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池外,一池之隔的大军此刻沸到极点。
大营内,四大天使正在祈祷,双手合抱,低头无声。
随着狂魔殿前巨变发生,这群猴急的天使再也站立不住脚步,上蹿下跳,状若疯颠。
连绵起伏的八荒山脉,惟有宗王一人铁青着脸站在山头,将目光从狂魔殿前移开,转向了血魔池的上方,据魔尊计算,离他们进攻还有三天时间吧,幸好还有三天时间。
而邢夫人、夸月颜等一众祭祀累倒在地,不住的喘息,“十六子千心阵法”加上大战上的术法加持,可把她们累跨。
宗王当即跳下山尖,落于门人近处。
见他们眼中眉颜尽是笑意,胸中皆有一股化不开的畅快欲破体冲出,也不觉的笑笑,此次胜利来得不易!想到当下,宗王也不禁的轻了一口浊气,与天照一拼之伤还积于胸间,只怕等不及伤好时刻又有大战来临,到时会是什么样子呢?
此次还全靠他们,若非他们抵死相抗,又若非战魔及时出世,只怕我已无颜见列祖列宗…
想到此处,宗王转头瞧着那少年,此刻正骑坐于八歧残蛇的头上,闭目待思。
心中不觉想起她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共抗魔界大军,而是返回人间。
因为他们守护的地方是在人间!
一想到若是战魔孤月且随他们一众去往人间,那对于此时的战魔一族来说,岂非是雪上加霜,又如何能让她们去得!?
想着想着,宗王的脚步已不自觉地向着邢夫人迈近。
正欲开口,齐云洞接通大阵内的侍兵急急冲至近前,低低地对着宗王说了些什么,只是刹那间,宗王铁青的脸变得有些诧白,身子微微一颤。
纵然事事都在魔尊的算计之中,可是他们来得竟是这样的快!
话在嘴边,却是开不得口,宗王急急转身,残缺的挥风迎风招展,向着夸月颜使了个眼色,步入齐云洞内。
片刻后,手执一锦盒急匆匆回来。
夸月颜一见这盒子,脸上也是变了数变,已然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当下对着众人说道:“还不参见新任大祭祀。”
宗王双手呈着玉盒,昂然道:“请大祭祀邢秀华接任。”
原本此战中,就以战魔出世那一刻最为激情,而邢秀华之威名就因战魔出世那一刻起,就由高级弟子传出,这会一听宗王的命令,却无丝毫的错愣,齐齐喝道:“恭请大祭祀邢秀华接命。”
见大伙不动身色地依宗王之命行事,邢夫人心里焦急,知道这是宗王留人之计,可是幼子血脉一事又不能再拖,如若不然,言前辈的前功必将尽弃,到那时,幼子还有得救吗,还能固住他的脉血?
想到此邢夫人脸色原本苍白,这会更是白得吓人,急急推迟道:“大家不必如此,请速速起身。”
只是宗王与夸月颜瞳下,岂有他们说话的份!!
邢夫人心中的焦急更胜,旧伤新火,在如此急火攻心之下,一口鲜血喷出。“宗王不必如此,我与幼子必不能长留,还望宗王海涵。”
宗王的脸色不变,从盒中取出盘龙七星坠,道:“大祭祀可不必惊慌,且看看盒内之物再作定夺。”
纵然历经无数重大场面,邢夫人此刻也还是让宗王将了一军,茫然间接过锦盒,只见一根金光灿灿的人参安静的躺在盒中。
片刻间,邢夫人明白了宗王的本意,也就在这弹指间,邢夫人的瞳孔放大了数倍不止,盯着盒内,便如着魔般一动也不动。
只见一丝浑沌之气从参内逸出,仅是闻闻,邢夫人都觉得有股内气一涌而出,刹那间精神好了岂止百倍。
这竟然是“玄黄参”!
邢夫人满脸诧异地看着宗王,没想到,没想到十年前从那里跑掉的玄黄参竟然出现在这里。
邢夫人深知此物的重要性,参如其名,是最为精纯的浑沌真气孕育而生的,内中所含的灵气对于修者来说,绝对是上上补品,最最珍贵之处是在于它决不含有任何副作用,光这点,对于修者来说,已胜过所有!
要不然,也不会如此难找?
当年离了战族,却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生命已悄然孕育,然而如此喜事带来的却不仅仅只是好事一件!?
