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这条熟悉的小路上,林晨不禁想起了前些日子在这里和众多江湖人士大兜圈子的事来。
突然,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身影来。这半夜三更之时,在这片茂密的丛林中,如果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来,给人最大的感觉只能是此人绝非善类。而林晨他们的表情就让人更感奇怪了。
林晨、曲虎齐齐往边上闪开,盯着羽魔,一脸惊诧的样子。
羽魔故作不见,向前行了一步,轻声问道:“小萌,你怎么也来了。”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看来与黄萌连日来的相处让他冰封的心开始出现了一丝松动。林晨自然乐见其成。
来人正是被羽魔救下的青牛观女弟子黄萌。
“方才几番寻找都没有发现你们的踪影,我琢磨着你们可能是启程出发了,便抄近路到这里等着你们了!”黄萌将说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乾坤袋,示意自己是一切准备妥善,可以上路了。
羽魔一时间竟也变得木讷起来,傻傻地问道:“你等我们做什么?难道青牛观已经开始撤离了?”
“当然不是,青牛观那么多贮藏,怎么可能这么快整理妥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料想你们会经过这里,准备和大家同行!”
偷偷溜出来的,那不就是私奔?羽魔的脸部几乎抽象地扭曲了一个方向,他吃吃地问道:“偷偷溜出来的,你就没和什么人说一声?”
黄萌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满不在乎地答道:“当然,既然是偷跑,又怎么能知会他人。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给师尊留书一封,说明我是和羽师兄你一起,相信师尊他会放心的。”
眼见得羽魔吃瘪,林晨好笑之余也不愿再在这里耽搁功夫,他上前插话道:“放心,放心。崔长老通情达理,也是性情中人,不会不明白你们的小儿女心思的。尽管放心!”说完,林晨便一把抓住曲虎向前走去,不做丝毫逗留。盘旋在他们头顶的苍极也随之挪动起来。
小儿女心思?
羽魔看着林晨渐渐远去的身影,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自嘲笑了两下,随即向黄萌道:“我们跟上他们吧,否则反倒显得矫情了!”
夜深人静,几个人行走在茂林之中,本是一副诡异的场景。可他们却全然不绝,怡然自得,慢慢地在林间晃荡着,并没有一丝着急的迹象。
林晨、曲虎走在前头,将羽魔两人远远坠在后头,给他们留了私密的空间。只不过,以他们的耳力,这点空间实在阻隔不了什么。而初次离开青牛观的黄萌显得异常的兴奋,一改往日贤良淑德的表现,连说话的语调也高了起来。
“羽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羽师兄,你去过寒山寺吗?听说那里曾得禅宗的大能点化,很有些名气。”
“羽师兄,听雨楼可是陌上城最气派的酒庄,这次去陌上城,一定不能忘了这么个好去处。”
“羽哥,你说人活一世究竟图的是什么呢?原先我觉得人开心就好,现在看来没有能力,想要开心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听着称呼由羽师兄变成了羽哥,林晨回头同情地看了一眼羽魔,眼神中流露的意味恰好让羽魔捉个正着:自求多福吧您呐。
虽然行走不快,在天色朦朦亮之时,几人还是到了汲水县城。
没有丝毫逗留,林晨直接便向小诊所走去。待他到了小诊所所在,他却愣在了那里。
原本小诊所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踪迹,只能隐约从一地的废墟上看出这里曾经有过一家小诊所。而地面上残存的细小碎屑中夹杂的药草更是时刻提醒着林晨这里就是萧芸儿和伯仲景所建的诊所。
见到林晨失魂落魄的样子,羽魔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伯老头修为何其精深,你不用担心,还是先找人问清楚再说吧!”
