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你一直就呆在这里吗?你知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到哪里?”杀奴忽然问到。
“我就在这里,为什么要到别处?”小溪好奇的问到。
“你真好!可以一直在这里。那么我又一直在那里呢?”杀奴说着闭上了望天的眼睛,莫非他一直都在梦里。一个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梦里。
“你不就在小溪身边吗?”小溪说着坐起身来,好奇的看着杀奴。
听到小溪的话,杀奴有些触动,记忆之中似乎有人跟他说过同样的话语。
忽然杀奴坐起身子差点碰到小溪的额头,吓了小溪一跳。
“你做什么?怎么忽然起来,吓了小溪一跳。”小溪娇嗔着说到。
“谁叫你一直看我,莫非小溪看上我了。”杀奴说着又恢复了嬉笑的态度,还眨巴眨巴眼睛。
“看上,那是什么东西。什么叫做‘小溪看上我了。’元君可从来没有教过小溪呢?”小溪说着眉头皱成了一团。
杀奴闻言登时无语。就算自己再厚脸皮也不可能真个跟小溪解释一遍。看着阳光行将西坠,杀奴长身而起对小溪说到“好了,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你要去哪里?还会不会回来找小溪呀!”小溪焦急的问到。自从元君点化小溪修炼以来,直到今天小溪才可以幻化人形,成为化形大妖。对于修妖者来说最为看重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所以小溪对自己化形所遇到的第一人当然有着特殊的感觉。
听到小溪的话语,杀奴抬头望着天空,幽幽的说到“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我的心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绳所牵引。他牵引我一直走,一直走,或许走到手握绳的另一端的人的身边我就知道自己真的要到哪里了。”
“你说的话小溪都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用绳牵着你走呢?我就在你的身上看不到绳子。”小溪说着露出思索的神情,还绕着杀奴转了一圈,终究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不明白最好。我祝福你永远都不明白。”杀奴说着一个转身就忽然消失在小溪的眼前。
“你什么时候还来找我啊!”小溪大声叫喊道。
只是早已没了回应。小溪终究还是一条小溪,只能孤零零的流向未知,也许有一天小溪会汇进大河,那也算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家园,只是小溪究竟是自愿汇入大河还是不得不汇入大河,又有谁去管。
小溪没有哭泣,因为她本身就是眼泪的集汇。
杀奴离开小溪之后,心情并没有轻松下来。因为他的未来还是未知,更加恐怖的是他必须在流浪之中来迎接这种未知。
无论多么灿烂的阳光终究有残老的时刻。就像白天的光明终究要被夜晚的黑暗所替代一样。
即便是在白天看起来很清晰很普通的东西,在被黑夜笼罩之后,上面都闪烁着奇异而神秘的光彩。
就像白天的话,许多人都敢在浓密的森林里穿行,可是到了夜晚,恐怕就没有几人敢如此行为。
当然杀奴就是那敢于在夜间在浓密的森林里穿行的人之一。
杀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里,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就遇见了小溪一样。
人生本来就有许多事是无法解释,无从解释的一样。
“要是小溪跟我同来多好。此刻她的神情定然非常精彩。”杀奴心里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起小溪,杀奴嘴角总会泛起慧心的微笑。或许他是怀念小溪那份难得的美好的单纯吧!
其实此刻的密林之中换了任何一个普通人他的神情都会精彩万分。
在这个密林之中拥有夜晚发光的植物,这本是好事,起码可以让人看清欲行的道路。可是当你真的要看道路的时候,你看到的只能是密密麻麻的长虫,长虫就是蛇,很多的蛇,我相信无论什么人见到成千上万的蛇忽然出现在你的面前都会头皮发炸,寒毛直竖。
当然那是凡人的态度了。杀奴看到这么多的蛇,并没有那种感觉,反而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他觉得这些蛇似乎是为了欢迎他的到来才一下子聚到一起的。杀奴每前行一步那些蛇便给杀奴让出紧容一脚的空间出来。
这是一间茅屋,屋内不时的有读书声传出,那读书的声音杀奴感觉很是熟悉,似乎在那里听到过。
“子曰:万民之化在于教,教在于德,德出于天,故承德于天,教之于民,民智则通,民智通则善。人人为善为德,天下不治而治矣。”
杀奴终于走出了蛇阵到了茅屋的外面,虽然密林之中万蛇密集,但是茅屋周围十丈之内却一条蛇也没有。
杀奴没有叫门,门却已自己打开。
一位儒衣儒服的男子走了出来,满头的乌发随意飘散,一双布鞋踩在地上踏实而稳重。这人竟然是朱方,一个本应早已死在赢秦鉄骑之下的老人,一个真正的儒家朱子。只是现在朱方不但没有死去,反而活的年轻活的任意。
朱方似是很早就猜到杀奴会到这里来似地,微笑着对杀奴说到“你来了?”
