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兼铨叙厅长的林蔚将军亲自送来的大量药品的确是救命良药,伤员们得到了及时救治,部队又开始回复了正常训练。
但是现在兵源的确有些枯竭了,前段时间训练的民兵已经征召成为“神鹰”独立师的正规军,各村的民兵要么没有召齐,要么就是已经在新四军的领导之下。比如和县有一支四百多人的武装就已经安排了新四军的干部,还有无为、庐江等地,“神鹰”在那里的工作基本为零。
陈际帆在地图前不断地研究着敌我双方的态势,眉头深锁,部队现在所处的位置的确处于日军的三面包围之中,如果没有稳定的根据,可靠的兵源、粮饷供应,“神鹰”这一个师根本就是无源之水,随时都有可能湮没在战争的滚滚洪流之中。真正打起来,一个师根本微不足道,台儿庄战役中方取得大胜,但是此战中方打废了多少个师?
还有林蔚提到的新四军问题,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老蒋要把他们当枪使,但是新四军的发展的确影响到了“神鹰”的根据。而且新四军组织严密、纪律严明,一旦加入就不可能再换地方,所以去新四军挖人几乎不可能。
“参谋长,请你把钟团长和李祥韬、苏霓虹二位请来,咱们开个会商量一下。”陈际帆最终决定针对根据地一系列问题采取点措施。
二十多分钟后,五个人在师部会议室开始讨论陈际帆提出的关于根据地的一系列问题。
会议上,陈际帆等人首先听取了李祥韬和苏霓虹两人关于根据地工作的汇报。其实两人的汇报没有任何新鲜内容,在农村的行政事务是由第五行政督察区下辖的各县动委会直接负责,而两人负责的工作仅仅只是宣传和民兵的组织工作。
地方行政方面陈际帆等身为军人理论上是无权插手的,除了全椒动委会的王继才和含山县的县长外,其他地区并不一定为陈际帆的命令是从。甚至有些乡绅阳奉阴违,对减租减息和征粮缴税工作说一套做一套。
还有很多地方的乡绅或者以前的土匪纷纷以抗日为名组织私人武装,这些武装对日作战不行,祸害百姓却很有一套,一些正直人士组建的武装也多多少少被新四军所掌控。
“师长,说句实在话,我们‘神鹰’在老百姓中威望还是很高的,但是在农村,很多老百姓依然贫穷,根本矛盾还是没有得到解决,一些土豪劣绅仍然不顾国难当头的大局,在农村安然地当他的土皇帝。‘神鹰’虽好,但是最底层的百姓看不见摸不着。在这种情况下,百姓怎么会有自觉支持抗日的动力呢?”李祥韬一番话让大家深感问题的严重性。
“事实上,我们在农村的工作由于缺乏政权支持而变得像无源之水,就拿妇女工作来说,我们做得很不到位,如果广大妇女的抗日觉悟得不到质的提高,那么农村工作基本上也就陷于停滞了,师长不是常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吗?”经过根据地工作磨砺的苏霓虹早已不是武汉当大学生时的娇小姐,现在的她皮肤晒得黝黑,头发也剪成齐耳短发,穿着和农村大姐一样的衣服,陈际帆等每每看着她的这个打扮就想起以前的电视剧。
陈际帆看到这两位整天在基层的干部对他们的工作都抱如此悲观的态度,那么现在基层的状况就可想而知了
可是这些事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吗?他们虽然曾是共产党,但是部队里根本没有按照共产党的方式去做事,也不可能学会人家的做事方式。要知道共产党已经有了十多年的农村工作经验,而且他们有纲领,有组织,有人才,自己这边仅仅是一些因为抗日才站在一起的热血青年,和人家怎么比?
陈际帆他们没有发言,在这件事上他们一无理论二无实践,是没有资格指手画脚的。
“师长,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是否可行?”李祥韬说。
“说吧,现在咱们就是来解决问题的。”陈际帆鼓励道。
“其实中国的事情,说穿了就是全社会都缺乏法制精神,大家都信奉‘成王败寇’这一几千年的封建帝制传下来的所谓真理,结果是互不信任又互不妥协,上到政党军阀、下至乡绅草寇,大家都觉得手里有枪心里不慌,这样下去即使抗战胜利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照样内乱不止,直到一方完全占据上风为止。可那样一来,百姓将再次遭遇战火,而国家也将丧失强国机遇。”
李祥韬这话一出,在座的陈际帆、胡云峰和钟鼎城三人立时对他刮目相看,这小子不愧为武汉大学法律系的高材生,居然对国内形势有如此见地,而且他的预言的确会成为现实。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呢?”胡云峰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太大了,我一个小小书生怎么可能有什么解决方法,不过我从咱们的那份抗日宣言中看见了一丝希望。”李祥韬有些谦虚。
“是吗,那你说说看?能够被法律系的高材生夸奖很不容易啊。”陈际帆趁机打趣。
“师长、参谋长、钟团长,你们知道我最佩服你们那点吗?既不是你们回国参战的情怀,也不是你们杀敌建功的智谋与英勇,更不是你们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的圆滑,而是你们身为军人,面对日寇侵我土地、毁我家园之时,至始至终保持着理性的光辉,你们不因仇恨而冲昏头脑,也不因自己有枪有炮而肆意妄为,其实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你们完全可以说了算,你们完全可以以抗日的名义劫富济贫,可以用枪来代替行政和法律,你们有这个能力,更有这个资格,可你们从来没有这么做,而是把它交给了法律,尽管这样没有用枪来得干脆。”
