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王大造望乡台的事,被好事者告上阴天子处。那阴天子见阎罗王心慈手软,不适合坐镇第一殿,于是将之降至第三殿。可这阎罗王不思悔改,后又屡放冤魂还阳伸冤,又降至第四殿,却还善心不死,屡降屡犯,才降到这每五殿。
若不是阎罗王还真有几分才气,阴天子只怕早就将之踢出十大阎王的行列了。而阎罗王也因此总是闷闷不乐,并兼自感怀才不遇,与人交往也越来越少,成了十大阎王中的孤家寡人。
而这坐镇第五殿的孤家寡人,却是平鬼元帅钟馗的顶头上司。
就凭这一点,陈逸心里有了几分底气,毕竟自己是钟馗亲命的丰都阴探,看在自己是钟馗下属的份上,这阎罗王总要给几分面子吧!于是一前一步,开口道:“上坐可是阎罗王?小……那个,小官是钟馗手下……”
“喝——!”两排鬼差喝声大起,打断了陈逸的说话。
阎罗王摆摆手,堂喝之声嘎然而止。
一见这威严之气,陈逸索性不说话了,大有“看你把我怎么样”的想法。
阎罗王铜目闪着金光,注视着进殿来的陈逸:“陈逸陈阴探?你不是被押在钟馗的药葫芦里吗?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陈逸见这里阎罗王说话还有几分客气,便走到阎罗王宝座前十步处立定,姿态不卑不亢,用手一指站在旁边的陆凌和另外三缕清白灵魂说:“此事说来话长了,现在我只想请问阎王,你如何处置这四缕清白灵魂。”
“喝——!”堂喝再起,两排鬼差中为头的鬼差喝问:“大胆,敢与君王这样说话!”
阎罗王再次撑手止住。
“你凭什么说他们是清白灵魂?”阎罗王运足了功力喝道,雄壮的声音在殿里产生了共鸣,使大殿里的空气激荡不已。
陈逸没有被阎罗王的喝问吓倒,他微微一笑:“孽镜台,他们都是从孽镜台上走下来的,并使孽镜台镜面一片空明的灵魂,这能不能算得是清白灵魂?”
阎罗王沉默片刻,两目的威严收敛了几分:“本王刚才也听他们说过这事,可是批文上分别列举着他们各自的罪孽,这又怎么解释?”
陈逸鼻子一耸:“哼,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依我看这样的冤屈在冥界枚不胜举,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住口!”阎罗王大喝一声,震得大殿上大鬼、小鬼和灵魂大多数身影一怔,骇得都低下了头,阎罗王铜目金光四射盯在陈逸身上:“你如此诋毁冥界众神是何居心?就凭这一点就能将你判定为魔人,下十八层地狱!”
阎罗王的喝声让陈逸的心灵也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并指着陆凌他们说:“如果你认为我是魔人,在有意诋毁冥界众神,那你问一问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们可是亲身经历过来的,多少知道一些其中内幕。”
“不!本王不听他们一面之词,现在本王要你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冥界众神在制造冤案?”阎罗王两眼金光没有离开陈逸的身上,他在等待陈逸的回话。
“别人我不敢说,这陆凌是我乔装鬼差亲自押送到奈何桥头的,丰都城阴守的批文上写得明明白白,他是一缕清白灵魂。可是到了奈何桥头一换批文,他却成了身犯十大罪孽的恶魂。”
阎罗王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也是鬼差们办事不力造成的结果,你大可向桥头当差的辩明事由,也就是了。”
“哼!”陈逸哼了一声,继续说:“辩明?谁会听一个鬼魂的辨别?他们不但不听,还励声喝斥,鞭挞陆凌,强迫其走下桥过桥。”
阎罗王双目一闪惊道:“还有这事?”
“所以,陆凌不服,坚决要求上孽镜台验证,是我亲自将他送到孽镜台上,那镜面反应的是一片空明,还泛着莹莹清光。你说,这是不是一缕清白灵魂?”
“算是。”阎罗王应道。
“正因如此,旁边一大群灵魂要求照孽镜台,是我自作主张,让那些批文判定走下桥而又自愿上台验证的灵魂一一过了孽镜台,验证出了十九缕清白灵魂。”
“嗯,既然验过,改走中桥就是了。”阎罗王再应道。
“改?谁也不给他们改签,还是坚持判决书上狗屁东西。”
“嗨!你怎么能这样诋毁冥官?”阎罗王一听陈逸骂上了,愠怒道。
陈逸不理他,继续说:“那孽镜台呀,就如同虚设一般。我气不过,亲自将他们带过奈何桥,可是,在桥头却遭遇第一殿阎王秦广王的无情灭杀。这样轰动奈何桥头的事件你阎罗王不会没听说过吧?你要是实在坐井观天而孤陋寡闻,到桥头问一问在场的鬼差没一个不知道的呀?”
