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这么做?我真的不明白你,难道那天你在蓬莱山上对我说的话都是哄我的吗?”百灵子盯着他问道。这一下倒是将唐仲给问的无言以对,脑袋都要缩到了领子里头。也许这还是自己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狼狈窘迫之时。莫小峰也在观察着二人的反应和神色,似乎他俩有着什么事情,大概这就是自己最为不明白之处吧。
水芙蓉望着莫小峰略带几分无知和渴望眼神,心情蓦然低落到了极致,也许莫小峰这个纨绔少年把自己的终生跌向了人生的另外境界,可也将她跌得一落千丈。曾经那个心如止水的水芙蓉已经不复存在,而是终日被眼前这个少年带着开心和痛苦,仿佛已经没有了个人的主见,一切全凭莫小峰牵制。
唐仲木然望着此刻的百灵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不过通过了百灵子眼神,他已经窥出来了百灵子的失望和伤心。其实唐仲也不想这么做,目光不由自觉瞟向了莫小峰。莫小峰似乎并不太理解二人之间的事情,他只关心着百灵子是否会跟着自己一起。看到了百灵子这般呵斥唐仲,莫小峰心里面开始明白,此刻眼前的神仙姐姐需要他的关爱和怜恤。于是,莫小峰在此上前想要拉着百灵子。可是她那冷漠无光的眼神让莫小峰浑身不自在,也许百灵子还不会领自己的情谊。
就在这个时候,崂山之下突然之间匆匆奔上来数名弟子。这一动作和举止立刻引起了三人四人的注意力,纷纷瞥了过去。唐仲也不好在将注意力凝注在百灵子和莫小峰身上了,立刻奔向了来者,迅速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一行来的有着四五名弟子,最前面的那名弟子朝着唐仲支支吾吾,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惧至极的东西,半天未能够答出来。
一时间,唐仲和百灵子、莫小峰以及水芙蓉四人八目相对,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唐仲对着那名弟子安慰道:“这位道友,你不要紧张,究竟你看到了什么东西,可否详细道来?”那弟子这才稍稍稳了稳神,慢慢道:“我们看见山下、山下突然间来了许多奇怪的兽类……好可怕,实在是恐惧至极!”说完,那人依旧是沉浸在刚才自己所见的那惊人悸目的一幕。
唐仲和莫小峰相对一望,均是难以理解此人嘴里面所说的兽类。于是,唐仲拉着那人道:“走吧,我们一起上去请示一下百里道仙,看看此事作何定夺!”那弟子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前去。
崂山下面。
只见王玄带着风雪独孤行等人一起过来,他依旧是躺在了自己的火龙椅子之上,神色悠然,和那日攻陷瑶池山时候的表情无所异。望着仙雾飘渺的崂山,松柏蕴藏,王玄不禁又起丝丝感慨。多少年了,自己再来崂山,这一来也许将要奠基他统一横扫天下的基础。当年莫不归和百里江海之间的瓜葛或多或少都跟着崂山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玄也不知道此刻内心想的是什么,仿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喜悦。林野覆盖的崂山,依旧增添了许多诡秘、不可人知的暗势。也许这一次举措将会在自己的晚年历程之上深深刻下一道痕迹,只是不知道这倒痕迹是否经受得住岁月的侵蚀。
“师父,弟子已经暗中查明,崂山此刻除了一名稍有道行的道士守山之外,其他的几位德高望重之道基本上去了渤海蓬莱,准备不久之后的屠龙之举……”风雪独孤行突然将脑袋凑到了王玄耳旁,低诉道。
