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个七叔,现在又出来一个八爷!
萧天不认识七叔,自然也不知道谁是八爷。看到余勇背着七叔的尸体向修理厂后面走去,他也毫不犹豫的紧紧跟在后面。
一路过来,萧天看见那些修车工都是华人,没有一个老外。而看到萧天紧紧跟着余勇,那些人每个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看他,不过他看见他们射向七叔的目光却是既尊敬又悲伤,看来这个七叔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很高。
到了后面的仓库,推门进去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放着几张桌子,一个和七叔同样年纪的老男人,居然穿著一身工作服。更让萧天觉得好笑的是,他的双臂上居然带着护袖!好像一个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国营企业的会计一样,正在抱著一个账本清理计算什么。
“八爷。”看到那个人,余勇喊了一声。他的声音很小心,似乎很畏惧这个人。
听到声音,那个男人缓缓抬起头,同时嘴里说道:“阿勇,你是不是又到老七……”
突然,他的目光看到了余勇身后的七叔。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突然一变,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阿勇,这……这……老七他怎么了?”
余勇轻轻的把七叔的尸体放在地上,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的说道:“八爷,阿勇没有保护好七叔,你杀了我吧……”
“给我闭嘴。”八爷断喝一声,快速绕过桌子奔到七叔,伸手一摸,登时瘫软在地上。余勇连忙跪着爬到他身边,搀扶着老人的肩膀,急声道:“八爷,八爷,您老怎么了?您可别吓我,可一定要挺住啊。”
八爷精神有些涣散,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七叔的尸体,目光呆滞的喃喃自语:“死了,死了。老七也死了。都死了,全都死了。老兄弟们一个个都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了……”
“八爷,八爷?”余勇轻轻唤了两声。
八爷猛然转过身,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杀意,冷冷的看着余勇:“说,是谁干的,到底怎么回事?”
余勇被八爷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定下心,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听完,八爷没有说话,又看着七叔的尸体半天,一言不发,慢慢的站起身。
这男人的年纪约莫五十,头发略微有些灰白,脸上皱纹很深,个头不高,皮肤有些白哲,相貌身至有些儒雅的味道。
可是萧天却有种错觉,就在刚刚一瞬间,这位八爷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八爷站在那没有走动,极力闭上眼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可是,两行泪水已经从他的脸上滑落……
他拍了拍余勇的肩膀:“阿勇,起来吧。这是不怪你。”
余勇一脸自责的慢慢站起身,低头着也不说话。
“你把老七的尸体背出去,先安顿下来,然后把这件事情通知帮里的兄弟们,我们要让老七风风光光的走。”八爷脸色陡然一沉:“嘱咐咱们的人,全都给我安分点,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如果轻举妄动,我就把他赶出去。”
余勇垂首应了一声,蹲下身抱起七叔的尸体,慢慢的向外走去……
萧天站在一边,就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眼看着余勇走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好站在不动。
“你是瘸子介绍来的。”沉默片刻,八爷的目光终于看向了萧天。
萧天从容的点了点头:“是的八爷。”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这时候实在不是多说话的时候。
“你叫萧天?”
“是,我叫萧天。”
凝视了萧天片刻,八爷突然面露感激的点点头:“你很好。”
萧天神情不变,也没有说话。他知道八爷所说的很好的意思,是因为他保住了七叔的尸体。
八爷缓缓坐回到椅子上,略有些歉意的看着萧天:“你也看到了,老七死了,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心情说你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既然是瘸子介绍过来的,我也不会亏待你。你先在这住下,我让人给你安排住的地方。等办完了老七的事情以后,我会再找你。”
说完,也不容萧天说话,他按下了桌子上的一个电铃。然后进来一个男人,一身干干净净的工作服。
八爷交代了几句,无非就是给萧天安排一个住的地方,好好照顾着。然后在这个男人的带领下,萧天离开了房间。
随后的三天,整个修理厂都沉浸在悲伤之中。虽然萧天身份特殊,可是因为余勇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给其他人以后,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把他当成外人,许多人再看到他时都是包含着感激,这让萧天很高兴。
正如八爷交代的,七叔的葬礼很风光。几乎所有大圈帮的人全都到齐了,萧天也很荣幸的被邀请参加了葬礼,也终于见识到了大圈帮的全部人马。
其实大圈帮的人并不多,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五百多人,如果照比帝星帮,甚至连一个香堂的人都不如。
但是,萧天却从中发现了大圈帮和一帮帮派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团结。
五百多人全都来参加葬礼,虽然人数不少,却是秩序井然,丝毫不乱。每个人都很安静,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恨意和尊敬。无论是恨还是敬,萧天发现,都是那么真诚,没有一点掺假。
仿佛七叔并不是帮派里的老人,更像是家里的一个亲人离开了,有的难过,有的不舍……
五百多人里面没有一个女人,清一色的大老爷们。可就是这群大老爷们,面对着七叔的遗像,所有人都留下了眼泪……除了一个人……
自从第一次见到八爷,这三天里每次再见到他,他的脸上总是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他也是五百多人里唯一一个没有掉眼泪的人。
萧天知道,这不是说他不难过,他不悲伤。这群人里,只有八爷的年龄最大,而且明显是众人的头,所有人都以八爷马首是瞻。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七叔是被越南帮的人打死的。本来两个帮派就已经水火不容,这个时侯一个弄不好,双方就会发生全力火拼。
所以这个时候,必须要有人能够震住所有人!
报仇当然是一定的,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越南帮也不是简单的帮派,一切都要从长计议。萧天清楚这一点,八爷更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心里虽然难过,可是必须冷静。只有这样,大圈帮才有主心骨,才不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免得让其他人看笑话,让其他人见了便宜。
参加葬礼的全都是大圈帮的人,根本没有一个其他帮派的人。只有几个华人社团派来一两个人,送上花圈,鞠了躬以后马上离开了。
萧天已经知道,大圈帮本来就和其他帮派不对付,就算是和华人社团的关系也很冷。他们会派人过来,完全是出自一种道义,因为大家体内都留着炎黄子孙的血。
虽然大家不和,但是人家能够来已经表达了某种诚意,大圈帮的人就算再怎么不高兴,也不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那些华人社团的人也很聪明,完事了也不停留,来的有些突然,去的也很快……
等到七叔的尸体下了葬,灵堂撤了,葬礼才算是真正的结束了。
大圈帮的人依旧很安静,没有吩咐,全都有各自忙了起来。虽然大家心里都很难过,可是日子还要过,人还要活着……
而这时候,萧天估摸着,八爷也应该找他了。果然,第三天晚上吃完了晚饭,余勇便来到他的房间,平静的说了一声:“兄弟,八爷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