“停!你这小子,挺会拍马屁啊,经你这么一说,我们就跟那圣人似的,我们不是圣人,我们就是不折不扣的军人,玩政治我们既不擅长也不喜欢。好了,说点实在的。”陈际帆赶忙制止。
“是,师长。我认为我们应该在现有的几个县推广法制。咱们已经有了一部《敌后抗日救国条例》,实施得不错,但还远远不够,还应该再增加,比如说针对各地打着各种旗号的各种武装,我们可以搞一个《抗日武装组织法》,规定在本区内所有的抗日武装必须在制定的机构登记备案,民间团体尚且需要备案,何况武装呢?针对新四军到处发展游击队,到处建政权,我们可以引用国民政府军委会给他们的编制加以限制。”
限制新四军,打自己娘家人的主意?这有点超过陈际帆的接受范围,不过搞一个《抗日武装组织法》是很有必要的,应该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武装加以管理。
陈际帆正想着,苏霓虹也补充道:“还有《民兵预备役条例》、《婚姻法》、《妇女儿童保护条例》、《军人家属抚恤条例》等。”
“立法这说起来容易,可由谁来起草呢?要知道,起草的这些人不仅要有法制知识,还要有丰富的一线调研资料。”陈际帆记得前世立法的那些个委员们都是要下去调研的。
“师长你忘了,在农村搞宣传工作的都是我们法律系的同学啊,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只要师长您同意,我们立马开工拟出草案,然后交与各县参议会通过就可以实施了,只是开始时还是需要军队来保证实施。”苏霓虹似乎兴奋起来。
“同意,为什么不同意?唉,你们两个倒是表个态啊。”
胡云峰和钟鼎城也点头表示同意。
大家分了工,由钟鼎城胡云峰负责起草《抗日武装组织法》和《民兵预备役条例》,其他交由李祥韬他们去做,时间半个月。先拿出草案试行,以后再慢慢修改。陈际帆暂时还不想去碰土地和物权这两条红线,条件还远不成熟。
除此之外还要把国民政府已经有的其他法律一一拿出来,形成一整套体系。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实施,否则就是一张废纸,一个玩笑。陈际帆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实施的,哪怕只能在一个县,都一定把这个工作做下去。只有他和他的战友们知道这件事的意义。
看来文化人还是太少,有眼光的文化人就更少了,陈际帆又嘱咐李祥韬他们,注意搜寻人才,尤其是和他们一样的大学生。
接下来的一个月,陈际帆把警卫营改为武装工作队,交给李祥韬他们全权负责宣传推广这些法规,而特种侦察队则专门负责调查地区内的各种武装力量,并负责把《抗日武装组织法》传达到每一个山头。
对于不听招呼的武装,陈际帆可不管是谁,命令赵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除他们的武装,人员押回全椒改造。
当然,这回陈际帆没有忘记给军委会发去一个电报请示,谁知道军委会非常赞成,还让他们把《抗日武装组织法》抄一份送过去供备案。
“神鹰”独立师名头在很多地方还是很吃香的,一些几十个人的小队伍很顺利地接受了改编,大地主的护院武装也依照条例到全椒备了案,但是有两类不同性质的武装则根本不予理会,一类是长期盘踞的土匪,这些人根本就不吃那一套,另一类当然就是新四军直接或间接领导的各种自卫军、民兵和游击队。
对前一类武装,陈际帆干脆命令特种侦察队和警卫营就地解决,反正这些土匪的老窝一般都在地势既偏僻又险要之处,就当练兵了。对于罪大恶极的土匪头目,在当地召开公审大会,就地枪决,对于从犯,尽可能收编,不能当兵的妥善安置。
但是对新四军就不能这么干了,这是个政治问题,也是个军事问题。闹不好背上个破坏统一战线的罪名就不好办了。
陈际帆的办法是造舆论,现在武汉造舆论,然后在各地大力宣传,从道义上站住脚,即使不能解除武装,最起码让这些武装离根据地远点。
最后就是在这些地方做好民兵预备役工作,要求各县、乡镇、各村都要建立详细的本地青壮年档案,年满十八岁必须参加当地的民兵,学习最基本的军事技能,当然,这些工作全部交给各县动委会去做。
《条例》实施二十天后,赵俊的特种侦察队居然还真的端掉了一窝土匪,击毙了负隅顽抗的几个土匪头目,收编了200来人。这伙土匪盘踞在滁县的花山地区,说起来隔小王庄不远,当年大家还是邻居,可是以后走的路就大不同了。
花山的土匪被灭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十里八乡,一些土匪纷纷表示接受招安,经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共剿灭或收编各种武装1000多人,缴获各种枪支300来支,使得“神鹰”所占的六个县除了新四军领导的和县自卫军外,基本没有了其他武装,民兵工作得到了加强,在册登记的民兵预备役人员大大增加。
与此同时,“神鹰”也在厉兵秣马,准备在滁县、定远、明光、来安等地进行游击作战,伺机扩大“神鹰”的影响和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