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宗灵仙人差点被这个榆木疙瘩气死,这个世上居然有这种不开窍的傻瓜,已经戴了顶仙人帽子而且身怀仙器却不去修真,偏偏要当官……当初多少人争着抢着要做自己的弟子,可现在自己都送到面前了,别人还不要!
“承小友,在你看来,能够功成名就、封妻荫子,这一辈子就满足了吗?”
承奕天点头道:“功成名就,自然是我辈读书人的最大心愿,现在我已经是天子门生,自当为国效力,死而后已。”
“好一个为国效力,死而后已,你自以为是国之栋梁,可天下人又有多少人知你?更何况今日就算你救了二皇子,你以为会因此平步青云吗?”
承奕天朗声道:“我身为华宋之臣,理当为国尽忠,救二皇子本就是份内之事,又何求回报?”
“那你身为一介书生,又为何要随军出征?又为何要不顾生死冲进敌阵救他呢?”
承奕天振振有辞道:“为国为民,解边疆之危,救万民于水火,难道有错吗?”
“哎……天下之大,你一己之力,又能救得多少?罢了!”
沅空宝扇上的字迹幽幽散去,过了良久,方才又道:“你血迹就快干了,今日我就救你一命,就让你看看这样做的结局罢了,今日不悟,还有下次。”
字迹刚出现,沅空宝扇猛然再次豪光一放,一股白色的光弧如同波纹般往前缓缓漾去……
承奕天惊愕地看着那光弧毫无阻碍地穿过那些狄人和马匹的身体,随后那些人和马居然化作了一缕青烟般,整个飘散在了空中……
光弧不断地扩大着,渐渐远去,随同那些地平线上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六万狄人大军消散不见了……
承奕天半晌才回过神来,再看手上,那沅空宝扇已经又不见了,刚才还是修罗战场,现在居然变得空空荡荡一片旷野,连同那些虎步营士兵的尸首都不见了。
腿一软,承奕天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刚才救二皇子时候脱力了。只是他那个麻秸杆一般的身子,居然能撑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了。
“对了!二殿下!”眼前的危机已经解除,承奕天立刻想起了赵勰,也不知道这个草包二皇子现在怎么样了。
回头一看,却见赵勰身子朝下趴在地上。承奕天心中一惊,连忙过去扶了起来,探了探鼻息,却见那鼻息还算沉稳,心中方才一定。
看了看身后那焦黑的大营,居然还有两匹无主的马匹在孤零零地闲逛,于是立刻起身把两匹马牵了过来。
把那赵勰好一阵摇晃,这才醒转过来,刚睁开眼睛,那草包居然就哭喊起来:“我死了吗?我死了?”
“殿下,没事了,请上马吧。”
赵勰四下看了看,奇怪地问道:“狄人呢?狄人退了?”
承奕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得点了点头道:“狄人已经退了。”
“退了就好!退了就好!参军,你中箭了?这次救驾有功,本皇子必有封赏。我们赶紧逃吧!”
承奕天苦笑了一声,看来这二皇子被狄人打怕了,现在一个敌人都没了,居然还只想到逃跑。不过这也好,至少他没有发现此刻战场上的奇异之处。
两人各自爬上了马背,双腿一夹马腹,往陇北关奔去。
***
“承大人,这次回朝,你可千万不可说我身陷敌阵之事啊,我自会帮你把退敌之事报赏的,你尽管放心好了……”这也不知道是赵勰对承奕天说的第几遍了,反正每过了一个关隘,他都要把承奕天找过来交代一遍,虽然赵勰满脸的笑意,可承奕天却总觉得心里有怪异。
狄人退了,事实上承奕天知道,狄人的大军是被沅空宝扇瞬间“除”掉了,他也不知道那些狄人是不是全死了,不过敌情解了,总是真的。
剩下的五万大军赶来的时候,城里也只剩下了几千人马,赵勰回营后,估计是吓坏了,所以并没有追究承奕天把房志远放出来的事情,对那些援军也只说先前的八万守军与狄人一番恶战,终于全歼了狄人。死无对证,谁也不知道赵勰说的是真是假,出了承奕天。
随后,赵勰让房志远身边的偏将守陇北,自己则带着承奕天、房志远以及一万大军返回京师。
回程上一路平安,倒没碰上什么事,承奕天懒得去理会赵勰这个草包,倒是时常和房志远并马而行。这一天,再次听过赵勰的唠叨后,承奕天又驱马来到了房志远身边。
离京城越来越近,房志远却越来越沉默寡言了。承奕天笑着打趣道:“房帅,我们就快回到京师了,你怎么倒愁眉不展了?”
房志远苦笑了一声,接下腰间水袋,喝了一口,承奕天只闻到一阵酒香,原来这水袋中却不是水。
房志远看了看承奕天,问道:“你的箭伤好点了吧?”
承奕天动了动肩膀,笑道:“已经不碍事了。”
房志远回过头去,突然道:“奕天兄弟啊,如果愚兄有什么不测……拜托你把我的骨灰带回陇北,埋在关门下吧。”
承奕天一愣,房志远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房帅,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一次我们全歼了狄人的大军,即使损了八万人马,也还算功劳一件啊,怎么会有什么不测呢?”
房志远摇了摇头,把水袋递到承奕天面前道:“要不要喝一口?”
承奕天摇了摇头,军中的酒烈,他还真喝不惯,再说了,他这个身子,喝点酒就会咳嗽……
“奕天老弟啊,用兵,你是一个好手,不过这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你却是一窍不通啊。”
承奕天一愣,不过房志远确实没说错,对于朝堂中暗地里的那些使绊耍奸的事情,他是向来不齿的。
房志远看着远处的斜阳道:“人心叵测啊,此番折了八万大军,肯定要有人负上这个责任,你有救驾之功,想来二皇子还不会辣手到要害你,只是我这个陇北都督……哎……”
承奕天大惊道:“房帅!你的意思是说,二皇子想要参你?”
“呵呵,要不然你以为他真的带我回京领赏吗?哎……”房志远摇了摇头。
“不会的!我去和二殿下说,你是有功之臣,国之脊梁啊!怎么可以这样?如果要治你的罪,华宋岂不是自毁长城吗?不行!我现在就去!”承奕天说着,拨马就要回头,却被房志远一把拉住。
“奕天!别冲动!”房志远武艺卓绝,一把拉住了,承奕天自然挣脱不了。“你万万不可在二殿下面前说起此事,不然的话,还会牵连到你!”
“什么?我?”
房志远点头道:“这种心思如果你也知道,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我被治罪也就罢了,你不能再有事!现在我华宋国能臣不多了,保得一个是一个!”
面对房志远坚毅的眼神,承奕天只能点了点头,心中却充满了满腔的悲愤。
“不会的,一定不会这样的,如果真的这样,这个世道岂不是黑白颠倒了?帝君英明神武,一定能明辨是非的……”
承奕天只能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远方,最后一丝残阳终于没入了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