离了战族的两夫妻,就算曾经身为大祭祀,身为战武神尊,亦是没有能力祭出“战神礼敬”这种通神式来帮助幼子活血通脉。
身为战武神和大祭祀的他们又岂会不知若没有此引入远古神族的浑沌气息,那也就直接定义了他们的后代只能是一个普通人。
若是平常的夫妻这也就算了,对于自己两人来说,普通人所过的无忧无虑的日子,是穷其一生之力也无法达成的是难事,可是自己两人偏偏是战族的武神和大祭祀,若成为普通人,后代又如何来抵抗来自战族的命运。
当时为了求得解决之道,两夫妻四处寻访高人隐士,却在机缘巧遇之下,两夫妻得林清帮助,得知玄黄参可替代战神礼敬引入最为纯正的浑沌元力。
纵然玄黄参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两夫妻就已开始疯狂。但是依据林清所指的出玄黄参的特性,两口子才停下了匆忙的双手。
自古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天地浑沌可强引之为“道”,可是惟有为三生天下之气方能孕育出那千古神物----玄黄参,故而此物天生具有众生象,绝非修仙之士能发现的,属浑沌级宝物。
纵然中土神洲,浩土万里,此奇处也不过只有道家七十二福地、三十六仙洞等宝地所有,而遍寻之下,却是一无所获?
辗转间自己的腹部已经涨得跟个水桶般,而玄黄参却始终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方能找到。两夫妻心急若焚,依大神所料,惟有在幼子出生时使用效力方是最佳。
恰在失望之时,林清将目标地指出:十八绝地之一----皇冥山。
哎!那一片禁忌之地,却带来了此一生最为悲惨的结局…
收回心神,邢夫人的嘴边已不自觉地挂出一丝苦笑,痛并甜密着。
宗王见邢夫人面有异样,却又与自己所料不同,一时还不明这一丝异样所带来的是什么,当下沉吟道:“虽然以侄儿现在的年龄,服用的效力不是很高高,但如若以“回天丹”法炼上七七四十九天入药,这一炉回天丹必有夺天地之奇效。”
“回天丹”三个字眼为宗王喊得极重,如同一盏明灯点在邢夫人的心间。
道家奇术,虽以后天地之物入气相引,但是效用极佳,说不定真有此妙用?
转瞬间邢夫人心中泛起千丝万屡的思潮,一直在攻打着那颗饱受摧残的心灵,这些年的飘泊已令这位大祭祀受够了,那时还有战武神那如山似岳的身子为自己挡风遮雨,而现下他却长眠血魔池,虽然不能为他承担痛苦,可是若能在此地安下身来,长伴他左右,为他尽一份心必是一件幸事。
若是此刻一答应宗王,战魔堂必是一颗可以依靠的大树,纵然眼下外敌虎视眈眈,但是魔界必然不会灭亡!
“诛仙一役”中,已经从暗中得到了喻示:东方六奇界,无一界会灭亡!
纵然林清本人,不过数面之缘。可是邢夫人心中却深深地印下这个名字,不仅仅是修为相差她太过遥远,更重要的是见识上不及!
可在为数不多的几面中,敬佩之余,邢夫人对她产生了一丝丝嫉妒。
自玄黄参一事之后,珠丝马迹中,更是时时有她的阴影折射而出,同为守护使,她却能洞悉天地阴阳,知世事玄机,所料必中,所猜心得。俨然已化身为天地间的布局者,参与天地大事。
“诛圣一役”中,自己一众都成为她手下的棋子!!!
纵然私逃在外的这些年来自己苦力修行,已达至玄境,却因为修行日深,越发觉得自己离她的距离就从未靠近过,那一线之隔,有如无形的墙,如咫尺天涯般相间,看不清,摸不明。
可能惟有达到了那一境界才会有所明悟吧!
邢夫人叹了一口气,合上盒子。此物贵重之极,以宗王现在的修为是无法得到它的,况且他始终是外宗,断无发现它的能力。那除了魔界这两任魔尊言风与重狂外,能达到这一级数且又时常在外奔走的人屈指可数。
邢夫人重收心神,淡淡道:“宗王美意,宁玉虽想却之不恭,只是令界魔尊之命,我一介女流之辈,断不敢涉入其中。”
说着将头看向一边的儿子身上,感受着他此刻那份宁和之气,虽然自身的力量已流失过多,但是灵觉上并未有所减弱,好像因为力量的流失而使得灵觉更为强劲。发觉他自从得了战魔之魂后,好像那脉不安份的血脉已被慑服。
宗王哑然无言,心中思滤万千:玄黄参这一奇物是魔尊重狂亲手交由自己的,为的是提升自己的功力,魔尊大恩如同再造!
这一份恩情压在头上,使得一向胸有成竹的宗王此刻也只能闭口不谈,之前的那一份冲动若是没被邢宁玉看破,宗王也还静得下来。
此刻为她道明利害,这一神物送不出去了。
宗王内心中长长叹惜一气,接过邢宁玉手中宝盒,转身道:“邢夫人,趁现在,即刻起程吧。”
说罢一拱手,将一龙七星坠交还夸月颜,急匆匆地回到齐云洞内,着手布置接下来的战事,更为重要的是天诛阵法,如若稍有不慎,必将命丧。
邢宁玉看看儿子,只见刚才一直安份的他此刻也将头看向自己,眼中的神色微有慌张,怕是刚才所有的事都被他看在眼中吧,看他神色,这些神物必是他心中所期已久之物吧?
