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女短暂离开,萧笑这才得以时间好好打量下这如玉砌的房间,却是发现虽没有什么过多家居,质朴中却仍不失典雅,墙壁上挂着漂亮的刺绣,做工尤为精细,紧靠墙壁是一张同样素色的木桌,桌上置有一把翡翠玉笛,不染纤尘,显然是主人常常擦拭用到。再向右看,一个紫檀香炉,正幽幽的冒着青烟。
萧笑正自打量其余的古椅装饰,素娥和蓝琼儿却已是手提青瓷壶,捧着兰花杯有说有笑的回来了。
萧笑对着斟茶的素娥叹道:“姐姐果真品位不俗,这屋子布置的清雅宜人,呆在这屋中就感觉到心中一片宁静,舒适安逸。”
素娥拉了蓝琼儿也坐下,微笑着说:“萧公子过誉了,奴家不过随意摆弄。”茶水已满,“公子快尝尝这‘天山雪莲花’味道如何,凉了便失了味道了。”
萧笑端起兰花杯,轻轻一吹,就觉得香气四溢,沁人心脾,在看素娥和蓝琼儿均是盈盈期待的笑看自己,吸入一股流动的清香,热流涌动,五脏俱暖,唇齿流芳,萧笑又长喝了一口,吐出一大口白色哈气,“这茶……”
“怎么样?”
“太极品了,萧某要厚着脸皮,再要一杯了。”
三人俱笑。
听到赞扬,素娥显得很是开心,连连道:“萧公子想喝多少杯都可以的……”话还未待说完,却被蓝琼儿一下接去,“只是不要被撑破了肚皮。”说着她自己先忍不住掩面轻笑起来。
萧笑又连喝了三杯,这才觉得过瘾,见得彼此已经熟悉了许多,便直接切入了主题,“素娥姐姐的茶当真是好茶,却不知接下来这一关的考题?”
素娥也见得时日不早,美目盼兮,从不远处的一个桌子抽屉中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画有格子的厚厚木板,就像一个棋盘,然后又拿出黑白两盒棋子,萧笑见得,恍然道:“姐姐这关,是比试棋艺么?”
素娥粉颈轻点,“奴家不过略懂一二,定然难不住公子的,不过是奉命行事,便请公子赐教一二,也是受益匪浅了。”
萧笑连连摆手,“赐教小弟是绝对不敢的。”萧笑表面泰然自若,可是心头早已慌了手脚,说起围棋,他可是一窍不通啊。
素娥微笑得递过黑子,“萧公子是客,便执黑子先手吧。”
事到如今,萧笑也只有硬起头皮,笑着接过,“萧某不才,便也无需矫情了。”
一黑子,落定“天元”。这也是萧笑唯一懂得的地方。
素娥笑笑,也落定一颗白子,可却是许久不见萧笑再落子,见得萧笑眉毛紧拧,苦思不语,当真奇怪却也不好催促,只得傻傻等待。
萧笑哪里不知人家在盯视自己,他却不敢抬头对望,只能装成思考的样子,可是衬托着棋盘上仅有的两子,气氛当真奇快无比,一滴滴冷汗已经从额角渗下,他的心底早已是不知如何下台,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无穷宝藏,不禁赶忙心中大喊,“弥勒佛爷!弥勒佛爷!快出来救命啊!”
“一到这种情况就来找我……”弥勒嘟囔着,很不情愿。
萧笑此时哪里管得了许多,心头大叫,“快,快支招,汗要滴下来了,我要扛不住了!”
“你要记得,你又欠了我一次。”
萧笑要哭了,他已经感觉到汗水浸入眼中的不适,“弥勒佛爷,您老快点吧!”
“身体先交给我。”弥勒声音未落,萧笑只觉得胸前一到热流涌入身体,紧接着自己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可是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分明看到,自己的手就那样拿起了一颗黑子,“啪”的放在了棋盘之上,声音清脆。
萧笑眼睛湿润,危机……终于解除了。
“呼”,这个时候萧笑却听见长长松气的声音,可是他没有记得自己出声啊?循声望去,却是素娥和蓝琼儿的声音。
素娥的脸色有些尴尬,这一步棋就让她就足足等了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这要是下满这盘棋,怕是要日落又日出……熬夜,对女人的皮肤很不好的,素娥心中长叹着。
素娥的棋艺很是高超,百年前曾是名动江湖的玉女棋手,后来以棋入道,拜在“瑶池”门下,一过数十载,这一手黑白子,却是从来未曾放下过。起初,七仙女的其他姐妹也均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各自按捺不住心中好胜之心,纷纷与素娥过招,别见素娥平日和蔼可亲,可是到了棋盘之上,就如同陌人,招招黑手,杀得众女大呼不底,惨败而归,自那以后就在无人敢于她在棋盘之上过招了。
高山之巅,那是绝顶高手的寂寞。
此时见得萧笑一步棋就额头冒汗,拖延时间,又不好讲破,只得心底大谈不幸,不知此棋要下到何年何月,却终是无奈,只得“啪”的一声,落了一颗白子。
正欲垂目等待,可还未待做出动作,却紧接着听到“啪”的一声,是萧笑手中一枚黑子毫不犹豫的落下。
“咦?难道是高手?”素娥心头惊异,搞不清萧笑究竟作何打算,难不成是从第一子便开始布局么?那也当真小瞧自己了!