王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然后站起身来,朝着深莽莽的崂山望去。“你们三人在此地受住山隘,为师想要先行上去。”王玄说完之后飘身离开,速度快的惊人。风雪独孤行还待问些事情,却没有想到他的速度如此之快。不过上次他就已经听莫小峰当面指正王玄,说他在王鼎坟前吊唁,这一点足以说明了师父心里头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不过他既然独身前去,说明有些事情还是不愿意与他人谈及起来。风雪独孤行朝着身边的山水夕阳红瞥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
王玄驾驭火焰,恍如涉水般,踏飞于空中。只见他足下环绕盘桓这火焰,而自身就像那逆波而上坚船。王玄衣襟在风波之中荡漾飘起,沾风而动,好不威风。不过王玄已过耄耋之年,在如此场景映衬之下显得精神极为矍铄。
他那满头的银发在火焰映亮之下显得更加闪烁生辉。不过他足下的火焰在风中燃烧着,发出来虎虎的声响,像是在向着崂山发出邀战书。王玄捋了捋胡须,突然俯瞰崂山全景。完全是一派祥和的景致,云鹤飘渺其间,观宇淋漓。其间更有着不少俗道之人游走穿梭,也许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危难即将来临。
突然间,王崇益看到了一群人急匆匆朝着崂山下山口处奔去,看来还是有人意识到了自己将要过来攻山。于是,王玄立刻勒住足下火势,缓缓降地。只见他离身在了一棵千年古松之畔,偷偷观察着观中弟子反应。
这时候,上清宫一带在就乱成了一锅粥,数十名倒是议论纷纷,看来刚才唐仲他们已经将事情公诸于布了。
“今天听闻几个上山来,说山下来了一大群不知名的兽类,通体燃着火焰!”
“是吗?不会是真的吧?”
“那还有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定是火焰门打上来了。”
“照这么说的话,定是赤焰兽了。”
“……”
王玄躲在暗处不由得露出了惬意笑容,也许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有了不小的成就。崂山此刻内部空虚,可以说和毫无防备没有什么两样,只要自己稍加进攻,定是可以轻而易举拿下。想到了这里,王玄忍不住偷偷想着上清宫方向前去。他知道要向彻底征服敌人,那就是毁掉敌人心目中竖立起来的神祗和偶像。上清宫大殿想必就是崂山气宗的龙脉圣地,一旦将其占领,其他人谁敢不服。王玄深谙此理,所以才会独自一人过来而不带着任何一名弟子。
没多久,王玄到了上清宫大门之外。说也奇怪,此地空无一人,好像他们的注意力都已经转移到了山下去了。于是,王玄立地之后,对着阖上的大门久久呼吸。待得自己呼气匀称之后,心静如水。最后他还是大步上前去将大殿之门推开。
“嘎嘎!”
上清宫大殿之门被打开了,仿佛打开了命运之门。可能王玄自己都不曾意会到,他这么随意一推,将自己推到了人生的又一新境。里头居然寂寥无息,仿佛无人。王玄对着正堂之上供奉的三清神像,深深膜拜。说起来的话,缙云山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对于道教的仰仗和顶礼,只可惜他们动机不纯,所以最终未能够将道学完全衍生到缙云山。
王玄突然间想到了当年百里江海上此来休息崂山气宗内功,最后还是败在了莫不归手中。一时间他又开始想到了自己的妹妹王静怡。
“静怡,哥哥每次到崂山来都会有这一种莫名的愧疚感……”王玄突然自言自语道,好像在对着某个人说些什么话,只是这些话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旁人无人知晓,也是无意领会。王玄忽然间随便挑了个椅子坐下,神色倒显得几分从容不迫。
“不知道百里江海怎么样了?”王玄端起来茶杯,也不客气就要送到嘴边饮一口。
“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贫道?”突然间,大殿之中回荡着一声。只是大殿之中除了王玄之外更无他人,所以声音显得格外回荡沉重。