“我为什么要来?”杀奴问到,他本来应该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我会来?”这样似乎才合适。可是不同的地方,人的想法有时候是很不一样的。
“也许是别人让你来。也许是你自己要来。不管你是为什么来的,你还是先进来喝一杯茶水再说。”朱方儒雅的说到。顺便手上还摆出一个请进的动作。
杀奴已经在屋内坐定,而且也已经喝过了茶水,可是直至此刻他的心还没有完全安静下来。
不是因为茅草屋内忽然多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让他生出这茅屋里外不相和谐的错落感觉。当然更不是因为朱方的神秘莫测让他心生警觉。
而是这一场景,实在太过熟悉,自己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一般。似乎在很久以前,同样的密林,同样的茅屋,同样的摆设,同样的茶水,同样的人,他都已经见过看过经历过。
“你为什么会认识我?”杀奴说到。他实在很好奇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自己的内心深处会不由得对他生出敬仰之情,崇拜之意。可是他不能直接问对方是什么人,这样太唐突,太没有礼貌。也显得自己太过肤浅。所以他换了另一种问法,虽然问的几乎还是同一个问题,但是显然显得高明了许多。
朱方儒雅的一笑说到“我当然认识你了。你是我的学生,我是你的老师。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
“老师”杀奴默念了一下。忽然“芸娘”两个字出现在杀奴脑中。
“老师,芸娘。芸娘,老师。为什么在我的潜意识中这两个不相干的词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杀奴在心下默默思索。
忽然一张半人半蛇的脸庞出现在杀奴的头脑之中,接着是那个脸庞化作一道红光然后消失在天地之中。
杀奴忽然抱着脑袋。整个身躯不断的颤抖,似乎痛苦非常。“芸娘,芸娘,老师芸娘死了。”杀奴大呼一声然后便晕睡了过去。
朱方将杀奴扶到竹塌之上。看着杀奴即便是睡梦之中依然痛苦的表情。唉声叹道“我早已经告诉过你,那是芸娘自己的劫难,你又何必自己强行怪罪自己。”
朱方坐在竹椅之上,手中握着一颗珠子,这颗珠子通体赤色,内里流光溢彩似是有无穷的力量蕴含其间。若是有外人在这儿正好看到这颗珠子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这分明是一颗万年赤练蛇的内丹。蛇属之类本来就是除了人类之外最接近道体的生物之一,修炼千年便可练成人形,从此进境一日千里。若是修炼万年其间就算是没有大的机缘修成元仙也是不在话下,若是有些机缘修成天尊,成就大能也未尝不可。而这颗内丹光华内敛,分明已是得道之物,也就是说那赤练蛇就算死了若是将自己的灵魂封印在此颗内丹之中,一旦此丹破开混沌届时那条赤练蛇就会重生于世。
朱方看着珠子的神情很是专注,好像这根本不是一颗珠子,而是一个人,一个自己的爱人。
事实上对朱方来说这颗珠子就是自己的爱人,就是余叔口中的赤炼娘娘,只是为什么赤炼娘娘会变得只剩下一颗内丹。或许就只有朱方自己清楚。
当杀奴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朱方也还没有休息。
“你手上的可是修炼万年的赤炼蛇的内丹?”杀奴问到。
“看来你到见识匪浅,只是你怎么会认识呢?这种东西天地之间恐怕不多。”朱方淡淡的说到。虽是在回答杀奴的问题,但任谁都可以听出朱方此刻的心思全然没在同杀奴的对话之上。
杀奴自然也听得出来。所以并没有再就此话题和朱方讨论。而是问到“你知道芸娘是谁吗?”
听到芸娘两个字,朱方才似乎像是从神游物外中清醒过来。“怎么你竟连芸娘也忘了。”说完这句没等杀奴答语,又自己解释到“你当然全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否则也不会不认识我。”说到这儿朱方摇头笑了笑。那笑容之中不知是苦涩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苦涩的当然是自己女儿的丈夫在她死后竟然将她忘得无影无踪。庆幸的是这个年轻人这一忘,就可以迎接新的生命,不必再像自己一样终日沉溺于苦思之中。
“你愿不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朱方对杀奴说到。虽然似是在征求杀奴的意见,但是不等杀奴表态朱方已经自行说了下去,或许他并不是真的想说给杀奴听,而是自己想在重温一次当日的场景。
那日的雨下得很大,朱方游学归去,没想到被困在一座破庙之中。
那时的朱方正当年少,虽已学问有成,但是少年人的幻想却还未抛却。他是读惯了奇异怪诞的小说故事的,有时候朱方自己也难免幻想一下自己有朝一日可以与什么狐妖之流,蛇妖之辈上演一出唯美悲壮的爱情故事。