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林晨回身扫视了一眼街上零星的行人,箭步冲了上去,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衣领,厉声问道:“说!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觉间,他体内激荡的灵力已然经由双眸闪现。一层淡淡地紫光罩住了他的双瞳,那人不经意间注意到他双眼的变化,双腿一软,若非林晨抓住,早已摊到在地,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羽魔急忙将其救醒,这人哆嗦两下,满眼惊骇地看着林晨,嘴角几度开开合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晨松开了抓住他衣领的手,这人如蒙大赦,忙不迭跑开,差点踉跄跌地。
羽魔哪里还敢再让林晨询问,他拦住一个路人,拱手问道:“老先生,请问这家诊所发生了什么事。何以成为一片废墟,连个踪迹也没有?”
“谁知道呢,原先都好好地,不过一夜工夫,就成了现在这模样。可怜伯神医和芸儿姑娘,那么好的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说着,这老头倒要哭了一般,抹了一把眼泪接着道:“前天夜里,我们只听到一声巨响,再出来看时,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全县人找了半天,也没能从里边找到哪怕是一具死尸。我们猜想,芸儿姑娘好人有好报,一定是上天告诉了她,早早地就避开了!”
林晨这时冷静了下来,不说伯仲景的修为难有匹敌,便是萧芸儿也不是如今的他能够比得了的。在洪都府内还没有这样能耐的人将他们毫无声息地抹去,即便是三尸道也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反倒开始安慰起眼前这个老头来:“老先生多虑了,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芸儿她说不定和伯老先生回乡访亲,幸免于难。或许过些日子他们就回来了!”
“这位公子说的在理。不过前些日子听人说府主的公子一直待在这里,而三天前却突然返回陌上城,我总担心会不会是他指使别人所为……”
这老头正待再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身边刮起一阵风来。他急忙细细看去,却哪里还有一个人在他面前。老头心中一个咯噔,暗道见鬼,拔腿就往家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见鬼了,见鬼了。大白天就闹鬼,这汲水县不能再呆了!”
真不能再呆了,林晨听到徐天琼的消息,斜月剑立刻出现在了半空中。羽魔明白他心中所想,也不言语,拉上还未反应过来的黄萌、曲虎二人便上了斜月剑。
这下曲虎也体味到了疾驰的滋味。
金丹后期所提供的灵力要远超金丹前期,林晨一番疾驰,速度要比日前返回青牛观之时还要快上几分。沿路的房屋、林木、山丘、河流犹如飞逝的影子,一个个倒退而去。纵然是以羽魔的眼力,也看不清楚。
加菲趴在林晨肩上,也没了言语。敏锐如他,很明显地发现了林晨此刻的心情充斥着焦躁不安。很显然,那个相识不久的芸儿姑娘在林晨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林晨第一次觉出心急如焚的滋味来。
斜月剑不愧是绝命之剑,感受到主人焦虑的它爆发出了远胜往日的速度。不以迅疾见长的它此刻飞驰起来竟让剑上几人有些把持不住,只能靠着灵力才险险地趴在剑身上。
作为主人的林晨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感觉的。
羽魔艰难地张开嘴,大声说道:“林晨,你我都和天琼接触过一段时间。就我看来,天琼并非此事元凶。这样唐突问罪,合适吗?”
“魔君,我几时告诉你我是去兴师问罪的?芸儿不见了踪影,整个洪都府除了天琼还有谁能提供线索吗。何况他是你的弟子,即便不信他,也相信你不是。”
羽魔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就好。不过,林晨,你知道陌上城的方位吗?”
“不知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只是你走错路了……”
几经周折,林晨终于在陌上城城郊停了下来。
“时候也不早了,我去府主府打探一番,你们去城中先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待找到天琼,我便去找你们!”
