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空星光依旧灿烂,齐云门上上下下却无论如何安静不下来了;不过,不论世间如何喧嚣如何动荡,天上星辰皆以永恒的沉默,淡看一切。
玄清真人端坐在大殿主位之上,正道同仁与齐云门各堂首座位列两边,各堂弟子俱站立在其师父身后。
玄清真人道:“据方才墨莹师妹所言,重伤风师弟的乐血教主魔功修为深不可测,想来不久的将来,将会成为正道之大患,我们齐云门不能坐以待敌。各位长老与师弟妹可有何对敌良策,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亦或防患于未然。”
东方傲愤慨道:“掌门师兄何须多虑,量魔教中人何足道哉,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他们不来我也要直捣黄龙,为风师兄报仇。”
易空道:“东方师兄,你的愤怒,师弟感同身受,但是报仇不能急于一时,乐血教主能够重伤慕蓉师兄,可见其修为已在你我之上,若是冒然前去报仇,只怕反而坏事。”
东方傲道:“易师弟,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堂堂齐云门,会怕魔教?你不也刚说过‘定斩魔教妖人之头,以报此仇’吗?”
秦仁恭维道:“玄清真人,各位前辈,各位同仁,请容晚辈插上一句,依晚辈愚见,齐云门乃是天下第一修真大派,镇门之宝齐天仙剑名震天下,魔教向来惧之,如今何不主动出击,寻得其总堂,直捣黄龙,将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以安万民之心。”
至善心想,此人如此恭维齐云门,必是要借齐云之名以自抬身价,且处处争出风头,将来必为我之劲敌。
玄清真人看其仪表不凡,骨格也颇为精奇,是块不错的修真炼道的材料,便问道:“敢问这位青年英杰师出何门?”
秦仁自信道:“晚辈乃是三绝门大弟子秦仁。”
三绝门乃是中原众多的修真门派之一,建派已有千年之久,创派之初,其祖师曾以三绝霸天道威震四方,令人瞩目,可惜其祖师归天之后,三绝门便再无天纵奇才之人出世,虽然代代弟子有心将师门发扬光大,却至今无人可参悟三绝霸天道,将其修炼到最高境界,重振昔日之辉煌。秦仁则胸怀凌云之志,决心要炼成三绝霸天道,将三色门发扬光大。
玄清真人客气道:“原来是霸天师弟的得意弟子,真是一表人才,霸天贤弟能收你为徒,实在可喜可贺。你师父一向可好?”
秦仁道:“托玄清师伯之福,家师一向安好。只是师伯您过奖了,晚辈资质愚钝,师伯的赞誉实在受之有愧,还请师伯多多指点才是。晚辈出门前,家师特别叮嘱要向师伯您问安,家师是日日想念师伯啊。”
看一个小门派的小角色在堂堂齐云门中借机显摆自己,至善心中恨恨不已。
玄清真人道:“也请贤侄向尊师问好。贤侄方才所言,对齐天仙剑多有过誉,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中原之外,更有妖族魔教,他们虽是妖魔之道,但其道法却亦有我等不可小觑之处。更不用说神州之大,隐修者众,各大门派与世家,皆不乏隐世的绝世高手,也许每座有名或无名的山,或是每一座城池之中,都深藏着世外高人。还有传说中的上古神族与上古妖族,还有洪荒遗族,虽然比是传说,谁也没见过,可以天下之大,谁又能说他们不存在,若有他们存在,谁又敢说自己乃天下至强呢?故此依我看,魔教此次如此明目张胆,必是有备而来,我们不可太过轻敌才是。除魔之事,还须各正道同仁齐心协力,方可万无一失。”
秦仁道:“谨遵师伯严训。”
至善听秦仁一声声师伯叫得亲密,心里气得直冒火。
齐云门玉泉堂首座星云大师道:“东方师兄,以小妹之见,报仇确实不宜太过着急,乐血教主既然敢光明正大地重伤慕蓉师兄,必是有备而来,有恃无恐,我们若是冒然前去寻仇,说不定反而被他们所害,再说我们连乐血教总堂在哪都不得而知,又如何报仇?”
东方傲起身道:“那你们说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还是等着他们再来祸害同门?”
齐云门灵虚长老道:“星云师妹说的对,报仇之事不可急于一时,我们应该有所防患,以防魔教暗中偷袭。待探个究竟,再报仇不迟啊。”
灵虚长老驼着背,脸上皱纹密布,脸色褐黄,形容枯瘦,讲话的声音更是透着苍老,除了一双眼睛还有神采处,便毫无光彩动人之处,完全不像是修道有成的世外高人。与玄清真人的风神飘洒之态、眉目俊逸之容简直判若云泥。但是在场的天下英雄,却是谁也不敢因此而小看了他。
星云大师道:“东方师兄,你是气愤过头了,我们绝不是贪生怕死不敢报仇,只是不能打没把握的战,应当先知己知彼,再伺机行动。”
东方傲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一下情绪,心平气静的道:“师妹说的是,为兄的确太急了。那依师妹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星云大师道:“还请掌门师兄定夺。”
玄清真人道:“墨莹师妹,你可知那乐血教主所施展的是何方妖术?”
墨莹道:“是鬼血魔咒。”
大殿中的人,除了个别见不够多闻不够广的外,无不面露惊讶甚至惊骇之色。
连功参造化如玄清真人,都不禁动容道:“鬼血魔咒!他竟然学会了鬼血魔咒,怎么可能,难倒《玄阴秘典》另有副本,暗传于世?”