却突的心头一颤,战魔族如此凶劫,自己虽然将“八字同心决”、及“五行分过阵”、“落根诀”传于他们,可是依现在的时间来看,他们根本无法再度召出战魔来。
罢了、罢了!
纵然宗王有意放我们这样出去,我又怎么能安然受下这份恩情!?
只是瞧儿子心思,怕是他多半不愿将战魔之魂放出。
纵然战魔入体没有将他的血脉激活,可是固脉作用却无比强大,如何取舍,还真令邢夫人不好定夺。
恰在此时,夸月颜张手将盘龙七星坠放入邢宁玉手中,柔声道:“邢秀华,无论你正不正视此神名,但是战族的玄境大祭祀历代而来,也不多见,望你珍重,此物权当个记念,来日由侄儿还回就是!?”
邢宁玉回过神来,抬眼看着夸月颜,从她郑重的眼神中好像看到了什么,却是装作视而不见,抬手间将儿子召了过来,将盘龙七星坠放于他怀中。
心中却是明白,自己一行人走后,战魔族面对的是百万天使大军,如此雄兵,纵有天险在此,以眼下战魔族一众,又如何守得住?
况且天魔祭坛又毁,此刻又将这么重要的信物交出,看来夸月颜已决定逝死守卫这片土地。同为大祭祀的邢宁玉明白,这等死志是身为大祭祀一生的宏愿,当下镇重地对着她点点头,唤上爱子,道:“谢谢阿姨。”
只是此刻昂首挺胸的少年却默不作声,过不多久,只见他发尖红芒一冒,双目又再度恢复金星色,同时这一片空间中都回荡着一句气势磅礴的声音,重如落雷,却饱含慈爱:“孩子,受人恩惠必当回报。男儿好汉,不能因为一已之私而纳人财柄,你定要记好呀。”
未有见人,却只是闻得其声,邢宁玉当即身子一软,热泪盈眶而下,口中急切向着天边问道:“国正,你现在好吗?”
空地吹起一阵寒风,却再无声息入耳,惟有邢宁玉在那低声的泣诉。魂魄两离之苦,却又强行突破血之圣封的力量禁固,千里传音而至,那日后所受的苦只会更加沉痛,一想到夫君,邢宁玉泪眼长流,恨不能生死相替;同时又恨自己心思不定,害他不得不迫切出言。
而邢勇对着血魔池方向一跪,叩头受教。
起身后,对着夸月颜道:“阿姨,我父亲说得对,我为了一已之私想带走战魔之魂,愧对你们。现在我还你们战魔。”
说罢仰天起,一头发颜尽数转红,眼中金光阵阵,星瞳之外,赤红的血光欲夺目而出,只听得邢勇一声轻喝,升天而起,幽冥之光尽散乱而出,周身之外都有月影相围。
战神邢国正那洋洋洒洒的战威自邢勇周身不断放出,周围的空间都为之震撼,只消片刻间,月影合而为一,一道暗影自邢勇体内慢慢涌出。
昼白的天空瞬息间竟如夜色,漆黑一片,整片天地中,惟有那方发白的孤月显得凄寒,天地之间冥冥之音不断,一条条蝌蚪金文闪于其间,一道道没入邢勇体内。
随着金光越多的涌入,邢勇的小脸变得越白,纤瘦的五指间瞬间如若皮包骨一般苍老,凌空一杆神枪飞旋上方,而异象还在纷呈。
邢宁玉甘肠寸断,看着这一方奇景,刚才都未有毫放的泪水此刻若瀑布般横飞。
勉强运起一身神力欲去阻止爱子这等行为,却为一阵柔和的力量托住,同时邢国正那磅礴的声音传来,“放开手吧,孩子要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平素极听夫君的话,而在些刻,邢宁玉拼命的挣扎着,纵然体内大虚,也使命地迫运神力,甚至血泪都从眼眶中挤出,却依旧未有冲破这层力量的束缚。气急间,邢宁玉大叫:“放开我,这是我儿子。放开我!”
力量稍有松懈,邢宁玉周身一轻,便已如爆发的火箭一样冲向孩儿,却闻得天空间有一声长叹传出,“我们的孩子怎会长大?”
幕然间,战天照那一幕,攻希腊神兵的一幕幕流转,若有千均之力在带动一样,快速地闪过邢宁玉的脑子,夫君纵然甘愿再多受点难苦也不甘自己的行为,同时那一声声“怎会长大”传入耳中,顷刻间,邢宁玉呆呆立于高空,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爱子,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