羽魔提议道:“林晨,我和你同行。毕竟我是天琼师尊,到时遇到什么事也算是师出有名。虎子你帮我照顾好小萌,先行寻个住处。”
林晨点头道:“就这样,羽魔,你方才所授的隐身法门我也记得差不多了。陌上城不比汲水县,我不方便用斜月,由你带我前往也快得多。”
灵力涌动,两人的外貌立刻发生了改变。林晨身形显得宽厚许多,身子也拔高了少许。再添上几缕胡须,换上文衫,整个一个中年儒士的形象。而羽魔则简单地换了身童子装,使得身形变得消瘦几分,扮作了林晨的侍读。
两人这一番易容,巧夺天工,纵然是曲虎、黄萌也认不出来。加菲看了好一会,略带遗憾地说道:“只可惜这种易容术太过浅显,只能改变外貌,不能改变气质、修为、功法属性。若是对你们了解至深之人,只怕一眼就能看出来。看来我们什么时候有空又得去找找宝贝了……”
说道最后,声音几不可闻,像是喃喃自语一般。 林晨也没放在心上,将它从肩上提了下来,丢到曲虎身上,道:“时候不早,我们即刻分头行动。魔君,走!”
羽魔点点头,抓住林晨的肩头,施展开乱舞步法,几个蜻蜓点水,便消失在了林间。
作为洪都府主城,陌上城自然比汲水县这么个偏远之地显得繁荣得多。远远地,林晨就能看到那高大城墙上不时走动巡视的兵丁。这些兵丁虽然并非皆是武功高手,却生就一种摄心的气势。而这种气势随着人数的增多还有着上升的趋势。
并非战时,却有着这样的军备,这洪都府府主徐京洪只怕也不像他人所知的那般平和。
进入城中,更是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只可惜林晨此刻并没有心情流连于此,他只想立刻找到徐天琼,询问情况。
几经寻找,他们才看到了路人所说的府主府。让他们吃惊的是,这处府邸的规格建制实在不像是一个府主所拥有的。普通的一道木门隔开了里外两个世界,而两侧更是没有护卫神兽的雕像,也没有门子看护。若非门楣上悬挂着写有“徐府”二字的牌匾,林晨几乎以为自己又找错了方向。
林晨却是忘了,这个世界也是有后门这么个说法的。
两个人同时施展起秘影术。
两个身影迅速变淡,最终消失不见。一阵“嘎啦啦”的声响出来,木门慢慢地被他们推开。这一幕若是被人看到,只怕陌上城也会出现闹鬼的传闻。
进了木门,林晨看着里头的一片天地,不禁有些懵了。虽然他早猜到一府之主的府邸占地广阔,不便搜索。可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他只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府主府的豪阔。
柴房两个字足以和门口徐府两个字比肩。这一切昭示着林晨所见的广阔天地在府主府中也不过是柴房而已。前后的对比也让林晨认识到了装的境界真是无穷无尽。
豪宅,这才叫豪宅啊。
一个小厮从林晨所看到的柴房里走了出来,看到林晨两人,他明显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呵斥道:“你们两个肯定是新来的吧,怎么懒得跟猪似的。若非府主大婚缺人手,像你们这样的货色怎么能到府主府来做下人。我看,你们俩连朔师文凭都没有吧。那就勤快着点,别招大爷嫌!”
林晨两人面面相觑,这个朔师文凭他们却是闻所未闻。不过他们是来找人而非来打杂的,此刻又岂能容这小厮嚣张。
林晨剑指轻点,小厮只觉得一阵酥麻的感觉自脚掌传来,片刻间就游遍周身。他抬脚欲走,却发现动弹不得。待他细琢磨着,却发现林晨正戏谑地看着他。
他立刻意识到不妙,哭丧着脸求饶道:“大爷,小人我今天多喝了几碗马尿,怕是说了什么吧。”
羽魔觉得好笑,问道:“你说呢?”
“肯定是小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招的两位大爷不高兴了。”
羽魔见他还在装腔作势,故作恼火道:“是啊,说了不好的话,我家大爷不高兴了。怎么,不记得了?”
“大爷,小人喝多了,定是酒后胡言。小人自小记性不好,已然不记得方才说了什么。还请两位大爷高台贵手,放过小人则个。”
“是吗?”羽魔将脸往前凑了凑,像是要看清他有没有说谎一般,随即道:“我一个仆人,放过你也就放过你了。可我家老爷又怎么能让你随意言语侮辱。你既然不记得了,是否需要我来提醒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