素娥如此般心头乱想,不禁认为被轻视,而冒出微微火气,手中一颗黑子驾轻就熟的落下。
接下来,声音就如碧珠落玉盘,噼噼啪啪响个不停,眨眼之间双方已是各出二十余手,直到再次安静下来,素娥也是额上见得香汗,轻轻拿手拭去。
“萧公子果真深藏不露,奴家钦佩的紧。”能与自己拼速手,且丝毫不落下风,素娥由衷赞扬,百年前的她或许还可遇到比肩之人,可是百年之后她的棋艺早已是登峰造极,再遇到敌手,难免感叹,惺惺相惜。
萧笑只是僵硬的笑了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他笑的如此难看……
不过还好,素娥也并未在意,已经又是沉浸在和自己,哦,不!是和弥勒佛爷的对战之中。
“弥勒佛爷,您老能搞定她不?我看她非常厉害的样子。”
弥勒一哼,“我下棋的时候,他祖师的祖师都还没出世呢,你觉得这场战局还有疑问?”
“哦,不不……我早就知道您神技惊人,我这不正等着给您摇旗呐喊加油助威呢么!”萧笑心中暴汗,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又是几十手下去,素娥的速度已经明显的慢了下来,每一步棋都要思考甚久,方敢落子。只见她双眸一动不动,紧紧盯着棋盘,眉头也是越拧越紧,持着白子的一只素手不停搓动,思考再三,才下定决心,把这步令她为难许久的棋子放在盘中,“啪”的声音在大家屏息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响亮。。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在素娥震惊的目光中,在她诧异的颤抖中,萧笑毫不犹豫的放下一枚黑子,“直捣黄龙,承让了。”
只见一枚黑子,此时落在大片白子中间,可是就是这枚毫不起眼的黑子,竟然将所有的黑子连通起来,复活了大片江山,恍若一条长龙将白子尽数包围,再观那退缩的白子早已个个成了无气之子,高手过招,算计在心中,根本用不到取子便知彼此子数多少。
白子输了三子,绝对昭示着双方实力不容忽视的差距。
素娥就那样盯着棋盘久久不动,这时萧笑早已重新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重新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心头一松,与蓝琼儿一起紧紧注视着就那样仿若石化的素娥,不敢大出一声。
过了良久,素娥才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没有萧笑想象中的失落,而是淡淡的笑容挂在面庞,声音轻柔,“奴家一百年来在这棋坛未尝一败,当以为在这世上自此孤独无人能够体会,不曾想今日遇到萧公子,年纪轻轻棋艺便如此震古烁今,让素娥得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理,也让素娥重新意识到棋艺之博大精深,我等不过只窥其沧海一粟,实乃汗颜。今日万幸得萧公子指点,大恩不敢言谢,希望不是之日还能得到公子指教,那便是素娥最大的福分了!”说着,便向着萧笑欠身行礼。
萧笑起初听到素娥所言,大为咋舌,好哇,怪不得那仙府门主如此自信满满,也怪不得人人均说此关难过,百年未曾一败!自己吃过的盐还没有人家吃的米多!哪里会有胜算?要不是自己身后更有一个千年老妖作为后盾,那么连叔的复活计划便要烂与此地了。念及此,萧笑心头有些不爽,可是又没有理由发泄,毕竟人家三关有凭有据,只得把火气暗暗压在心中。
可就在这时,又听到素娥把自己吹的天花乱坠,他虽知一切不过都是千年老妖的功劳,可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萧笑听了还是觉得大为受用,连忙伸手将拜倒素娥扶起,笑道:“萧某今日不过侥幸胜了姐姐,如有他日定还与姐姐探讨弈术。”
素娥笑着点头,可是转眼却又是长叹一声,仿佛有无穷心事压在心底,萧笑不禁询问道:“姐姐为何叹气呢?”
素娥美目流转,叹道:“公子一路过了黄鹂妹妹的音律关,当为知性之人,又过了奴家的棋艺关当是大智之人,如此情义才智俱佳之人却终功败垂成,我等姐妹知道了,也不免要为公子叹息。”
萧笑听了,眉毛轻抖,心头疑惑,“姐姐这话是从何说起?萧某即以连过两关,姐姐又为何一口认定萧某会输在第三关呢?”
