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虎与肥龙相视一望，双双走近徐坚。
他二人虽一直口称要与徐坚合作对外，心里头可是清楚得很：这个年龄不足十七，看来瘦骨棱棱的学生才是这场战斗中最具威胁的对手。一看徐坚探身进通风孔检查，都是暗喜，先是闷声不响静默观察，直至徐坚上半身全没入通风孔中，认为时机到了，竟不约而同同时发难，只可惜被林清瓷作梗，阻了一阻，未竞全功。
“你来还是我来？”单虎往下望着蜷在地上的徐坚，试探肥龙。
肥龙满是血污的脸上杀气一闪，举起拳头，一团粘液自皮肤中渗出，很快凝固成瓷色硬物。他的眼光定在徐坚头上，作势砸下。
“喂……我不准你……杀他……”林清瓷从地上爬起，额角青肿，似乎被撞得不轻。
她一下猛扑过去，抓着肥龙手臂使劲摇动，叫道：“肥龙……你如果还承认我是林家小姐的话，就快听我的……住手吧！他是来帮我的啊！你再想想……应该还有其它方法解决问题的，不要动不动就杀人……”说到后来，索性双手直伸，挡在徐坚身前，“你硬要杀的话，就连我一起杀了吧！”
“小姐……你走开……”肥龙举起拳，却挥不下去。正觉为难，单虎身上发出数十股丝线，如蛇一般缠到林清瓷身上，将她四肢缚住。
“现在帮你弄掉障碍，你可以下手了。”
“你干什么？松开小姐。小心我杀了你。”肥龙吼声如雷，他一不注意，林清瓷已落入危机中。
单虎讥笑道：“你不早一直在这么做么！这么说也能吓人？我说，不管是为了你我性命，还是为了小姐的活路，你都最好先把地下这个干掉才是正道吧？”
肥龙怒目盯视他，也不看下方，抬起脚狠劲一踩一碾，嚓！嚓！两声渗人脆响从徐坚左腕发出。
徐坚身体微微一战，像一个睡觉中的小孩般，只缩了缩身体，再无声息。
肥龙尤不解气，又是一踏一碾，将徐坚右手也踩断。
他盯着单虎，眼神暴戾无比：“再不放了小姐，你就和他一样下场。”
单虎见徐坚趴在地上，连双手被踩断也无半点反应，确认此人再也无法战斗力了，便慢慢地收起笑脸，瞳孔竖成一线，言语中带着如针锋芒：“对付‘血主教’我没把握，不过……你这种水准的人！再来两三个我也随随便便收拾！”
肥龙不答话，手一扬，俯身而上。单虎将手中牵的线一甩，五指间线凝为针，化为爪状，迎上去。
林清瓷跌在冷硬地上，忽感身上束缚全去，急切中也顾不了许多，几步爬到徐坚身边，伸手去摇：“徐坚……徐坚，醒醒……你醒醒啊！”眼泪如珠坠下，滴在徐坚脸上。
血。
很热！
很腥！
但干渴的时候，那就是救命的水源……
徐坚浑浑噩噩躺在废墟中，望着苍白天空发呆。
离他十米的高空，一个男人被倒插在锈迹斑斑的钢筋上，脸上痛苦的表情尚未消失，寂静的末日荒城内，连喉头的轻微干咳都听得一清二楚。
血液沿着钢筋流淌，最后在钢筋未尾凝为一颗红色的珠子。
鲜艳夺目！
仿佛生命的颜色。
珠子在引力下不停挣扎，变化，最终受不了重力的牵绊，悄然落下。
落在徐坚微张的口内。
最后一滴了。
徐坚有些遗憾地想。
他挪了挪体位，好把身体从残墙下移出。
天空中已出现了紫色的辐射云，这意味着六小时后，就会出现极度严寒的冰夜，再不趁机多吸收一些热量，找个能够抵御极度严寒的封闭房间，只怕今晚就熬不过去。
探头看了看墙外，弯曲钢筋与断壁残檐构成的废墟中，一丝风吹草动也不曾出现。
今天看来没收获了！
徐坚慢慢将手伸到右腿，解开拴在裤腿上的线，散去以气凝结在线头的感应雷，再把搁在隐藏射孔处的克萨雷木托步枪一点点拆开，包裹在一块沾满泥沙的油布中，贴身藏好。
站起来，他最后扫一眼四周。
除开藏身的残墙外，附近还有二三十幢样式相同的三层古菲尔罗式楼房，不过在核爆与荒兽摧残下，没有一幢能保持原状，最好的一幢也只有七成完整，不但二楼露天倘开，楼板破落，往昔豪华的家具、地毯也全被人掠走做为取暖用。废墟的中心是一座被炸开半边的白色大理石雕喷泉，喷泉外绕着一条供双人并行的小径，在倒塌断裂的房屋间转折穿插，既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去处。往东走，路边撒满了大理石碎块，墙壁上、裂缝中处处长着吸收了辐射的毒草。从布局和规模看，原来这儿可能是一个广场，但在末日核爆中，所有的繁华都如过往云烟，一去不复还了。剩下的只有死亡、阴暗与冷漠。
徐坚孤独一人，在毫无生气的荒墟中跌跌而行，经过一幢又一幢被冲击波破坏得面目全非的平房、楼房、别墅、高楼……
远方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围随着他的步伐一点一点移动，败破布满弹痕的楼体中时不时会有一两扇窗玻璃没有坏掉，向这边反射出刺眼的光。
太累了！
徐坚感觉身体到了极限，走到路边废墙下，抱枪而坐。
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
木然看着歪七竖八倒在废墟中的尸体，看着一地金属弹壳在骄阳下闪闪发亮，感觉着鼻中传来的硝烟味以及尸体腐烂发醇的气味。
真是安静啊！他想。
抬起头，望着这片寒籁废土。
放眼之内，满目疮痍。
也许，这就是世界的尽头……
死的世界！
如果……
死了就不用像现在这租拼命的话……
那么……
死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缓缓将头埋入臂弯，他轻轻闭上眼睑。
突然之间，天地慢慢旋转起来，所有色彩都变为了灰色。
一个杂着哭腔的女声从天外，从谁也望不见的地方传来。
声音轻轻悠悠，缥缈不定。
“徐坚……徐坚……徐坚……徐……坚……”
“谁？”徐坚一激灵，醒了过来。
“你醒了，太好了。”触目所及的是一张不似人间的秀脸，一股清淡幽香从鼻端泌入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