此时,雨正浓,天正黑,雷声正大,一堆火在破庙之中正烧的正旺。
这正是破庙书生狐仙现的最好时节。
朱方虽在读书,但是全副心思却在想自己会不会真的遇见一个美丽聪慧的狐娘,或者遇见一个温柔贤惠的蛇娘也不错。
就在朱方胡思乱想的当儿,还真有一个女子一边谩骂天气,一边向破庙奔来。
当那女子进来的时候,朱方吃了一惊,惊讶的不是对方的美丽,也不是惊讶于对方虽冒雨奔来却滴雨不占身,而是惊讶于自己竟然心想事成。
朱方学问已成,腹中诗书气满,一双眼睛可以看破世间万种幻影。即便你是大能如果不脱形体,在朱方的利眼之下还是会显出原形。
当那个女子进来的时候,朱方早已看清对方是赤练蛇所化。不过并不点破,而是按照通俗小说的套路问到“姑娘一人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不怕遇见猛虎精怪么。”
那知那个女子并不吃这一套,而是说道“娘娘我本身就是精怪怕什么猛虎精怪。到是你这个书生,明明已经修学有成堪破万象,怎么还在娘娘面前装蒜。”
朱方一听此言,立时知道对方已经不是那种刚刚化形的妖怪,至少也是金仙之流的大妖。
朱方飒然一笑到“本来还想来个破庙艳遇蛇娘娘,没想到娘娘来了一个,却是与艳遇无关。”
听到朱方的言语,那姑娘“咦”了一声,笑着说到“你这个书生到不呆板,与那些之乎者也的朽儒大家果然不同。”
“娘娘谬赞了,那些大家是已经参透世间人情,达到举动之间皆成规矩的高深境界。岂是我这个小小的不学无术的儒生可以企及的。”朱方谦虚的说到。
“刚说你还行,没想到你就恢复了老夫子的神态。”那女子娇嗔到,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朱方乃是修学有成之辈岂是那种屈顺人意之人,一听那女子对于儒学大家任意评点立时说到“你那小妖懂得什么。天道人心自不相同,天道以无情是为大情。儒学大家所求的是无情之情,又岂是你那小妖能懂!”
那姑娘一听朱方此言立时愣住,口中念到“无情之情。无情非是无情,有情非是有情。无情之中实含大情,有情之中实是无情。好好好。”那姑娘说到最后连念了三个好字,然后向朱方盈盈拜倒说到“多谢仙师指点谜经,让赤炼参透造化。赤炼愿躬身服侍仙师三年以了结与仙师之间的因缘。”
朱方知道,凡属妖类最重因缘倒也没有拒绝。只是问道“你在何方学道竟能成就仙业?”
赤炼娘娘答道“我本是一条万年赤炼蛇精,因受一仙童点化有了灵性,再后来历经千辛万苦方成就了元仙之境,只是因为生性所限,无法堪破世情,所以进入世间处处寻师访道,可惜我一见到那些面容呆滞神色乖戾的老道学就觉得不舒服。所以至今仍未有任何突破。刚刚听仙师之语,如闻妙法仙音,顿时心境开阔,心意畅达。感觉有望突破元仙屏障进入仙尊之境。自此无轮回之苦,无生灭之痛。”
朱方闻言沉吟了一下,忽然笑到“没想到我的人妖之恋竟然变成了师徒之情。”
那赤炼娘娘似乎很是喜欢人家用如此语气说话,闻言亦笑答到“仙师这样说话,赤炼才觉得有趣,很是喜欢。”
自此赤炼娘娘便和朱方走到了一起。长期相处,赤炼觉得朱方的学问似乎毫无止境,有一天赤炼问朱方到“先生,你的学问到底有多深有多厚。”
朱方沉吟了一下,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是什么意思。”赤炼娘娘迷惑的问到。
朱方望向天际,一道电光自眼中射出,那是智慧的光芒,只是不知晓这一道光芒射向了何方。好久朱方才答道“我能够通晓人道五百年的变化。”
“啊!先生果然学问通天,就算那些大能比起先生恐怕也要黯然失色。”赤炼娘娘说到。
这一年,正是赤炼跟随朱方的第三年,只是赤炼从此再也离不开朱方。因为她已经有了朱方的孩子。
雷声大作,大雨倾盆。
这是上天震吼,这是上天的悲泣。
因为一个不容于世的人出现在了世间,这个人自然就是芸娘了。
芸娘刚刚诞生就是半人半蛇之体,赤炼害怕芸娘的这个形象吓到朱方,于是不顾自己临盆刚过的虚弱,硬是以莫*力,将芸娘化作了人形。就在芸娘刚刚化人的时候,一个青衣道袍的年轻道士走到了朱方的家中。
“赤炼,我点化你修炼大道,你怎么能违逆天道为人诞子毁我道行。”那青年冷声说到。
赤炼勉力爬起身子对那道士说到“仙师点化之恩,小妖不敢稍有忘怀,只是男女之情非是小妖自能控制。仙师要怪就怪小妖。莫要将罪过降在我这孩儿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朱方走了进来,对着那道士说到“冥冥子,你来要做什么我早已看清。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如此作为。”
冥冥子一见到朱方愣了一下,显然是对对方一下便叫出自己的道号大感意外。不过待将朱方打量一番之后才哑然失笑到“原来是儒家圣人,堪称诸子的人物。怪不得赤炼也要心意失守。不过既然你已看清,自然知晓天道不可违背,命运不可更改。我如果不取了你们几人的性命,自此我的道术将难有寸进。”
冥冥子说着一抬手已经先向朱方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