听到萧笑问起,一旁蓝琼儿才恍然想起,不禁惊得尖叫,“公子,这第三关你是万万过不去的,如若硬闯,恐有性命之忧。”
萧笑听了,心中更是忐忑,却也好奇不已,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素娥。
素娥再叹一声,“那奴家就给公子好好说说这第三关的把关之人。”遂唤了蓝琼儿又热了热茶,斟满兰花杯,才道:“这第三关的把关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师叔金璃仙子。”
萧笑点点头,“我记得当是门主说及此人时候,你们姐妹均是震惊不已,却不是是何原因。”
素娥身手示意萧笑喝茶,随后小心翼翼得道:“奴家这师叔正是把力量关,她素来好武,我等刚摆入‘瑶池’之时,她便是‘瑶池’一等一的高手,拥有百年修为。如今百年已过,再没有人见过她在动过手,她也一直在后山琅嬛阁静修,很少外出,可是有一点奴家可以确定,那就是她的修为绝对要强于师尊,这也是为何师尊放心让她把手第三关的原因。”
萧笑眼睑低垂,心下沉重,二百年的瑶池仙术修为,恐怕在这修仙之人中也是出类拔萃之人,如此绝顶强人,自己是万万不敌的,可是……自己不敌,不代表自己会输啊?
素娥和蓝琼儿只见萧笑沉默不语,均以为他被打击了最后的信心,心头也一阵不忍,可是转眼之间却见萧笑脸上又挂起让人难以理解的微笑,这一巨大反差一时让两人难以接受,却听到萧笑的嬉笑声,“素娥姐姐,既然第二关已过,那萧某就直接去试一试那最后的力量关。”
素娥急道:“萧公子当真要去?如果输了,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丢失性命,万要三思啊!”
蓝琼儿也是一脸焦急,盯着萧笑的目光不停抖动,紧张情绪跃然纸上。
萧笑心生感动,冲着两人抱拳道:“多谢素娥姐姐、琼儿姑娘的提醒,可是此事事关救人性命的大事,有一丝希望,萧某也是要拼他一拼的!”
二女瞳仁颤抖,均为萧笑的才智义气折服,不由道:“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们姐妹也就一同为公子带路,也当为公子鼓气助威了。”
萧笑坚定把头一点,三人尽数出了玉砌小居,向后山琅嬛阁走去。
屋内,茶还在冒着腾腾热气,青瓷壶中,雪莲花瓣缓缓舒展,打了一个小转。
……
风比之先前似乎大了很多,不时卷起大片雪花,打在众人脸上,传入彻骨的凉意。
萧笑三人一路飞掠,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忽然感觉不到天山刺骨寒风,定睛向远处望去,却见前方一座崖壁竟然坐落在一个低洼之地,此地较之两边低了或有三丈来高,三面被包围,只有正对方向,有一条僻静小路,而此时三人正在这条路上疾行。
越往深处,越觉温暖,待到走到这洼地之底,萧笑竟然发现了大片翠绿色的植物,欣欣向荣地排在崖壁脚下,与四面白色积雪形成鲜明对比,交相辉映。
见到萧笑眼中惊异,素娥轻道:“此处便是琅嬛阁,却是一处奇特的地方,前面山壁之下藏有火脉,四季散热,所以这里的植被便四季常青,如同沐浴春风。”说着脚下加紧了几步,“师叔便在这里面清修。”
萧笑望将过去,只见崖壁之下,山体正中有一个古朴木门,木门上的匾额正写着“琅嬛阁”三个大字。
素娥和蓝琼儿同去敲门,萧笑在不远处敬候,不一会儿,木门便“吱嘎”一声从内开启,一个看不出年龄风姿绰绰的金衣女子走出门来,又见素娥与蓝琼儿与之附耳,萧笑心想,这定就是那绝顶高手,“七仙女”的师叔金璃仙子无疑了。
几人口型不断变换,金璃仙子顺着二女的手指方向,向萧笑望过,点了点头,与二女一同迎面走了过来。
金衫轻摆,“你就是闯关的萧公子?”
萧笑心想,这不是废话么?这里除了自己,难道还有其他人长得很像公子么?不过却也是行过礼,老实答道:“正是在下。”
金璃仙子微微一笑,却也比之“七仙女”丝毫不差,平生百媚,“听闻你年纪轻轻便通音律、精弈术,连败我两位侄儿,当真是不多见的少年才子。”
萧笑微微一笑,谦谦有礼,“刚刚不过是侥幸胜得素娥姐姐,萧某需要请教的东西还是很多的。”说这句话时,萧笑却是发自肺腑,围棋等他回去后是一定要好好和弥勒学一学的,说起来也是一件很有品位的事情不是!
金璃仙子似是很满意萧笑回答问题的谦逊态度,素颜轻展,“胜而不骄,果真是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顿了一顿,萧笑感受到对方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不禁心生压力,金璃仙子又轻轻的问道:“既然这样,想必我这两位侄儿也把这第三关的不易告与你了,你却还不改变主意,硬要来闯这第三关么?”
萧笑闻言抬眼,只觉金璃仙子身上忽然传出一阵无可比拟的强大气势,压迫的自己几乎站立不稳,肌肉抖动,硬撑着未退后半步,“天水决”自行运转之下,这才觉得轻松了许多,见得始作俑者眼中微露诧异后,萧笑抱拳,咬牙坚定道:“此事事关人命,所以萧某只得冒犯仙子,闯一闯这力量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