阎罗王却并没有因陈逸骂他孤陋寡闻而生气,他反而收回眼中金光,向后靠在椅子背上,脸上少了几分威光,但严峻的表情丝毫不减。
少顷,他淡淡地开口道:“在本王的金光罡魂之下,相信你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也不能说明冥界众神在制造冤案,或许只是批文交接过程中的一些失误。但,你擅自闯进阴曹地府,却罪不容赦!鬼差,将陈逸拿下,听候发落!”
两边冲出手拿魂叉的四大猛鬼,挥舞着魂叉来拿陈逸。
“慢!”陈逸也大吼一声,在这阎王殿上四处无路可逃,这阎罗王的修为又在大乘期之上端,要拿住自己简直易如反掌,可他不想失却自由受人控制,现在还有据理力争的机会:“阎罗王!你想杀人灭口我无话可说,反正冥界的地狱里也关了不少的冤魂,并不少我一个。可我想问一声,你阎罗王真的不象传说中的那样公正严明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到替钟馗鸣屈,他可枉自追随了你一千多年!”
阎罗王听见陈逸如此冷嘲热讽,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在脸上堆起了笑容,只不过那笑容很不自然,比哭好看不了多少。他从靠背上欠了欠身子,冲着陈逸轻声说道:“年青人,敢在阎王大殿谩骂阎王,你小子算是胆大包天的了,看在钟馗也赏识你的份上,本王不与你计较。再则地官巡擦使大仙还等着你一年的约定,到那时看你拿什么交差?要是你交不了差,本王定将你下十八层地狱,决不姑息!”
话语虽轻,但落点却非常之重,陈逸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不过陈逸感到这阎罗王不象秦广王那么不近人情,他感到阎罗王胸膛里不但有一把严谨的公平之尺,也有一颗慈悲之心,否则,不会放自己去面见地官。
陈逸手里掌握的资料可能还不足以打动地官,但总是一个机会,而阎罗王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就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因此他做了个得寸进尺的计划:“能不能向地官交差,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的慈悲。如果你能恢复这几缕清白灵魂的记忆,并同意让他们做我的证人,我又多了几分把握。”
阎罗王阴笑道:“哼,你擅自闯阴曹地府的罪孽还没清偿,就想顺杆竿子上爬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没有行动自由了,还想借这几缕魂?”
“这可怪不得我啊,试想在两大阴帅和八大猛鬼全力攻击之下,我除了跳三途河,还能有别的选择吗?这一路顺河摸上来,就到了你这里,怎么到你口里就成了擅自闯阴曹地府了呢?”陈逸委屈地说,他把想大闹地府的计划这一段给隐下了。
“原来是这样?这到情有可原。”阎罗王话虽这么说,但他那眼神,似乎看透了陈逸心里想的东西,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来。
“那这几缕魂你借还是不借?”
“不能借!”
“也不放我出去?”
“不放!我们就在这里等巡擦使大仙。”
“我们?你不去迎接地官大仙?”陈逸惊奇地问。
“不去,我还要处置这几缕灵魂,也要在这里看住你,不能让你再跑掉了。”阎罗王的脸上有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微笑。
陈逸突然明白了,这阎罗王原来是在保护自己,也保护着这几缕灵魂不受别人的干扰。出了阎罗王这唤大殿,谁也不能保证会出什么岔子。在冥界,比自己功夫深厚的多的多了去了。但顺在这唤大殿里,却是谁也不敢来捣乱。
“可惜这几缕灵魂失去了可以做证的记忆,要不然还能对地官说上几句有份量的话。”陈逸不无担心地说。
“谁说他们失去了记忆?他们没喝梦婆汤。”
“啊?怎么会这样?”陈逸狐疑地看着阎罗王。
“本王到奈何桥头的时候,他们正在被灌梦婆汤,是本王将他们保下了,本王要亲自提审这几缕所谓清白的灵魂,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无故含冤。”说完阎罗王闭上了眼睛,不再看陈逸。
留给陈逸的就只有等待,等待地官的到来。但他心里,又多了几分胜算,多亏了阎罗王,为他保下了这几缕清白灵魂,那是陈逸向地官交差的一个大筹码啊!