一些人说那些活着的人幸运,因为党和国家对他们现在的待遇是一般人不可企及的。未然不想以任何方式去评价这些人,只是觉得,他们的想法应该过于自私了,试问:是拥有那些对你恩重如山的亲人朋友重要,还是这些“不一般”的待遇更叫人心动?

  还是恐慌了,还叼着烟的未然,突然想起晓凤所在的那所学校正准备重建,那些教学楼,那些房屋宿舍,都已经濒于坠落的边缘。于是,未然也发了疯似的,不断地拨打晓凤那朋友的电话号码,却无一例外的从电话里传来“网络忙,请稍后再拨”的平时觉得不过是来于一个陌生人这会儿却觉得是来于一个冷酷的人的没有任何指示和意义的回音。

  谁说的:“信念,是蕴藏在心中的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信念的力量,在于即使身处泥浆,亦能帮助你扬起前进的风帆。”谁说的:“意志决定一切。”未然那会儿多希望自己那强烈的思念、担忧晓凤的意志能够带去自己的言语给晓凤呵!晓凤能听见吗?还是已经感觉到了?还是和未然一样,也以悖于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哲学的另一种哲学去告诉自己的爱人自己的思念和担忧。惶恐着,未然的惶恐并没有转换成其他的动力,只不过显得有些魂不附体、食不知味罢了。

  那几天,几乎每天都有人传言,说是晚上几点、说是凌晨几点的时候,地震会再一次来袭。那几天,每个人应该都有很强的被死亡笼罩的阴影。天,依旧是蓝的,周围的一切也并没有因为之前的震动而扭曲。有趣的是,未然以及很多人的心里都充满着担忧和恐惧,但言谈上,却仍旧是积极而调皮的。有的说:“我们干脆将铺盖什么的都带到*场上,最好是有张帐篷,我们还可以一起打牌、摆别哈!”有的说:“干脆不在学校了,要不我们就到楼下的寝室去,跑的话也来得及塞!到时候看谁跑第一,谁跑第一了,就请大家吃饭哈!”也有的说:“我们这儿又不是地震的中心,虚个锤子,要不我们去地震中心救援,反正在这所学校读下去也没什么前途……”

  仿佛是一种预兆,那周的周五放了假之后,未然没有回家,而是坐在教室里,一个人呆呆地坐着。不知道晓凤是什么时候站在未然的那间教室门口的,未然使劲睁开双眼,那嘴也因为有些难以置信而微微张开。晓凤上前,未然也上前,彼此最终搂在了一起。晓凤哭了,晓凤说:“天啊!我好想你,终于见到你了。”未然也很动情,倒是没有哭,未然说:“天知道我有多想一下子跑到你身边,陪你生,陪你死。”晓凤这时抬起了头,很镇定的对未然说道:“我还不想死!”未然疑惑地看了看她。这时晓凤却笑了,继而又将头乃至身子都埋在了未然的怀里,晓凤说道:“如果我们就这样死了,那么我们以后,还有你答应我的那些事,不就都变成泡沫了啊!”未然听后也笑了,之后彼此傻乎乎的面对面地坐着,起先并不怎么言语,只是笑。后来便聊到了以后谁先死谁后死的可能的或者说是注定的一些事,彼此仍旧是笑,孰知,那笑竟穿透了一旁的玻璃、翱翔于太空、越过了时间,直到夜色逐渐来临,以及迎接另一个日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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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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