“谁?”王玄突然惊坐而起,目光四下游弋。
那声音又开始想起来,充斥着整个大殿上下:“王玄,没想到今生我们还有缘再见!”说完,声语之中略带着几分怨毒和仇恨,好像要一口咬死王玄般,一字一句说得极是切齿。
“为什么你的声音如此熟悉?我们认识吗?”其实王玄已经猜到了几分,此人大概就是有生以来最引以为愧疚的百里江海。“你、你是百里江海?”王玄还是问了一句。“既然是故人,何不出来现身一见,为什么要躲躲藏藏?”说完之后,王玄依旧泰然坐下,继续品茗不辍。
大殿侧门之中忽然间传来了阵阵脚步之声,慢慢走出来一人。王玄闻到脚步之声后,立刻回头转头过去一瞥。只见一玄青色道袍,裹住岁月与自己相当的一名道士。王玄先是盯住他模样久久无语,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百里江海。只不过此刻的百里江海满脸肃穆的表情,不苟言笑,已经难以再找出来曾经那个疯疯癫癫、浑浑噩噩癫道人的神情了。王玄先是阵阵发愣,倒是想不出来此人就是当初摆布如棋子的百里江海。
百里江海嗓音突然间变得几分沙哑,当然让人听后感觉几分恐惧。“王玄,没想到吧,我们这辈子还能够再见面?”说完满脸憎恶望着王玄。
此刻二位老人可谓是经历了人生整个沧桑,没想到再见之时依旧保留着青春之期的那股热血与激昂。于是,王玄盯着百里江海足足有盏茶功夫。当然,百里江海也没有移开过自己的眼神。这时候,周遭的景色静悄无音,仿佛大殿之中的风声都可以轻而易举听见。王玄和百里江海的长袍在无风自动。
此刻二人目光对视之中的不再是承诺和约定,而是沧桑和仇恨。百里江海深谙,这辈子或多或少都是损毁在了王玄手里面。百里江海突然开口道:“王玄,这么多年来,没想到你还会重现人间?当初我离开缙云山的时候,好像听闻你已经是百年归天,不知道为何又会复活重现?”说完,老眼之中透出来几丝疑惑与诧异。
王玄微微敛了敛神色,耸然道:“老夫当年为了雪洗仇怨,所以才会谎报病殁,其实非也!”百里江海听了之后,仰天一笑,道:“嘿嘿,王玄。没有想到你至始至终都是这般狡诈,正所谓狡兔三窟……”那先过往久已的仇怨再次重现。
谁能够了若我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委屈和摧折,又有谁依稀可曾记得我多少个日夜的呼唤和顿挫?
也许无人可以了解。因为没有人经历过这样的一生。正值壮年之际却是疯疯癫癫,而到了晚年居然再次涌现那些沧桑,这该是多么令人惋惜和痛苦的事情啊?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痛苦、最可哀的人不是那些犯了错的人。而是犯了错却偏偏将它们一一牢牢记起来的人,往事不堪回首,旧事重提是折磨。这个世界上被痛苦折磨的人何其多,但是像他自己这样的人,又有多少深刻至此。失去这辈子最爱的人是痛苦的,可是辜负这辈子成就的男人最让人不齿的。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何必投胎做人,还不如一开始就如六禽。
王玄移动步子,双目正是百里江海,道:“百里江海,当初你我也算是尤为一场相识。只是吾妹心有所属,你何必苦苦执着至今呢?而且,我们都将百年归天,曾经的那些记忆都带到下辈子吧……”百里江海不待王玄说完,回首拒绝道:“不可能,没有那么容易!当年是你没有好好照顾好静怡的,否则的话后来的悲剧也不会酿成!”
说完,百里江海神色淡定。如果这里站着的是莫小雪或是水芙蓉等人的话,他们必定会惊诧。曾经那个疯疯癫癫的百里江海为何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淡定深沉?王玄嘴角掠过一丝淡笑,随后道:“百里江海,那你的意思是今日非要和老夫来个决断不可了?”百里江海也不答诉,慢慢坐了下来,道:“王玄,莫不归已经不在人世了。当初你骗我说只要我打赢他的话就可以将静怡嫁给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