玄清真人的神情,易空全看在了眼里,但觉得掌门师兄的反应太过反常,想百年前正魔大战之时,师兄的修为亦不过刚可御使齐天仙剑,面对慧德等十数个妖力强绝的玄阴教妖人,尚且谈笑自若,全无惧意,越战越勇,如今又清修了百年,可说已是修为通天,缘何反而面露吃惊之色?难倒百年来师兄的修为并未精进多少?还是另有隐情?
东方傲道:“不可能啊,《玄阴秘典》百年前不是毁于我正道中人之手了吗?若说有副本,当初正道大战玄阴教之时,魔教中人无一脱逃,副本又如何传世,他又从何习得?”
易空道:“莫非大战之前玄阴教就已将《玄阴秘典》副本传出?”
易空平时看起来似乎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尘,他觉得按理说齐云门拥有天下无敌的齐天仙剑,掌门师兄不应该在听到鬼血魔咒的时候有惊讶动容之情才对,莫非齐天仙剑出了问题,还是掌门师兄遇到了什么难题?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在大厅广众之下询问,可待方便之时再向师兄请教。
灵虚长老道:“极有可能,《玄阴秘典》乃是玄阴教无上妖法,他们又岂会等着让我们去毁,肯定早已另抄副本,又故意在其密室中留着石刻的《玄阴秘典》,让我们以为《玄阴秘典》只此一部,如此副本便可安然传世了。”
易空与星云大师点头称是。
东方傲道:“难怪乐血教那妖人竟能重伤风师兄。”
玄清真人微皱眉头,轻轻叹道:“若真如此,天下又将生灵涂炭了。也许乐血教已经暗中筹备近百年了,实力必定相当恐怖,也许比百年前的玄阴教主慧德还要厉害,当年慧德只炼了两卷《玄阴宝典》,就几乎横扫天下,现在乐血教魔尊或许已经炼成了全部三卷《玄阴宝典》,加上其本身修为本来就诡异难测,其实力不可谓不可怕,就不知道他是否炼成了三卷《玄阴秘典》?据江湖近来的传言,乐血有五大护法;还有许多长老,皆是修为高深,道法诡异之辈,我正道中人切不可小觑,以免大意吃亏。不过无论如何,我相信邪终究胜不了正,大家虽要小心谨慎行事,却也无须妄自菲薄。最令人担心之处,却是敌暗我明,防不胜防,如此我们也唯有以静制动了,从今日起,齐云门加紧防卫,严防魔教之人暗中偷袭。所有人都必须更加勤加修炼,不久的将来定将会有一场恶战。天下安宁了百年,如今风雨将至,我们必须未雨绸缪。”
齐云弟子众志成城道:“谨尊掌门真人法旨。”
正道同仁异口同声道:“请玄清真人为天下伸张正义。”
玄清真人道:“夜深了,各位正道同仁请回厢房休息。三个月后,八月二十之日,乃是敝人五百岁寿辰,齐云门将发出英雄帖,届时还各门各派务必光临敝派,共商除魔大计。墨莹师妹你先去看风师弟吧。向天你亲自带领几个弟子守在慕蓉师弟房外,随时听候墨莹师叔调遣,但有变故立即向我禀报。其余弟子各回本堂,几位长老和师弟妹请稍留片刻。”
众人去后,玄清真人道:“乐血教此番重伤慕蓉师弟,依我之见,恐怕是有意展示实力,试探、恐吓我齐云门与天下正道。如此明目张胆,必然实力雄厚,各位都是齐云门的顶梁柱,但光有我们几个,要对付魔教,只怕会比较吃力,为今之计,急需联合正道各派之力,共同消灭魔教,且急需从弟子中挑选资质绝佳者,加以重点培养,以期他日为除魔大业贡献伟力。为兄决定不日之后闭关修行三个月,以参悟我齐云无上道法,若能炼成,最好不过,若是三个月内无缘炼成,以后也还有时间,我以为魔教短期内还不会大举进犯,要不然也无须重伤慕蓉师弟,直接杀上山来便行了。”
东方傲道:“掌门师兄,师弟说句不顺耳的话,你今日未免太过妄自菲薄了,我齐云门有齐天仙剑在握,仅凭一剑之威,便足可歼灭魔教,你又何须过分小心翼翼?”
玄清真人笑道:“东方师弟何必生气,你我乃是修道之人,怎可有争荣夺胜之心?须知愈强愈盛愈是招人忌,齐天虽是仙剑,却也可引动天下人之魔心,直欲夺之胜之而后快,咱们切不可张扬,否则也许祸延天下,届时岂非罪大恶极?别忘了咱们历代祖师的棺木,可是常遭图谋不轨之辈光顾的呀。”
东方傲恍然大悟,懊悔自己太过性急气愤,竟未思虑及此。
玄清真人的话虽是有理,可是易空却觉得实情并不像师兄所讲那样简单,掌门师兄虽是得道高人,然其却也是血肉之身,有着血肉之心,对共历生死的慕蓉师兄,又是性情相投,情重如山,慕蓉师兄受重伤而性命垂危,他岂有不愤慨而急欲杀敌以报血仇、以匡扶正义之理,掌门师兄的冷静与谦逊太过反常了,这其中定有极大的隐情,待时机方便之时,倒要私下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